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母亲说的事实太过惊悚,所以我和小夏接下来的饭吃得都有些心不在焉,母亲看了一眼我们,大约是想给我们一个缓冲,所以没有再说什么。从小到大,我同小夏一直被母亲保护着,黑社会也只有在书本跟电视里见过,活生生的黑社会我还真没见过。
也不知道黑社会怎么生养得出母亲这样鲜活的女子,不过有一点倒是毋庸置疑的,母亲身上有黑社会才有的霸气与冷情,除此之外,母亲的优雅总不可能从黑社会外公身上学习来的吧?不管怎么样,母亲的一句话,激发了我同小夏对外公的极度兴趣。
因为白天的时候逛街有些累了,吃过晚饭我们直接回了家。到家后我开了电脑开始打字,好在任务项悦文交给我的任务也不是很重,我想着礼拜天去上选修课时交给他。
洗好澡的小夏拖着新买的嫩黄色唐老鸭造型棉拖进到我房间。她先是探过头瞄了一眼我在做的事,发觉有些无聊后,她索性没什么形象地缩到我床上,使劲蹭了一下后,小夏望着天花板,声音有些模模糊糊的,“姐姐,其实……遇上妈妈,他……挺可怜的。”我点了保存,然后转过身,陪着小夏躺到床上,揉了揉她的脑袋,“那是妈的决定,就像当年她决定嫁给他一样,现在她累了,不要这份婚姻了,我们做人子女的,尽自己的本分就好。”
小夏同我不一样,她有着一样的骄傲,却比我与母亲都善良,所以我跟母亲才这样护着她,不肯让她受一点伤。当初住进顾家的时候,小夏才四岁,顾元鸿对她极好,总是抱在怀里宠着,现如今母亲与他走到这一步,她肯定也是伤心的。只是小夏懂事也贴心,她知道母亲才是最重要的人,也只有夜深人静母亲不在边上的时候才来找我谈心。
“只要妈妈自己喜欢,我们怎么样,都不重要。”小夏靠在我颈窝里,轻轻说了这样一句话后,我看到她笑了笑,不似勉强的模样,也就放心了。有些事情,能开口说出来就好,我的小夏这般好,顾元鸿其实,不配做他的爸爸。
古人总爱说香草美人,千年前汨罗江畔的诗人就爱以香草喻美人,倒是不错。母亲总说,花花草草们汲取了一整夜的精华,濯洗过晨露后开出的模样才是最美的。所以我们陪着母亲,礼拜六早上起了个大早,为的就是去看这些美人们。
Z城的植物园建在城郊,民国时建成,现今的规模倒是经过好几次扩建呢。等我们到的时候植物园门口已经停了不少车子,看来Z城喜欢花草的人不在少数。
这次在植物园里展出的是热带植物,肥绿的植株上开着浓墨染出来一般的大盘花,野性极了。
我同小夏见惯了那些温室里小家碧玉的精雕细琢,突然被这样狂野的热带气息扑面袭来,倒对这次植物展真感兴趣起来,只是可惜当时离得匆忙,没有带相机出来,不然倒也可以拍些不错的图片回去。
母亲眼底有些快乐极的光芒,对着这些异域风情的大美人们微笑着,我想着,要是能替母亲拍几张照片就更好了。这么一打算,我就开始扭头看了看边上,不知道植物园里有没有替人拍快照的,请过来帮母亲拍几张美人照回去最好了。
有时候,有些人,明明世界这般大,可一个转身,一次回头,你和他就能见到彼此,比如说我与项悦文。请允许我用这样文艺的强调来介绍我同他的这次偶遇。
我见到他的时候,他拿着单反,白衬衣、淡色牛仔,袖口随意地挽起卷到肘上,很休闲的装扮,可依旧掩不住他自身卓然的气质,叫我一眼就能认出来。
小夏同母亲凑在一起,倾身看着什么,我索性退了出来,走到项悦文身后。结果我站在他身后好一会儿了,他愣是没发现,正对着某处美人仔细调着焦距。我当时就忍不住恶劣了一把,如同一位十六七岁俏皮的少女一般,蹦到了项悦文的镜头里……
领着项悦文过去见母亲的时候,我心底很懊恼。当时也不知道哪根筋抽了,居然这么不淑女的事情都做了,要知道当时项悦文的表情可以称之为惊恐啊,也不知道他单反镜头里的自己毛孔大成什么样子,才能把他吓成这样。
小夏应该同母亲说了些什么,等我跟项悦文在母亲面前站定后,母亲竟然冲我几不可查地笑了一下,那笑容可称之为诡谲。
我讪讪地笑了笑,把项悦文正式介绍给母亲,“妈,这是我的导师项悦文教授,项教授,这是我母亲。”
母亲比我落落大方,平静地看了眼项悦文后,伸出手。项悦文礼貌地握住母亲的手,不知道为什么,我忽然觉得鸭梨很大。
据项悦文说,他对植物也挺感兴趣的,正对了母亲的胃口。两个人在前面走着,项悦文依着母亲要求的角度替美人们拍照,我跟小夏跟在后头,深深地发现地位保不住了。
其实项悦文喜欢植物也不算太出乎意料,他办公室里有着漂亮的植株,研究的课题也跟植物有关系。看着他跟母亲的背影,心底有些泛暖,某些不可说的念头仿佛得了滋养般蠢蠢欲动起来。
小夏捅了捅我的腰肢,眉尖带着一抹揶揄,“姐,妈挺喜欢项教授的啊,我看你也挺中意的,不如你把他搞定了,做我姐夫得了。”
我瞅了这不害臊的姑娘一眼,心底想着,自己要不要真不害臊一回。
因为植物园这次的热带植物展办得很大,所以我们整整在里头走了一整天。出来的时候,小夏忍不住跺了跺自己的小蛮腿,确实是累了。
我发现母亲的精神倒是极好,项悦文过去开车的时候,母亲偏过头认真地看了我一眼,“小项很好,你若真的喜欢,就不要犹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