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纪相，算了。她说的也没错。”楚君焕轻叹一声摆摆手，他踱近几步，定定的看着沉星，轻声唤道：“星儿。”
沉星不肯看他，冷冷的道：“皇上错了。你的星儿早已死去三年了，你眼前的只是北燕太傅清云。”
“星儿！”纪廉急道。
楚君焕再次以目止住纪廉，然后郁声道：“好，陈太傅，那剩下的事，还是我来说吧。”
他负手而立，在亭中从容的踱着，眸色深沉如海：“那年被贬至黔南，跟流放也差不多，可是，他们并没有放过我。刺杀、下毒，无所不用。好在每次我都能脱险，不是我真的命硬，而是有人暗中知会我。让我在层层陷阱暗杀之中，得以全身，此是莫大之恩。可是我却一直都不知道，这个人是谁。直到纪府抄没的那一日，我才知道，所谓的恩人，就是曾经党同柳后一起陷我于绝地的人。”
沉星再度惊呆，看看楚君焕，又看看父亲。纪廉点了点头，然后对着楚君焕跪倒，满是愧意道：“皇上，臣是为了赎罪。若非陈皇后的父亲敬德公，臣早已命丧疆场，焉有后来的纪廉。可是犬妇无知，与柳妃沆瀣，臣明知皇上有难而不救，臣有愧。纪府抄没是臣罪有应得，臣没想到皇上会将臣饶过，以死囚替下罪臣和犬妇。”
沉星再次一震，原来如此，那个西市口被凌迟处死的人，并非爹娘，而是一个为了掩人耳目的局。
“纪相，事情都过去了，不必再提。”楚君焕神色淡然道，伸手扶起纪廉：“当日为西川势力所迫，朕不得己才出此下策。只是后来，有人将我视为好色之暴君，愿意用自己换回爹娘性命，之后，又将朕当做背信弃义的小人。”
说这话的时候，他的目光凝着沉星，嘴角勾笑，眸底却是一片痛痕。
沉星嗓间微微一哽，旋即针锋相对道：“既然当日不肯言明，别人如何能知道，要怪也只能怪自己。”
“星儿住口。那样的情形下，你让皇上怎么说明。”纪廉道：“你知不知道皇上为何要将你收入宫中，那个时候，八大世家都要将我纪氏一门斩草除根，多少人联名上书，要将你处死。皇上将你收入宫中，是在保你！唯有对你狠绝，才能护你。你怎么这么糊涂！”
“那是他的事。我从没有求过他。我倒是愿意一死，一了百了，也强过被他玩弄股掌之间。”沉星冷笑道。
楚君焕眸色猛然一黯，深蓝色的缎袍边缘，他的指尖轻轻一颤，旋即握住，然后转眸看着她，语气里是从没有过的柔和道：“星儿，你说的对，都是我的错，我自作自受。你到底怎样，才肯原谅我。”
这样的委曲求全，和人前的雷厉风行、飞扬跋扈判若两人，纪廉微微一叹，悄无声息的退了出去，将空间留给他们。
“原谅？什么原谅？”沉星哂笑：“你我之间早已一笔勾销，无仇无怨，已同路人，谈何原谅二字。”
楚君焕久久的看着她，那双剪水清瞳，遍寻不到，没有一丝一毫关于他的痕迹。他们，真的尽了么？
她的眸中，没有爱，没有恨，就那么清清静静，风过水无痕。他不怕她恨他，可是却怕现在这样的时刻，她的眼中没有他，心里没有他，她确实不再恨他，可是，爱也没有了。
无爱无恨，形同路人。
真的回不去了吗，他不信。
“星儿，我知道，你还在生我的气。”楚君焕小心翼翼的靠近她，语气是那么的温柔，甚至带上了企谅，薄唇畔努力的挂上一丝笑意：“告诉我，我该怎么做你才能消气，等你消气了，就回来，好不好。”
沉星心中一涩，这是他么，印象中的楚君焕从来不会用这样近乎乞求的口气和她说话，可是，回头么，怎么可能，她后退两步，平视着他的眼眸：“皇上，如果是三年前，你说这样的话，我会回头，半分都不会犹豫。可是现在，太迟了。”
“不迟。”楚君焕声音一急，旋即又压下来，温柔付尽：“我们还可以重新开始。星儿，是我对不起你，给我机会，让我弥补你，好么。”
“重新开始？陛下，你说的好容易，好轻松。”沉星扬起脸看着他，声音清晰明洌：“我的感情只有那么多，三年前就已经耗尽了，干干净净，一点都不剩下。你现在说要和我重新开始，怎么开始，你还让我拿什么来开始，所以，别再浪费口舌了，别再指望我会回心转意，说再多，也只有三个字，不可能。”
几句话如锐利的刀锋剜心剖肝。这个面对刀山火海不曾皱一下眉头的铮铮帝王，在这样的打击之下，身体踉跄向后了一步，脸色猝然变白，唇动了两下，迸出三个字来：“我不信。”
“随你信还是不信。”沉星狠下心来，冷笑道：“皇上，你一直是个拿得起放得下的人，总该知道一句话，覆水难收。”
“是因为他吗？”他的声音里压抑了很多情绪，有愤懑无奈还有痛苦：“告诉我，是不是因为他。”
“这是你和我之间的事，跟他无关。”沉星闻言，声音一沉，俏颜如冰。
“是无关吗。”楚君焕一把抓住她的肩头，将她逼在身后石柱上，俯身深深的看着她的眼睛：“一颗解药你给了他，为他愿意让我生不如死，你说的你做的，怎么解释。”
近在咫尺，看着他的眸底鲜血淋漓的伤痕，伤的有多深，痛的就有多重，重的让人窒息。
“对，是有关。你满意了？”沉星觉得憋屈的难受，梗着柔白颀长的脖颈道：“这三年，我们朝夕相处，他爱我护我，从来不会欺骗我，我和他在一起很舒服很开心，所以我也关心他在乎他，我不能看着他死，我不愿意任何人对他不利，尤其是你，你懂了？如果你伤了他，算计了他，我上天入地也不会放过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