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小璐说:“对不起,我……有点心虚,我是想,你们公司打交道最多的不就是法官吗?我以为……”
张仲平打断她说:“不错。可你不知道,我的助手徐艺是我老婆的外甥,所有的法官他几乎都认识。”
江小璐说:“呀,那……是不是你老婆怀疑你了?对不起,我是不是给你添麻烦了?可是,除了你,我真的不知道该找谁。”
张仲平见江小璐不停地自责,不好再说什么,转而安慰她,说没事没事,让她快说孩子怎么了。
江小璐说:“高烧,持续了两天,吃药也不退。我妈急死了,可我实在打不到车,只能给你打电话。”
张仲平说:“孩子在哪呢?”
“乡下……离城里四十多公里呢。”
张仲平下意识地重复一遍:“四十多公里?”
江小璐怕张仲平为难:“要不,你帮我打上车,你就别去了。”
张仲平看着手表:“孩子病了我怎么能不去?发烧不能耽误,你快系上安全带……”
张仲平帮江小璐绑好安全带,一踩油门往城郊赶去。
经过收费站时,江小璐从后座上拿起一张报纸盖在脸上,从报纸下面害羞地偷看着张仲平。张仲平回望她一眼,笑一笑,没说什么。这里是江小璐上班的地方,她不想让那些同事认出来,因为这个时候孤男寡女的开车出城,可能会引起不必要的猜测。她每次和张仲平见面都是偷偷的,生怕让他不方便。
刚出收费站江小璐便把那张报纸扔了,她呆呆地望着被远光灯划破的黑夜,悠悠地说:“我觉得对不起孩子,毛毛身体这样,其实是我造成的,怀他的时候心情不好,老失眠,吃了很多安眠药,大夫说,他那先天性心脏病,很可能就是受安眠药的影响,想到这些,我就后悔得要命。我当时真不该那么固执,让孩子跟着受这么多苦。”
张仲平说:“你这么说,我心里很沉重。”
“对不起,我没想这么多,你也别多想。”
“能不多想吗?其实这么多年,我也一直很内疚,小璐,你听我说……”
“别说,你不欠我的,所以,你再也别提这事儿,否则,我以后永远不求你了。”
“好吧,小璐你也要记住,你的事永远是我的事,好吗?”
江小璐点头没说话,张仲平伸出右手拍了一下江小璐的手,很快想把手收回来,可是,江小璐却一把抓住了张仲平的手,看着窗外,说:“下雨了。”
张仲平说:“是啊,这雨下得有点突然,还挺大。”说完顺势把手抽出来打开了雨刷。
江小璐只好尴尬地收回手,没有回头。她不经意地叹了一口气,眼中泛起晶莹的泪光。
电视台的人经常时空错乱,一切都围绕着新闻事件或其他电视节目转。被一个电话召回电视台的曾真此刻非常纠结,她那个小组拍回来的片子被剪得七零八落。她一边吃着盒饭一边指着左达跳楼的画面,忍不住跟审片的头儿争执:“为什么把那段给剪掉了?”
头儿说:“我还要问你呢,你让摄像师拍左达那双死人的手有什么意义?电视剧特写呀?”
曾真说:“这我要加评论的,‘每个人降生的时候都紧握双拳,因为他想抓住世间的一切。人死的时候两手张开,因为一切都从他手里滑落了。’这不是为了引导观众思考吗?干嘛播出时把它给剪了?”
头儿说:“曾真,你搞清楚了,咱们做的是时事新闻,用不着那么煽情、那么阐释过度,懂吗?”
曾真的犟脾气上来了,“这是煽情吗?这是阐释过度吗?这是生活的哲理。再说了,时事新闻怎么啦?就非得一个面孔、一种腔调?还有,你不觉得吗?左达的那只手在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