“那就不清楚了。”刘定国微笑着看她一眼,“佛门圣树还有好几种吗?我只知道菩提树。”
“哦,通常所说的佛门圣树有四种。”顾影慢条斯理地说,“佛祖诞生处的树叫无忧树,佛祖成佛处的树叫菩提树,佛祖第一次对弟子讲经说法处的树叫七叶树,佛祖涅盘处的树叫娑罗树。”
“原来是这样。”刘定国点了点头,“你懂得挺多的,佛家的东西也知道。”
“做策划嘛,什么都得懂一点,其实都只是皮毛。”顾影不疾不徐地说,“我是好读书不求甚解,等将来退休了,一定要好好看点书。”
刘定国被她的话逗笑了,“你已经知道得够多的了。你读过佛经,那看过圣经吗?”
“看过。”顾影微笑着说,“里面有不少章节文笔优美,还有一些语句颇有哲理,发人深省,是本好书。”
“是吗?”刘定国看着她问,“最喜欢哪一句?”
顾影想了想,“‘人活多年、就当快乐多年。然而也当想到黑暗的日子、因为这日子必多、所要来的都是虚空。’出自《圣经》里的《旧约•传道书》。”
“嗯。”刘定国微微摇头,“太消极了。”
“我倒没有消极的心态。”顾影认真地说,“我只觉得这是大实话,说得很好。”
刘定国笑了笑,不再与她继续这个话题。
山中的植物颇多,有一大半顾影都不认识,岳鸿图和刘伟业却知道很多,一样一样地指给她看,如数家珍。刘定国也觉得大开眼界,“真没想到,你们还知道得挺多的。”
岳鸿图笑嘻嘻地说:“以前在部队进行生存训练的时候就被扔进热带雨林过,身上只有一把匕首、一个空水壶、一颗万不得已时请求救援的信号弹,独自在原始森林里呆十五天,所以必须懂得辨别动植物,尤其是有害无害得分清楚,不然就被毒死了。”
“哦。”刘定国微笑,“看来还是部队锻炼人。”
“那当然。”刘伟业愉快地说,“我们刚成立公司的时候,招的人十有八九都是当过兵的,好管,又能干,少操很多心。就是现在我们招聘员工,当过兵的人都会优先考虑。”
“嗯,不错。”刘定国笑着看了他们一眼,继续往上走。
岳鸿图关心地问:“大哥,累不累?要不要歇歇?”
“不用,这山不陡,没什么问题。”刘定国诙谐地说,“我没那么弱不禁风。”
刘伟业回头问:“小顾呢?累不累?”
“不累。”顾影的步履一直很轻巧,“我虽然没当过兵,不过平时都坚持运动,体力还行。”
“那就好。”刘伟业转过头来,看到刘定国也正关心地看着顾影,不由得微微一怔,随即加快脚步,与前面的岳鸿图并肩而行,以便刘定国可以与顾影走在一起。
岳鸿图给他们一人发了一瓶矿泉水,大家中途都没休息,一直走了两个小时,天上忽然飘下细雨,不一会儿便密集起来。
顾影把相机放进包里,拿出一把淡蓝色的折叠伞打开,很自然地撑起来,挡到刘定国的头上。刘定国没有客气也没有推辞,往她身边靠了靠,以便让伞连她一起遮住。
岳鸿图和刘伟业回头看了一眼,便继续冒雨往上走。曾秘书和随行人员都跟在刘定国后面,也一声不吭。气氛出奇的和谐,就连雨点打在遮天蔽日的树木上的唰唰声都像是美妙的音乐,让人觉得安宁平和。斜风细雨轻轻落在紧绷的伞面上,发出细碎的哒哒声,伞下的两个人一直沉默着,却好像总有点什么东西在他们之间绕来绕去,细看时又云淡风轻。
入口处的当地人说得没错,上到山顶确实要走两个多小时,可来到路的尽头却仍然没有到达峰顶,因为已经没有路,只有一段陡峻的悬崖,两根铁链延伸而上,仿佛一直伸进缭绕的云雾里,旁边有个告示,说明这里危险,攀登者后果自负,很明显,如果想要登上顶峰,就得拉着铁链攀岩,没有别的路可走。
刘定国站住了,笑着问:“你们要不要上去?”
岳鸿图跃跃欲试,“上啊,难得有这么好的地方,怎么不上?”
“上。”刘伟业也摩拳擦掌,“好久没活动过了,怎么样,鸿图,咱们比比?”
“比啊,谁怕谁?”岳鸿图兴致勃勃,“大哥给我们当裁判。”
刘定国轻轻点头,“好。”
岳鸿图和刘伟业站好位置,一人抓住一根铁链,数着“一、二、三”,便同时向上攀去。小雨仍然在下,铁链和岩石都是湿漉漉的,很滑,两人却身手敏捷,向上的速度非常快,只用了十分钟就攀到顶峰。岳鸿图比刘伟业快了一步,站在那里仰天长笑。
刘定国听着他豪迈的笑声,对顾影说:“伟业的身手比鸿图好,他很少赢过伟业,所以才会这么高兴。”
顾影没想到看着斯斯文文的刘伟业竟然比高大魁梧的岳鸿图还厉害,不由得惊讶地睁大眼睛,“哦”了一声。刘定国看着她孩子气的模样,愉悦地笑了。
刘伟业沿着铁链溜下来,很不服气地说:“再比一次。”
岳鸿图毫不含糊,“来就来,定要让你心服口服。”
他们正要上去,顾影忽然想起,大声说:“岳总,能不能上去后帮我拍点照片?”
岳鸿图爽快地答应,“行啊,相机给我。”
顾影顺手把伞交给刘定国拿着,跑过去把装在防震摄影包里的相机挂在岳鸿图的脖子上,然后退回去,把伞拿过来。刘定国一直微笑着,她递伞过来时就接住,她把伞拿过去时就放手,把站在侧后的曾秘书和随员们都看得直愣。
岳鸿图和刘伟业同时出发,灵如猿猴般向上攀去,只用了不到十分钟就顺利登顶。这次刘伟业先一步踏上岩石顶端,看着岳鸿图放声大笑。
刘定国忍不住笑道:“这两个人,都像孩子一样。”
“是啊。”顾影也笑着点头。
岳鸿图拿出相机,在上面转了一圈,将每个角度的风景都拍下来,这才拉着铁链滑下,把相机还给顾影,开玩笑地说:“小顾,是你这个相机让我输的啊。”
“借口。”刘伟业在他身后调侃,“小顾别理他,他那叫迁怒,纯属无赖行径。”
顾影笑吟吟地没说话,把伞顺手又交给刘定国,然后拿出纸巾擦干相机上的水,这才收进包里,又伸手把伞拿回来。岳鸿图和刘伟业看着刘定国很配合的模样,都有些意外,随即明白,顾影不知道刘定国的身份,就算估计他是个有地位的人,毕竟不是很清楚,因此对他并没有多少敬畏之心,这样其实很好,也让刘定国感到轻松愉快。
看着顾影把相机放好,岳鸿图便提议,“我们下去吧。”
刘伟业关心地问:“小顾怎么样?下山比上山更累,能坚持吗?”
这条山路有两公里多,三千多级台阶,后半程的坡路较陡,更费体力,顾影上来后感觉有点累,但站在这里休息了一会儿,便觉得好多了。她笑着说:“我还行,这里海拔低,氧气含量又充足,问题不大。”
“那就好。”刘伟业点头,“走吧。”
下山的速度比上山要快一点,他们用了一个多小时就下去了。这里不但没有雨,而且是艳阳高照。顾影收起伞,把水甩了甩便放进包里。
岳鸿图看了看表,见已是下午两点,便与刘伟业商量在哪里吃午饭。酒店多半都已经收餐,如果要去三亚,到那儿基本上就是晚饭时间了,上山下山本来就消耗体力,他们现在都觉得很饿,到三亚再吃显然很不现实,两人商量了一下,决定先去酒店退房,然后到保亭县城吃饭。
这个位于五指山附近的城区虽小,但很热闹,吃饭的地方也不少,大部分都经营的是本地特产,他们找了一家干净的饭馆,要了一桌家常菜,重点是来得快,不用花时间精雕细琢。大家都饿了,吃得很香,对每道菜都赞不绝口。刘定国平时吃的都是应酬饭,山珍海味,手工精细,很少吃到这种菜,也是胃口大开。
吃完饭,岳鸿图起身去付账,刘定国不动声色地跟出去,在外面叫住他,轻声说:“等下就不要让小顾跟着去三亚了,今天晚上要见一些领导,有你和伟业在就行了。”
“好。”岳鸿图点头。
走出酒楼,他便对顾影说:“我们先送你回公司。”他没有解释,也不需要解释,顾影不会有任何异议。
回去的路上,岳鸿图和刘伟业仍然安排她坐在刘定国身边,大家都没有再说话。晚上有应酬,那是相当耗费心力的事情,除了不去参加的顾影外,他们都要养精蓄锐。
想着就要与刘定国分别,以后或许很难再见面,顾影心里涌起一缕淡淡的惆怅,这是以前她从来没有过的情绪,不免有些惊讶,也有些难受。她默默地看着窗外的绿色山岭,努力让自己平静下来。其实人生常常会如此,有时候会遇到一个人,会怦然心动,却知道不可能有发展,因为两人的世界截然不同,差距太大。她一直是个没有奢望的人,在感情问题上尤其理智冷静,心动是一回事,行动是另一回事,既然知道不可能,也就不去妄想,能有这样的三天,她已经很满足了,总比没有遇到要强得多。
岳鸿图将车停在小水库边,顾影便礼貌地说:“刘大哥,再见。”
刘定国淡淡地道:“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