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历史蒙古帝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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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7章 波兰的悲剧

1.亨利二世的政治婚姻

蒙古人的征伐在创造奇迹的同时,也毁掉或改变了无数人的人生。亨利二世即是其中的一位。

亨利二世是波兰西里西亚公爵亨利一世的第二个儿子。因为他的哥哥和弟弟先后早夭,他成为父亲的惟一继承人,因而也承载了父亲所有的期望。公元1218年,在父亲的苦心安排下,22岁的亨利二世娶了波希米亚国王奥图卡一世的女儿安娜公主为妻。[1]

奥图卡一世有过两位妻子。他的第一位妻子是德意志某位伯爵的女儿,他们俩所生的女儿达格玛,嫁给了丹麦国王瓦尔德马二世。奥图卡的第二位妻子是匈牙利国王贝拉三世(1172—1196年在位)的女儿。亨利二世的妻子安娜公主,就是奥图卡与第二位妻子所生的女儿。

换句话说,通过这宗婚姻,亨利二世成为与他同时代的匈牙利国王贝拉四世的

[1]波希米亚的东面、西面和南面分别与波兰、德意志和奥地利接壤,其领土范围相当于今捷克地区。

小舅子,同时还成为丹麦国王的连襟。毫无疑问,亨利家族的政治地位会因此而得到极大提升,亨利二世本人也将拥有一个至少在政治上十分光明的未来,因为凭借岳父奥图卡一世的关系,他几乎已经成为了中欧的政治明星。

但是,蒙古人的征伐毁掉了亨利家族的希望。

在彻底征服罗斯诸公国之后,公元1240年12月底,察哈台次子拜答儿、窝阔台次子合丹及术赤长子斡儿答,率1万兵马从位于罗斯最西面的沃伦斯基公国(今乌克兰境内)出发,朝波兰——匈牙利的盟国——进军。[1]

波兰是一个年轻的国家。10世纪的波兰牧师、编年史记录者雅各布记载道:公元966年,神圣罗马皇帝鄂图一世确认梅什科一世为波兰公爵。这是波兰第一次见诸历史。[2]同年,梅什科一世皈依罗马天主教。当时,波兰的面积约为25万平方公里,人口还不到一百万。

公元1025年,波兰公爵博莱斯瓦一世——梅什科一世之子——抓住神圣罗马帝国因其皇帝亨利二世去世而产生内乱的机会,加冕为国王。从此,波兰获得了政治与领土的独立性。但是,博莱斯瓦一世去世之后,在神圣罗马帝国的干预下,波兰很快便陷入了内乱之中,其情形与罗斯国颇为相同。直至1106年,博莱斯瓦三世重新统一波兰。

而最具有讽刺意义的是,博莱斯瓦三世在自己去世之前,又人为地将波兰分割为五个公国:西里西亚、大波兰、马佐夫舍、桑多梅日以及克拉科夫。他之所以这么安排,是为了让儿子们都满意。

博莱斯瓦三世共有四个儿子。他把西里西亚、大波兰、马佐夫舍、桑多梅日分别交给这四个儿子统治。而作为整个波兰王国的代表,长子还统治着克拉科夫。也就是说,长子统治着两个公国。

[1]关于入侵波兰的蒙古军的兵力,史料有多种说法,这里采用了多明我会修士卡皮尼的数据。

[2]鄂图一世(912—973年):在公元962年至973年之间担任神圣罗马帝国皇帝。

公元1138年博莱斯瓦去世之后,瓦迪斯瓦夫——博莱斯瓦的长子、波兰王国的代表——曾想重新统一波兰。但是,在波兰大主教和瓦迪斯瓦夫兄弟们的联合打击下,统一波兰的计划最终泡汤。不仅如此,西里西亚、大波兰、马佐夫舍等公国后来甚至还被进一步分割成小公国。特别值得一提的是,这些小公国的首领都是独立的统治者,可以自由与外部势力联盟。

前面提到过的亨利家族,即是西里西亚的统治者。公元1231年,波兰王国的代表、统治着克拉科夫及大波兰地区的公爵瓦迪斯瓦夫三世去世之后,将其领地全部都赠与了亨利家族,因为他从亨利二世的身上看到了波兰的未来。但是,蒙古人没有给亨利二世足够的时间去统一波兰。

位于波兰东部的卢布林很快就落入蒙古人的手中。公元1241年2月13日,在图斯克战役中,蒙古人击败了由克拉科夫总督沃齐米日率领的一支波兰军,紧接着,位于卢布林西南的桑多梅日沦陷。

而后,这支蒙古军一分为二。斡儿答率领其中一支分队,横扫波兰中部的沃尔博日、中北部的宛兹卡(今大波兰省境内),然后挥师南下,围攻波兰西南部的弗罗茨瓦夫。整个波兰中部都被蒙古人夷平。

拜答儿与合丹则率领另一支分队,扫荡波兰南部与西部地区。3月18日,在攻打南部城市赫梅尔尼克时,蒙古人打败了来自克拉科夫与桑多梅日的波兰军队。蒙古人的勇猛和凶残让整个波兰都陷入恐慌之中。

听到蒙古军迫近的消息后,克拉科夫市民纷纷离城躲避。当时,守卫这座城市的是波兰大公博列斯拉夫五世。克拉科夫之战十分惨烈。博列斯拉夫战死沙场,他的军队几乎被全歼,只有少数残部西逃莱格尼察。3月24日,蒙古大军攻陷这座城市,然后大火焚城。

根据西方文献的记载,窝阔台的孙子海都参与了此战,并率军追赶了博列斯拉夫残部。20世纪的法国历史学家雷纳·格鲁塞所著《草原帝国》一书即引用了这种说法。[1]受此影响,国内不少历史作品也引用了这条文献。然而,这条文献的真实性值得怀疑。

事实上,海都生于公元1235年,也就是说,蒙古大军奉命西征之时,他还是襁褓之中的婴儿;在蒙古大军入侵波兰之时,他也只是一个6岁的幼童。如果海都果真率军参战,相关史料肯定会强调他的年龄。而事实是,中外所有记载海都参战的文献,无一强调他是一位幼童将军。

2.不堪一击的骑士团

在拿下克拉科夫之后,蒙古人又拿下比托姆地区,然后向西推进,准备攻打波兰西南重镇弗罗茨瓦夫以及莱格尼察。在弗罗茨瓦夫附近,斡儿答率领的分队与拜答儿与合丹率领的分队会合。

他们将面对来自亨利二世的挑战。蒙古人的军事实力已经让亨利明白,如果不能募集足够的军力,他将无法与凶猛的蒙古军对抗。

因此,为了争取足够多的时间以集结军队,亨利甚至主动放弃了弗罗茨瓦夫——西里西亚地区最大的城市,往西撤往莱格尼察。在这里,亨利集结了自己的军队以及莱格尼察附近的盟军,规模在1万至3万人之间。据波兰历史学家拉法尔考证,亨利二世集结的武力包括:奥波莱—拉齐布日公爵梅什科二世的军队、在图

[1]雷纳·格鲁塞(1885—1952年):法国历史学家,以研究中亚和远东著名,其代表作为《草原帝国》、《亚洲历史》。

斯克与赫梅尔尼克战败的波兰军残部、一些外国志愿军,以及500名圣条顿骑士团的成员。[1]

条顿骑士团成员的参与,增加了战役的宗教意义。条顿骑士团成立于第三次十字军东征(1189—1192年)之后,与圣殿骑士团、医院骑士团一起并称为三大骑士团。[2]虽说条顿骑士团成员只向罗马教皇和神圣罗马帝国皇帝效忠,但是,他们有时也会为了利益而出卖自己的武力。

事实上,受马佐夫舍公爵康德拉一世之邀,从公元1226年开始,条顿骑士团一支在帮波兰人入侵普鲁士。而他们之所以接受波兰人的邀请,是因为康德拉一世答应给他们封地。至于他们支援亨利二世的原因,以及是否获得罗马教皇或神圣罗马帝国皇帝的授意,西方史料并无记载。

按照波兰历史学家拉法尔的说法,除了上述这些已经集结的武力,亨利二世还在等待他的小舅子、波希米亚国王瓦茨拉夫一世的支援。这位国王答应将带来一支5万人的援军。

此时,蒙古人的军情实力再一次显现出来。当拜答儿与合丹等正在考虑是否要拿下弗罗茨瓦夫时,突然收到了波希米亚援军不日即将到达的情报。于是,蒙古人丢下弗罗茨瓦夫,火速向西行进,直指莱格尼察地区,他们想赶在波希米亚援军到来之前,迅速将亨利二世的军队击败。

双方在莱格尼察附近交火。15世纪的波兰牧师让·德乌戈什在一份编年史文稿中写道:

[1]Bitwa pod Leginic.Chwa.a Or..a Polskiego Nr 3.Rzeczpospolita and Mówi.Wieki.Primary authorRafa.Jaworski.12 August 2006.

[2]第三次十字军东征(1189—1192年):在“神圣罗马帝国”皇帝腓特烈一世、法国国王奥古斯都、腓力二世和英国国王狮心王理查一世统率下进行。此次东征没有达到目的,耶路撒冷仍留在穆斯林手中。

4月9日,身披上等盔甲的亨利公爵骑马冲出莱格尼察与鞑靼人(指蒙古人)交战。当他经过圣母玛利亚教堂时,一块石头从教堂屋顶落下,差点击中亨利的头。这被认为是神的警告,至少是一个凶兆。

尽管亨利的军队在兵力上占优势,且占尽地利之便,但仍然被蒙古军打败。条顿骑士团成员几乎被全歼。骑士团指挥官奥斯坦与亨利皆死于战场之上。根据让·德乌戈什的记载,亨利本人本可以逃出围剿,但他佩戴的徽章出卖了他,使其遭到了蒙古人的围攻。蒙古兵用长矛刺中亨利要害后,用剑砍下了他的首级,他们还扯下亨利的徽章,并扒光了他的衣服。

在蒙古人离开后,波兰人花了几天时间寻找亨利的尸身。由于首级已被砍掉,亨利的尸身一直没被找到。直到亨利的遗孀透露了亨利的另一个特征——左脚有6个脚趾,他的尸身才被找着。

蒙古人没有乘势占领莱格尼察城堡,而是四处自由行动,他们洗劫了西里西亚——亨利二世的安身立命之地。

波兰军队和条顿骑士团的溃败,让整个基督教世界大为震惊。罗马教皇格里高利九世发文号召组织一支十字军帮助波兰。德乌戈什的编年史记载了这位教皇所写的一段文字:

我们的心被很多事情困扰,如令人关注的圣地问题,威胁迫害教堂的问题,罗马帝国的困境,但是,说实话,当我们知道自己身处何世,我们忘记了这些问题,甚至忘了我们自己。因为这些鞑靼人(指蒙古人),基督教之名几乎被忘却。此念已刺入我们的骨髓,困扰我们的心智,削弱我们的精神,让我们如此痛苦和焦虑。

波兰人的不幸比教皇严重得多。亨利二世之死使波兰的统一受挫。在他的努力下,波兰原本已接近统一了。亨利死后,波兰甚至失去了西里西亚,直到14世纪,它才重新回到波兰人的手中。

距离蒙古人第一次征伐18年后,也就是公元1259年,别儿哥率领的2万蒙古大军,在袭击了立陶宛之后再度攻打波兰。这次袭击由术赤的孙子诺盖指挥。卢布林、克拉科夫、谢拉兹、桑多梅日、扎维霍斯特和比托姆被蒙古军攻陷并洗劫。但别儿哥无意占领或征服波兰。这次袭击之后,教皇亚历山大四世曾试图组织一支十字军反攻蒙古大军,但是没有成功。

公元1287年,诺盖率军再次袭击波兰,并攻陷了卢布林、桑多梅日和谢拉兹等城市。不过,这支蒙古军在克拉科夫被击败。尽管如此,克拉科夫仍然被毁。这次袭击波兰的蒙古军不超过1万人,不足以与整个波兰军队对抗。而且,这支军队没有配备攻城技师和武器。他们袭击了几支商队,烧毁了几座小城镇,得到波兰军集结完毕的消息后,他们很快便撤出了波兰领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