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文化土眼洋事之万国聊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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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异风异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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俗话说,十里不同风,百里不同俗。市井小民们平日街谈巷议,奇风异俗是一个主要谈资。国门打开,上海十里洋场,号称中国第一号通商口岸,所住外国人最多,得自外国的消息也多。上海是中国人看世界的一个窗口,通过这个窗口,国人知道了许许多多从前所不知道的异地风情,杂七杂八地都反映在《点石斋画报》上。这里,既有《神怪志》《搜神记》式的猎奇,也有大惊小怪的好奇。不管怎么说,通过画家的笔,人们逐渐知道了中国之外还有一个光怪陆离的世界,那里的人们婚丧嫁娶虽然跟我们不一样,但是一样要婚丧嫁娶,吃喝拉撒跟我们也不一样,但也同样会吃喝拉撒。逐渐的,我们不再像我们的先辈一样,总是把我们的世界以外的人看成“非人”,看成奇奇怪怪的夷狄了。这样,久而久之,见怪不怪,心中就有一份理解和同情了。

【娶妻异俗】

各地婚俗不同,最奇异的是日本劳州的婚俗。婚礼当天,新郎的朋友一定要奇装异服,鼓乐喧天;而新郎则身穿油布雨衣,袖口和胸前吊挂着空罐子,全身披挂如同戏台上的丑角。新郎走路时,丁当作响,而他的朋友们则在后面鼓掌喧哗。据说这个风俗是当地政府制定的,本意是让新郎吃点苦头,以后就可以体会琴瑟和谐的甘甜,不至于因琐屑之事而抛弃妻子。画家说这种礼俗真是噱头。

【新婚割礼】

马来亚信奉回教。婚丧嫁娶都严格遵守回教教义规定的礼节。其中婚礼相当独特,男女成婚之日,新郎新娘的亲友请长老到清真寺中主持割礼。新郎手持一个酸柑而坐,膝盖下放一个沙盆,然后长老用筷子状的礼器夹住新郎的生殖器,用小刀削去一层皮膜,见血即可。随后新娘也行类似礼节。据说曾经有长老用刀火候不熟练,导致新郎的生殖器被割伤。画家说,这种礼节真是一种讨厌的陋俗。

行割礼确为许多信奉伊斯兰教民族的习俗,以今日观之,据说确有好处,有益于生殖卫生。不过,以当时的中国人看来,这种习俗未免很让人看不惯。

【异乡年景】

马来亚信奉回教,每到腊月,则日间概不能见烟火,茶烟之类都不沾唇,每天天黑以后才可进餐,这种生活要持续一个月,此仪式叫饿年。一个月后的上旬,人们登高望见新月就意味着斋月的结束,如果当时阴雨,则顺延。画家说,回历没有夏历的闰年,也没有西历的闰日,因此一年只有360天,节气不对,或许正靠斋月顺延凑成每年365~366天。据说每35年,回历会和夏历同过新年。

画家对穆斯林的斋月习惯描述得十分准确,估计求证过在马来西亚待过的华侨。

【别有会心】

西方婚俗是男女之间若要结婚,先以书信沟通往来心迹,若两情相悦,则好事可成,因此洋人的婚姻经常琴瑟和谐。美国有一20来岁的女子,艳名远播,待字闺中。未婚男子竞相与她结纳,情书雪片一样飞向该女子。这位女士别出心裁,将所有来信按年月裱糊在卧室中,上排是信封,下排是信纸,每当倦怠之时,便以赏阅情书散心。画家感叹,这个女子可真是别有寄托啊!

画家不愧为沪上风流才子,对西洋的男女浪漫情事不仅没有据礼教加以抨击,反而赞赏有加,说人家自由恋爱两厢情愿两情相悦,可以导致琴瑟和谐。国门开,风气也开了。

【保尸不变】

古埃及人善于保存尸体,王公后妃死后,用香料涂抹其尸体,即可历久不烂,据说可以来生转世有托。有一个法国人在底比斯附近发掘了埃及古代王陵,共发现木乃伊36具,另外还有无数石器,这些东西都被运送到埃及博物馆供人观赏。西方人精通物理化学的技术,却总弄不清楚这些木乃伊是怎么制成的。画家感叹,古埃及人知道制造木乃伊,却不想这些尸体在几千年之后被人挖出来,如果鬼魂有知,能不在九泉之下感到悲痛吗?

画家已经知道了埃及木乃伊是怎么回事,也很好地理解了这种习俗的意义。对于西方人弄不清制作木乃伊的道理还有点幸灾乐祸。但由于不知道考古是怎么一回事,往往以掘坟来看待西方的考古发掘,甚至将埃及的金字塔,画得像西方人的墓地。这里,我们看到了东西风俗文化观念的冲突,也看到了传统与现代的分野。

【象怒杀人】

南洋柔佛国王得到一只赠送的大象,命人后花园中驯养。一日,驯兽师牵它出来表演。大象突然野性发作,弄死了驯兽师。可能大象知道自己闯祸了,于是越园逃上了山,柔佛国王派人猎杀了它。画家说,这是柔佛国重视人的表现。如泰国把大象奉为神物,大象犯事谁管呢?国家风俗不同,竟到了这种地步。

大象忽然野性发作,杀死驯兽师的事情,现在也未能根绝。画家将柔佛国与泰国相比较,以重视人命与否,扬此贬彼,有强烈的中国价值观在内。

柔佛是中国人典籍里的古国名,今在马来西亚南端,而泰国则是现代的国名,画中两者同时出现,反映出画家意识里面观念的新旧杂陈。

【北极风采】

画家说爱思基摩人居于北极,爱思基摩的意思是”吃生鱼的人”。该人种眼睛小,皮肤黄偏黑,颧骨很高。爱思基摩人居无定所,所住屋子为圆形,还经常造冰房居住。他们吃鱼和兽肉,以兽皮做衣服,女的衣服后面保留兽尾作为装饰。据说当英国人发现他们的时候特别惊奇,有人准备画一个爱思基摩少女的图象作为纪念,被该少女的母亲哭着阻止。母亲的理由是,她的女儿长得这么漂亮,万一图画献给英王,而后者要求把她纳为王后,那母女就不能再见面了。画家说,想不到还有这么不开化的人群。

画家对爱斯基摩人的描述很有趣,不知道是称赞人家重亲情甚于地位尊荣呢,还是嘲笑人家的无知和自大?

其实北极的爱斯基摩人,虽然生活习惯跟中国人迥异,但却属于同一人种。

【印度异俗】

印度某部落有一奇怪的风俗,某家所有女人同嫁一个男子。据说某和尚的一家女子无论尊卑长幼,包括姑母6人,姊妹8人,和尚的女儿4人,同时嫁给一个十余岁的男孩,最大的已经有50岁,最小的只有3岁,行礼时只能用铜盘托着。画家说,这种乱伦的陋俗,什么时候能被革除呢?

这种婚俗应该只是传闻。多妻制在印度肯定存在,同一家族的两代人嫁给同一男人也是有的,但一个家族的所有女性都嫁给一个对象,无论如何都不太可能。画家惊叹于这种“乱伦”传闻,其实在中国古代,也有姑母和侄女同嫁一夫的。

【野人吃人】

美国某帆船在海上遇到飓风,被刮到一个荒岛边。全船79人庆幸获救,都上岸歇息,突然见到大群野人叫着向他们奔来。众人还不知道发生什么事的时候,已经有人被这些野人抓走。大惊之余,船员回奔船上,一边开枪还击,上船清点人数,最后只剩下28人。远远看见野人有的把俘虏活活撕裂吞食,有的正在烤食活人。侥幸脱逃的水手都为之胆裂。

食人部落当然存在,但在世界各地流传的关于食人族的传说,却有明显的夸张。事实上,世界上不可能存在以人为食物的部落,凡有食人习俗的原始部落,食人实际上只是一种宗教或祭祀仪式的一部分。类似画中的食人传统本来只在西方流传,而因风气大开的缘故,也开始在中国流传了。

【西洋气功】

客居伦敦的巴发利人某甲有一种神奇的功夫:若由胸腔发气,则自此以上直到头顶,皮肤鼓胀;若由额头发气。则眼睛可被完全遮住,而额头本身更加隆起;若由两腮发气,则头颈肿胀,嘴巴被遮住,如同没有口的瓢,而且眼睛、鼻子都不好辨识。据说西医会诊,也不知道这是什么功夫。

这是得自于西洋人或者西方报纸的一桩新鲜事。在西方,人家将之当成病态,而我们则理解为“气功”。还好,画家只将此人的脑袋画成了一只鸭蛋,没有比照《山海经》的旧例,将之命名为“无窍人”。这桩新鲜事原本是在西方流传,而因风气大开的缘故,也开始在中国流传了。

【尊牛为神】

印度人信佛教,喜供养动物为神。最为奇怪的是,当父母过世的时候,牵一头白牛到床前,请僧侣颂经超度,丧礼办完以后,这头牛就被当成神灵供养。印度人对此相沿成俗,即使远离故土也如此。居住在新加坡的印度裔还设有敬牛公会,每逢碰上特殊日子,就行敬牛礼,把牛牵到空旷地,燃放烟花爆竹以示敬重,当日决不使牛劳累。画家称这真是鄙陋至极的习俗,数祖不能忘典,印度人怎么能把祖宗的庄严当成儿戏呢?

印度人敬牛,至今依然,印度人可以使牛耕田,可以享用牛乳,但绝不可以宰杀牛。这种习俗源于印度教,而非佛教。不过在走向现代化的过程中,这种习俗往往给城市交通带来麻烦,无数无主的牛群栖居在城市各个角落,堂而皇之地四下游走,乱穿马路,态度雍然之致。相信印度终会想出办法解决难题。画家将之当作陋习,确有华夏中心的残留意识作怪。其实,此时在西方人的眼里,中国人的风习比印度人还要“土”而且“陋”,否则,他们就不会总是到处展示当时女人的小脚和男人的辫子了。

【长寿会】

日本松山地方官员召开了一个表彰长寿居民的宴会,到会的男性40人,女性89人,最军长的已经103岁,其余的都有八九十岁,其中还有夫妇两对。画家说,松山只是一个小地方,居然有这么多长寿春,怪不得当年秦始皇要东渡日本求长生不老药。

日本至今长寿者多,大概由于他们居处比较卫生而且饮食有节制之故。画者能承认人家的好处,看来向以华夏为中心看世界的目光多少发生了变化。

不过,秦始皇的时代,国人还不知道东边有个日本在,徐福率三千童男童女渡海求仙药的事迹,在中国和日本均有传说,但是否确有其事尚须进一步考证。

【虎口余生】

有一艘帆船走到槟榔屿一带,发现一群野人,有数百人之多,装饰极为怪异,众人好奇登岸围观,不觉离船已远。野人突然发难,把他们团团围住,前后有50余人沦为野人的盘中餐。剩下的人食物殆尽,被迫殊死搏斗,全数被擒。野人最后只留下7个人,每日带着他们四处乱转。一天,野人带着这7人登上山顶,突然野人纷纷后退,回头询问,已经退远的野人指着正开来的一艘轮船上的烟囱,惊恐失色。7人趁机跑下山顶,终于得救。

这次与食人族相遇的变成了中国人,不过,原始人害怕现代科技产品的现象,估计是有的,因为那些东西超出了他们的经验范围。太平洋岛国的原始人,见过飞机起落之后,就会一直拿飞机当神来拜,看不见就自己用草扎一个,每日膜拜。

【土耳其的礼法】

画家说男女避嫌莫过于土耳其。宫廷种痘,女人只能从幕后伸出胳膊,旁边有面目狰狞的大汉看护,即便如此,大夫也只能蒙着眼掐准胳膊位置再种痘。而在日常生活中,土耳其女人只能以长袍罩身,只露双目。画家说西方各国,以土耳其男女之防最严格,并称西方人说对人欲疏导就没事,压制则会更容易出事。画家批评说,男女之防正是为了婚姻适宜,虽然土耳其有点矫枉过正,但和别国相比,更合乎礼法,因而值得推崇。

伊斯兰文明圈里,男女之隔是非常严格的,当时土耳其还是伊斯兰世界的中心,是哈里发所在之处,当然会严格执行伊斯兰教法。画家虽然认为土耳其人有点“矫枉过正”,但还是肯定了人家“合乎礼法”,明显是以己之俗观人之俗。

【日本异俗】

日本劳州岛特别重男轻女,这个地方的男人成家立业之后,经常流连于妓院。如果妻子知道丈夫的所在,一定要送酒食到妓院,以表示自己不嫉妒,然后离去,让丈夫和妓女进餐。画家感叹说,中国妇女只怕监视丈夫不牢,为了吃醋,完全不顾及丈夫颜面。如果这些妒妇学学劳州岛的妻子,那岂不是可以大长丈夫志气?当然,这种风气不可提倡。

当时的日本,男权至上的风习还相当强固,女人完全是男人的附庸,是为了男人而生活的仆从。这一点,曾引得许多去日本的中国人的羡慕,因为在国人的眼里,自家妻妾的妒意实在难以消解,动辄扳倒醋缸,作河东狮吼之状,即使风流如画家吴友如,吃花酒时也难免家里的黄脸婆要啰唆,相比起支持丈夫嫖妓的日本妻子,无怪乎要大发感慨。

【斗牛为乐】

此图说在大吕宋岛(菲律宾)有斗牛的习俗。图中描述的整个过程和我们今日在媒体上看到的西班牙斗牛差别不大。画家评论说:如果仅为取悦于人而以杀生为儿戏,就太不明智了。

国人不讲究杀生,与佛教流行有关,即使不进佛寺,也有君子远庖厨之说。不过,即使在今天,对于斗牛风习,人们依然有很多批评,画家的观点,从某种意义说是一种先见之明。

【捕象高招】

据画家说缅甸北部常有象群出没,如果土人阻挡,会被象吃掉。不过,这时也是捕象驯化的好时机。捕象有两种方法,一是掘坑设陷阱,等象落坑饿得无力以后牵回家驯化;另一方法是把驯象牵到野象出没的地方,待两种象互相亲热之时,躲在驯象下的人设法套住两象的后腿,然后发信号唤驯象返回,野象走不脱,然后如前法驯化野象。

缅人驯象就像草原人驯马一样,是他们的看家本事。大象在东南亚,既是人们的耕田、拉车之工具,也是战争时的利器。不过,画家对缅甸不熟悉,大象与捕象人画得都太不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