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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0章

天上的云低低的压在半空,距离近的似乎伸出手臂就能触及。小腿半截浸泡在冰冷的咸海水中,刺骨的疼痛一波波的侵袭着反应渐趋麻木的神经末梢。在天地的一方狭小下,人类显得那么的渺小,仿佛再次回到坠机时那一幕……

“沁沁,你一定抱紧叔叔,不能放手,听到没有。”男人再次扣紧绑缚女孩儿腰间的锁扣,最后的嘱咐。飞机剧烈的开始震颤,所有旅客都慌乱的缩在座位里,拿着氧气罩的手即便颤抖,也不放松分毫,好像只要他们吸到足够的氧气,就可以躲过这最后的劫难。

“准备好了,闭上眼。”江陵七把凌沁的头向怀里按了按,大喝一声:“走了。”空姐还来不及阻止,左翼后方的逃生门就被打开了,气压作用下,风不停从机舱内向外鼓去,强大吸力如同一张巨兽的口,要把机舱内的一切侵吞入腹。机长冒死冲过来把门奋力关上后,便瘫软在座位上。

“乘客朋友们,飞机预计10分钟以后就要坠毁,你们有什么话想说,就写在纸上,会尽量让我们的家人看就的……”一片惶恐、绝望,以及哀号。

八岁的凌沁缩在七叔怀里,死死的将嘴掩进他的衣襟。但止不住的风一如既往的猛灌进她的口,她的鼻以及她的心。那个时候,还有七叔温暖的怀抱,现在陪伴自己的只有一颗凉冰冰、硬梆梆的飘摇古树。Queen抬手拭去那努力好久仍没有逼退的泪。天色慢慢的暗了下来,夜的降临同样驱走的还有残留她体内最后的一丝热量。

一切,真的黑了……

王墨天刚刚冲下楼梯,仓惶提鞋的空档,大门却从外打开了。墨天莫非的父亲五十岁便提前辞去了土地局内的职务,操办完“王墨天”的婚事后,就带着妻子出国环游世界,做他们的神仙眷侣去了。因此,门外进来的毫无疑问只能是弟弟王墨非同“凌沁”了。

对凌沁身份已经疑心的王墨天连个质疑的目光都没及向她丢过去,只是低头急急的提着鞋。“哥,你要去哪?”刚刚从凌家回来的墨非问,见大哥没有回答的意思,他抛出来一个自以为够重量的话题,“日本地震了,阿竟去日本接奶奶了。”墨非口中的阿竟就是凌沁的孪生哥哥,而奶奶则是指凌竟凌沁久居日本的奶奶徐友芬。

不出所料,王墨天听到这话果然止住了脚步,“阿竟现在在哪?他怎么去日本?”墨非有些意外哥哥的着情在意。“日……飞日本的航班都停掉了,他正在机场等凌家的私人飞机……”墨非还想说什么,可是王墨天只留下飘扬的一个衣角,便一句话不留的消失在门口。

王墨天从市中心飞车到机场,一小时的时程,不知是怎样的狂飙竟只用半个小时就到达了目的地。墨天从车上滚下来,踉跄的朝大门爬去,之所以是用爬,因为他两只脚已经完全不听使唤,偶尔要倒未倒时,他就用手支撑一下,起来继续。随着他身体刚刚没入人群,紧随其后而来的警车轰鸣着刺耳的响笛停在了机场门口。

王墨天还算顺利的在一处贵宾候机室里找到了低头出神的凌竟。“阿竟!”王墨天喘着粗气,刚想说话,两个警服森严的交警就面目严肃的出现在王墨天身后。

半小时,王墨天坐在同日号凌家私人飞机上面,一脸疲惫,眉头凝重的像压着千斤万钧的重量。“怎么搞的,被警察追,你说你有必须去日本的理由,那里现在是什么情形你知道吗?”

不知什么时候,王墨天张开眼,一丝清明表示他目前的清醒,“阿竟,她回来了……”“谁?”话刚出口,凌竟就发现自己的可笑,能让前土地规划部部长大公子魂不守舍,噬心失神的朝一个情况不明的重灾区奔,除了那个人,还会有谁?一个银丝漂漂,萧索寂寥的瘦削背影模糊却又深刻的出现在脑海。

“当初沁沁出了那种事情,我们家不得已……”凌竟有些难于启齿,“再见面你有和她解释过吗?”前所未有的丧气与挫败表情出现在王墨天这位剑桥经济学博士、S市的天之骄子脸上。“说了,可是好像并不止这一件。”突然想起那件事,王墨天突然抓住凌竟的手。“阿竟,我有件事情要告诉你。”随后,他就把刚刚看到的《我有一个秘密》的剧情大致和凌竟叙述了一边。

“我记得以前听你说过,沁沁好像就是飞机失事才与你们分别了十一年,直到两年前,她十九岁时,才被干爹在日本的一处渔村找到的,是不是……”王墨天余下的话没有说出,而是选择隐忍在肚子里。就他本人而言,无论是理智亦或情感上,他都相信并且期望Queen就是那个在娘胎里就与他约为婚姻的人,但这毕竟牵扯到凌家,身为外姓人的他终是不便多言。

凌竟丝毫没有思索便厉声说:“我的妹妹就是王墨非的妻子,你的弟媳,现在的凌沁,这丝毫没有怀疑,以后这样的话不要再说了!”凌竟的脸有些阴沉,说完便带上眼罩闭目而卧。由于凌家这架私人飞机体形过于庞大,因此他们就在机场租了一个库位专门停放,每年支付巨额的场地租金罢了。

也许是临时起飞,过了好久,才排到一个临时取消的航班所在的航道。从到达机场,直至飞机隆隆升空,时间已经足足过去两个小时。而远在日本的Queen,终于在寒风中瑟缩了十个小时候被救助队发现,送往了当地的临时医院。

地震开始后,与震中相距一定距离的日本首府东京城也发生了震感强烈的地震。正在咖啡厅同艾森喝着咖啡的丹尼尔在第一时间被艾森敏捷的拉到了墙角。好在震感一会儿功夫就过去了,最初安静窝在艾森怀里的丹害羞似的推开他,“又不是第一次经历,别那么紧张,你不记得我小时候……”

正鼓足劲吹捧他小时候来日本遭遇地震时英勇无畏事迹的时候,一个秃顶男人哇啦哇啦着一口日本话跑了进来。听到男人的话,还维持着避难状态的日本人中有几个疯了般冲向门外。丹尼尔听不懂日本话,他求助的看向艾森。却意外撞见一张惨白到慎人的面目。

“怎么了?有什么不对吗?”艾森对于丹尼尔的问题并没有马上回答,他嘴里反复念叨着一些听上去像是日语的东西。丹尼尔急了,“到底怎么了!你说话啊!”艾森两手紧紧扣在丹肩上,用前所未有的凝重语气说:“十五分钟以前,鸟曲县发生了地震,据说比东京这场大得多……”

“鸟曲、鸟曲……那不是Queen他们去的地方吗!怎么办,怎么办?我要去找她。”丹尼尔说着,真就抬脚想走。“你冷静下!”艾森的手上的力道加重许多,却丝毫不能匹及他眼中仓惶的伤痛。“你现在去,且不说交通方式全无,就算去了又能怎样。”

艾森抱住丹,用深刻入骨的力道把他圈进怀里。“我们只有等……”

几个小时过去了,丹一直守候在电脑旁。日本当局出于稳定民心的考虑封锁了大部分的消息,可是丹尼尔却从互联网上历历见证了那些残忍到几乎将他凌迟的可怕消息。不要怀疑,丹的这台电脑是安装了卫星接收的无线网卡,接收世界各地的消息易如反掌。

当那天飘扬着白色骷髅头骨的核泄漏消息刺进他脆弱的眼睛时,世界一下好安静。丹合上本子,转过身对艾森说:“艾森,我需要你的帮助。”

经过了半个小时同英国大使馆的交涉沟通,艾森终于不负众望的“借到”了一架一次载人量100人的小型客机,其实与其说是借,不如说是变相的买。其中花费多少,丹已经无心追问,他把几十个震后惊魂未定的工作人员悉数赶上飞机,又为艾森扣上安全带,最后在爱人唇上轻轻一吻,转身就要往下走。

眼明手快的艾森迅速解下安全带,追了下去。跨出舱门的一刻,他朝身后的人说了一声,你们走吧。机舱门缓缓闭拢,艾森从后面拥住丹,“你在哪,我就在哪?”

在灾难面前,爱似乎很描写,甚至紧迫的没有留给他们一丝温存的时间。走出机场,他们意外的遇到了刚刚下飞机的凌竟,以及——王墨天。

“该死的,你来干什么?”丹不由分说一拳打在他脸上。骄傲似乎从Queen消失的那天起就不在属于他了,王墨天被一拳打个趔趄,嘴角渗着血,却依然乞怜的看着丹,目光执着。“她在哪?”

“她在哪,你还配问关于她的事情吗?一年前她受伤时,你在哪?这次她真的生死未卜了,你就跑出来猫哭耗子,告诉你,从一年前,你就丧失资格了!”丹擦擦激动而流出的泪水,“你不是想知道她在哪吗?好,我告诉你,她在鸟曲,地震的震中,核辐射的范围区!”

轻利的男音说起话来原来也能如此伤人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