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夜,起风了。风肆无忌惮地从敞开的大门吹进灵堂,一张张草纸被风卷起,在水泥地面上划出“呼啦,呼啦”的声音,在寂静的夜里,听起来有点刺耳。
但是,蒋冰儿已经顾不上去管那些草纸了,她站在八仙桌前,双手拢在一起,保护着长明灯幽幽的灯火。无论如何,这盏灯是不能灭的。可这样下去也不是办法呀,蒋冰儿考虑到,假如大风吹上一夜,难道自己就得保持这个姿势站上一夜吗?即使自己不怕辛苦,体力上怕也支撑不了这么长时间。
蒋冰儿朝四周望了望,小心翼翼地端起长明灯,把它转移到墙角处一个风吹不到的死角。这样一来,即使风再大也不担心灯被吹灭了。但由于移走了光源,灵堂一下暗了许多,大部分空间都陷入沉沉的夜色之中。尤其是蒋灵儿的尸体,由于停在较远的位置,在长明灯被移开之后,彻底看不见了。
人对黑暗有种本能的恐惧。即使尸体的身份是蒋冰儿的姐姐,但是,由于目所不及,所有隐藏在黑暗中的事物都增加了一层不可确定的因素,蒋冰儿幻想着,假如姐姐的尸体有什么“变化”,甚至做出什么恐怖的动作,那么,自己也没法及时看见了。
蒋冰儿连连摇了摇头,仿佛要将这个可怕的念头从头脑中甩出去。然后,她在蒲团上坐下去,静静地坐着,等待天亮。这是她现在唯一可以做的事情。
没过多久,窗外风又大了一些,一阵一阵的,不知道吹在了什么东西上,发出“呜呜咽咽”的声音,像远处飘来的哨子声,又像低回断续的哭声。
蒋冰儿双手抱在胸前,哆嗦了起来,不知是因为寒冷还是别的什么原因。就在这时,一阵轻微的脚步声在夜风的裹挟下,从灵堂敞开的后门进入,飘进了蒋冰儿的耳朵。
“……啪嗒,啪嗒……”
脚步声在寂静的深夜显得尤为突兀,而且一声比一声清晰。看样子,是有人在朝灵堂的方向走来。
蒋冰儿的心本能地抽紧了。上半夜她已经经历了太多诡异的事情:包括那只猫,包括尸体的停放位置,包括那个奇怪的梦,使得蒋冰儿此刻有种风声鹤唳、草木皆兵的感觉。她站了起来,皱眉向敞开的后门外望去——
到处是漆黑一片。
别说没人,就算真有个人站在门口,只要他不动,蒋冰儿也没法看见他。但是,蒋冰儿还是聚精会神地望着门外,因为,那个脚步声已经越来越近了,从听觉上判断,他(她)距离后门的位置,最多不超过二十米。
此刻,蒋冰儿的注意力全集中在这个即将到来的人身上。冷不防地,一团黑影从前门飘了进来,悄无声息地站在了她的背后。
他(她)是谁?要干什么?
也许是女性特有的第六感起了作用,也许是两人离的太近,喘息声让蒋冰儿有所觉察,总之,数秒钟后,蒋冰儿哆嗦了一下,猛地回过了头……
时间,仿佛停止在了这一刻。
蒋冰儿双目圆瞪,嘴巴张开,如果不是全身上下不住地颤抖,此刻的她,看起来绝对跟公园里那些人形的雕塑一般无二——就这么傻傻地站着,直视着前方那团同样一动不动的黑影,对后门外愈发清晰的脚步声充耳不闻。
一秒,两秒,三秒……
蒋冰儿总算尖叫了起来,“啊——”地一声,拔腿向后门外跑去。然而,她刚冲出后门,身体便撞在了另一团黑影身上。两个人的身形都晃了两晃,紧接着,一个熟悉的声音响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