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小说汤姆·索亚历险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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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章

汤姆郁闷地回到家,姨妈一见他,劈头盖脸就是一顿乱骂。看来,他带回家的烦恼是消不掉了,就像销不掉的库存货。姨妈说:

“汤姆,我真想活剥你的皮!”

“姨妈,我又做错什么了?”

“哼,你做得太过分了。我就像个老傻瓜似的去找赛伦妮·哈珀,指望她相信你编的那个鬼梦。可结果呢,她早就从乔那里知道你那天晚上回来过,还偷听了我们的谈话。汤姆,我真不知道,像你这种孩子将来有什么出息。你怎么能由着我去见赛伦妮·哈珀?你让我出尽洋相,在她面前哑口无言,想想我就来气。”

这真是节外生枝。他早晨还在自作聪明,和姨妈开了个大玩笑,以为很有创意。现在看来那不过是卑鄙龌龊的伎俩。他耷拉着脑袋,一时无言以对。稍后才说:

“姨妈,我后悔了,不该骗你……可我不是存心的。”

“咳,小子,你从来想不到别人,你只想到自己。你能想到夜里从杰克逊岛那么远的地方回来看我们的笑话,你能想到编个梦来糊弄我,怎么就想不到我们为你有多难过,想不到怎么才不让我们为你悲伤呢?”

“姨妈,我现在知道那样做很卑鄙,可我不是故意要卑鄙,真的不是,还有,我那天晚上回来,不是要看你们的笑话。”

“那你回来干什么?”

“我是想要告诉你,别为我们担心,因为我们没淹死。”

“汤姆呀汤姆,要是我能相信你有这么好的想法,那我就是天底下最有福气的人了。可是你自己知道,你没那么想过……汤姆,我也知道。”

“姨妈,我的确是真的想到了,要是我没想到,就不会跑回家了。”

“得了汤姆,不要撒谎,拜托你别再描了,越描越黑。”

“姨妈,我没撒谎,我说的都是实话。我是不想让你伤心,才跑回家的。”

“我情愿啥都不要,只相信你说的话,这样就可以遮住一大堆丑。汤姆,我还巴不得你离家出走,在外面胡作非为呢,可是这不合情理呀!孩子,既然你都回家了,那你为什么不告诉我呢?”

“哦,你瞧,你说要为我们举行葬礼,我一听,满脑子尽想着溜回来躲到教堂里,也不知道为啥,我就是不想让这个葬礼泡汤了,所以就没吭声,又把树皮装回了口袋。”

“什么树皮?”

“就是我在上面写给你说我们要去当海盗的那片树皮。当时我亲你的时候,你要是醒了就好了……真的,我说的是实话。”

姨妈脸上紧皱的眉头突然展开了,目光中顿时露出慈祥的神色。

“汤姆,你亲了我?”

“对呀,我亲了你。”

“汤姆,你真的亲了我?”

“真亲了,姨妈,我真的亲了你!绝对亲了!”

“汤姆,你为什么要亲我?”

“因为我很爱你,见你躺在那里那么悲伤,我心里非常难过。”

汤姆的话听来像是真的,老太太很激动,颤抖着声音说:

“汤姆,再亲我一下……好了,上学去吧,别再烦我了。”

汤姆刚走,她就跑到壁橱前,拿出那件他当海盗时穿得不成样子的夹克衫,然后把它拎在手里看了看,站在那里自言自语地说:

“不,我不敢看,可怜的孩子,我估计他刚才又说谎了……不过,那是个带着祝福的谎,听着心里舒服。我希望上帝原谅……我知道上帝会原谅他的,因为他心地善良,才撒那样的谎。不过,我不想知道那是谎话。我不想看。”

她把夹克衫放回原处,站在那里思忖片刻,两次伸手想把它拿出来,两次又把手缩了回去,但最终还是又伸了一次手,这次是鼓足了勇气去拿的,心想:“这谎撒得好,这谎撒得好,不能叫它让我伤心。”

于是她翻了翻夹克衫的口袋,拿出那片树皮,看见上面写的字,眼泪夺眶而出,一边流泪一边喃喃自语:

“现在,即便是这孩子有千条罪状,我也会原谅他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