鑫夲冷笑打断:“少来废话!除了王兄的女人,我倒不知道什么女人我不能看了。你们要换药就快,不然就改个日子,今儿爷我找她有事。”
“换吧。”
蜜苼芬为免九烛被迁怒,自己单手利落解开衣衫,褪去外衫,当着房内四人的面,卷起裤角,最后,内衫褪到左臂上停住了。
鑫夲面孔冷了冷,尖锐眼神盯着九烛给蜜苼芬换药包扎,但当他视线触及累累的外伤疤时,脸色阴沉归阴沉,却没有再作声。
九烛换药包扎用了一个时辰,间中,剑炆找来,被鑫夲几句话打发了,小欢小角也送上煎好的汤药、早膳、换洗衣物来,收走脏衣物,茶几上还呈上了瓜果、甜点。
两人正要退下,鑫夲道:“慢着。昨儿晚上当值的人是谁?”
两人惊疑不定相视,不敢回答。
鑫夲睿智的眼,似乎能看穿一切。他淡道:“我不管是谁,她到底是个伤患,你们也拿出点心来!别再让我知道这里缺什么了。”
另一边,蜜苼芬心思翻滚。
他知道了?
难道他看到她爬到鱼池了?
又是说不出滋味,她其实不希望他看到自己的窘状。但是,很明显吧?屋里脏衣物多了很多,灰尘也不少。
一旁,九烛也包扎完毕,她心不在焉穿回内衫,却听九烛道:“夫人,请卷起袖子。”
她拉开左袖,露出黑亮手环,暗自讶异,比起昨夜,黑亮像又往上侵蚀了一些。这些日子,好像越来越快了,难道,老天给她的时间,竟不到明年春节?
九烛脸色凝重,偷觑了眼鑫夲的漠然:“夫人,还是趁早治吧。”
蜜苼芬勉强笑了笑:“不,我没心理准备……”
“可是……”
“我累了。辛苦你了,九伯伯。”
房内沉静了一会。
鑫夲满满疑惑的声音响起:“所以,就是这个?”
“……”
“王兄让我看的就是这个?”
“……”
“这个跟我有什么关系?”
他的声音像是孩子的迷惑,但话中意味却很冷酷。
“是没有关系。”
蜜苼芬应完,发觉他的背影早就到了门边,开了门,离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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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是很长时间没见他,蜜苼芬能拄着拐杖到处走时,外城为了即将到来的秋末盛节,早就忙碌起来。
这期间,小欢、小角虽是冷着脸句话不说,衣食汤药却也不敢再怠慢。
这期间,她听了许多风风雨雨——小欢、小角谈论得很大声,她听得很清楚——内城来了个孩子,鑫夲想认做儿子,见谁都称自个儿儿子,天天带着孩子往外跑,身边还跟个女人——龙番后身边当红侍女思眴。
蜜苼芬在禁城地位的尴尬,可想而知。
背后风言风语不少,但正面上,诸人不敢过于放肆,畏惧于她身后的靠山——龙番王,她是金指钦点的王妃。
过了九烛最后一关,蜜苼芬现在天天柱着拐杖到处乱跑,除了伤肢暂时不可过于用力,其他倒没大碍。她天天跑到阳木松下,坐着看池面。
曾经阳木松下的人,自然不见人影。
日子一日一日过去,九烛不断催促,蜜苼芬心里却像一日一日划深伤痕,滴着血……
那日,他也看到了。
他一句表示都没有,更不曾开口让她去治,连问一句也不曾。
心里的刺痛,是那样明显……明显到每夜,她都在想着他淡然离去的背影。
这是注定的命运,她明白……一直都明白……
她的命运已定,改变不了。
从开始她回到不熟悉的地方,走到今天,全按照她所希望,包括即将的死亡,也是她希望中的一部分。
唯一意外,是那个人安排的,一场美丽的梦。
虽然后来,她醒悟,梦只是外表亮丽,实质上她和他却像离得更远。以前,她刷鱼池、扫落叶,至少还能见着他。
……
日落了下去,夜黑了。
无月的黑夜,坐在黑夜中,她双眼发直,蝉唧唧鸣,飞蝇杂扑,不知不觉,大半夜过去。夜风沁心,肌骨全麻痹了,她合着眼睛,想着捷梵都的水光明媚,直到东方一丝光芒升起。
这个地方,不是最喜欢的地方,她选择了它,作为她蜜苼芬的墓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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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暗,侵蚀了半只前臂。
时间也像流沙似流去,不知不觉,蛟龙岗也迎来战后的首个庆典。这期间,闹得最洪烈的是龙番后经历一度的胎动,差点血崩。
经历紧绷得差点要命的气氛,所有人似乎都特别引颈长盼此回节庆。
秋天很凉,蜜苼芬感染了节庆气氛,决心出去走走。她加了层外衫,服饰是龙番王赏赐,她此刻华丽得就像权贵夫人,脸上却木然得像失去生命的木头。
难得上出禁城,她放弃柱拐杖,只是走起路来不快,先到内城,看了会儿内城排的节目,别说她大字不识两个,还是异国文化,她哪里看得懂。
说来说去,她的目的只有一个。
只是内城人潮太多,高官贵族全来了,商贾富甲更是争相挤进来,要在蚂蚁窝里找蚂蚁到最后,蜜苼芬只好徒劳无功往外城散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