传说人轮回前要喝碗孟婆汤,来世就能忘掉今生的种种,每夜凌珊都要走过那座奈何桥,然后轻舔一下碗里的汤,睁开眼后她的记忆又将回到某个点上。
周围的环境很陌生,凌珊想不起什么时候来这里的,她只记得自己快结婚了——和赛文一起。这里像个小仓库,水泥地面冰冷而又坚硬,顶上一盏昏暗的白炽灯是唯一光源,颤颤巍巍地发出微弱的桔色暖光。
后背很疼,像是有什么东西扎着,凌珊想要伸手去摸,突然发觉手不能动,脚也没办法挪开,低头看去,自己的手脚都被铁链捆住了,而这些冰冷的工具是她身上唯一能遮羞的东西。
“啊!”
凌珊下意识地轻叫一声,拼命挣脱着身上的锁链,这链子捆得很紧,挣扎半天纹丝不动。
“别白费功夫了,没用的。”
一个陌生的声音遥遥传来,凌珊马上警觉,她匆匆地扫视了遍周围,突然发现有个黑衣女人正站在仓库门边,她穿着极紧身的性感黑色皮装,大V衣领开得很低,像是故意露出其凹凸有致的好身材。凌珊马上把裸露的身子蜷成一团,不想被她看到自己一丝不挂的狼狈样。
“你是谁?”
她冷冷问道,似乎忘了身处下峰。那女人妖媚地笑了起来,两片殷红饱满的嘴唇一张一合,轻轻地念出两个字。
“莫妮。”
莫妮?凌珊很确定从没听过这个名字,她想不起自己怎么会在这里,因为前一秒钟她还准备去买条蓝色窗帘装饰自己温馨的小窝,这女人究竟是谁?难道不小心落入恐怖分子的手中吗?凌珊揣测着,正当她想着如何逃脱时,那个女人扭动着曼妙的身姿已来到她面前。
“你叫凌珊是吗?”
她两手环胸,居高临下地俯视着被绑成麻花的她,凌珊抬眸不甘示弱地怒瞪着。
“把我松开!要不然有你受的!”
她的威胁没起效果,莫妮不屑地勾下唇角,然后蹲下来伸出涂着鲜红甲油的手指捏住了她的下巴。
“长得真丑,不知道他喜欢你哪一点。就算不死又能如何?你永远都是这副德性。”
莫妮貌似惋惜地摇摇头,当然并不是为她的样貌,而是为了那个男人的有眼无珠。凌珊听不懂她的话,她想起赛文,不由自主开始担心,担心他是否安全,会不会到处在找她?但是现在她不能在这女人面前露出焦躁,否则又将被人抓到把柄。就在这时,左侧的门突然开了,疾风卷着大颗的沙粒穿过门缝打在她身上,凌珊不由往墙角处缩了下。
“沙尘暴把发动机弄坏了,看来我们要在这里呆几天。”
进来的人一边说着一边摘下围在脸上的纱巾。这声音再熟悉不过,凌珊微微一愣,马上抬头望去。那人穿着黑色皮衣,高高的个子身材完美,微卷的深褐色头发变短了,曾经傻乎乎的木讷也不见了,惟有那双浅绿色眼眸仍然像琉璃一般清澈透亮。他转过头看了过来,清亮的眼眸弯出漂亮的弧线,可是这迷人的笑容并不是对她。莫妮有些得意,她挑衅地瞥了眼凌珊,松开了纤细的手指。
“几天能修好呢?”
莫妮走到赛文身边,伸手搭上他宽厚结实的肩膀,赛文并没有把她推开。
“只能等这沙尘暴停了再说。”
赛文拍落身上的黄沙,把凌珊当作了空气。
“赛文……”
凌珊轻唤他的名字,她以为自己太过思念而看错人了,可事实并没有看错,他的举动和赛文一样,连皱眉的小动作都如出一辙。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凌珊不明白,不明白他为什么像不认识她,也不明白他为什么和那个妖女亲密得如恋人,难道他忘了快要结婚了吗?
“她好像不记得了,难道是药剂的问题吗?真是奇怪。”
莫妮看着她小声嘀咕,赛文也把头转了过来,片刻,他走到她的面前,然后蹲下身体,像是观察蚂蚁窝似地看着她。
“赛文,你这是怎么了?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告诉我!”
她凝视着赛文的眼眸,眼眶渐渐湿润,而赛文就像没听到她的话,回头对莫妮笑了笑说:
“她是真不记得了,药的剂量有问题吗?”
“或许吧。”
说着,莫妮从墙角处的黑色运动包中拿出一支含有黄色液体的小型注射器走到凌珊面前,然后抓住她的手臂想要将针剂注射到她静脉中。
“不!”
凌珊拼命挣扎,赛文却将她用力摁在地上,她眼睁睁地看着尖锐的针尖刺破自己肌肤,黄色液体缓慢地注射到自己体内。这液体就像溶浆沿着她的血管流遍她的全身,凌珊痛苦地蜷缩成一团,就像癫痫发作不停抽搐,慢慢地,她失去了意识,双眼一黑什么也看不到了。
凌珊做了一个梦,梦中她回到了家,赛文正在客厅中粉刷墙面,混身脏兮兮的,脸上溅满涂料,她伸出沾满白涂料的手指故意点上他的鼻尖,看到他木讷的呆小丑模样,她忍不住捧腹大笑。画面一转,她又置身于另一个地方,那是座小教堂,彩色的玻璃窗折射出绚目的光,脚下的红毯一直铺到神像前,她穿着白色小礼裙,手捧棒花,正朝着自己深爱的丈夫走去,暴龙、病毒还有她出生入死的兄弟全都在这儿,一瞬间,她觉得自己是世界上最幸福的人,然而画图到这里就断了,黑暗袭卷而来,几乎让她窒息。
凌珊迫不及待地睁开双眼,困难而又急促地呼吸着,她混身冷汗,而地上的灰尘就像面包粉似地裹上了她的身体,脑海里有部分东西呼之欲出,可每当要抓住的时候,它又狡猾地溜走了,她分不清这是梦还是现实。莫妮不在仓库里,她看到赛文坐在一张木桌边摆弄着几把枪,他像是在玩玩具,拆开装上,装上拆开,一直循环着。
“醒了?我还以为你不会醒呢。”
赛文拉开枪上的保险栓,对着门空射一枪。凌珊没有回答,她盯着他的一举一动,似乎在想是否认识他。
“真不好意思,怕你逃走,所以把你的衣服给扒了,你不介意吧?”
他和以前一样,仍然很有礼貌,但这样的礼貌不过是形式,这让凌珊想到了莱恩,有时他们两人有一点相似。
“赛文,你记得吗?你记得我们快要结婚了吗?”
凌珊费劲地坐起来,声音微微发颤,她像是硬忍着内心的痛苦却抵不过它的强大。赛文哧笑一声,摇了摇头。
“我们已经结婚了,是你不记得了。”
凌珊像被道惊雷击中了,她下巴微颤着,许久都说不出话。赛文终于把视线从枪支上移开,起身走到她的面前,然后蹲下身子。
“几周前我们结婚了,在礼堂里,可你扔下了我,记得吗?你把我扔下了。”
他的神色很平静,但眼睛里却带着浓浓的恨意,这样的恨似乎锥心刺骨,可凌珊想不起是否有做过,她不会把他扔下,现在不会,从前也不会。
“不,我不会这么做!”
“这是事实,你以为我不记得你做过的那些事吗?你想把我扔到收容所,时常对我大呼小喝,抽烟、酗酒,把房间弄得乌烟障气,我不明白你活着为了什么?为了杀父赎罪吗?呵呵,你真是太愚蠢了!不管你怎么做,都不可能改变已经发生的事。”
他在无情地嘲笑她,硬是掀开她心底的伤疤,眼泪终于抑制不住滑落眼角,如果是别人这么说,她或许没有反应,但是从他口中说出这些话,就像把她的皮一层层撕下,血肉骨胳渐次剥落。
“赛文,你这是怎么了?”
凌珊泪流满面,无奈地摇着头,眼睛里满是绝望的悲伤。他拿了一把看不见的刀狠狠地插进她的胸口,可他混然不知,甚至还有些疑惑,疑惑她流泪的原因,他感受不到她的爱与痛,回想起以前,那些只不过都是无意义的画面,他甚至不知道当时自己为什么会笑得那么开心。
“赛文,我爱你……我一直都爱着你……”
她哭得断断续续,很费力地将这句话说完整。他冰冷的脸上终于有了些变化,像是被她触动了大脑中的某根神经,他伸出手轻轻地拭去她脸颊上的眼泪,然后将沾有泪水的手指塞进了嘴里。
“咸的。”
他喃喃低语,纠结的表情像是在思考一道极难的数学题。凌珊以为他想起或感觉到了某些东西,可是一眨眼他又恢复了先前的冰冷。
“我们做过是吗?”他问。
凌珊还没理解这话的含义,赛文就把她推到在地,然后解下腰带,露出方寸可用之地压了上去。
“这女人怎么去那么久,我饿了。”
他坐回那张椅子,继续摆弄枪支,好像刚才的事情并没发生过。凌珊蜷缩成一团,独自承受他所带给她的剧痛。
门开了,莫妮抱着一个大纸袋走了进来,进门刹那,她好像闻到了某些味道,脚步略微迟疑。她转头看着缩在墙角处的凌珊,然后又看看坐在桌旁的赛文,猫似的眼眸微眯了一下,似乎非常气愤。
“吃的,混蛋。”
莫妮将纸袋扔到桌上,赛文从纸袋内翻出一包压缩饼干,利落地拆开包装,自顾自地吃着,莫妮不满地瞪了他一眼,把手伸到纸袋里,他马上伸手一把按住。
“这是我的。”
莫妮想了一会儿,松开手里的罐头,找了另一包饼干拆开吃了。没人关心凌珊是否又饿又渴,凌珊也知道那人不再是她所爱的男人了,他不会为她省一口口粮,更不会为她出去找吃的,他强要了她,还把她打得遍体麟伤,这些伤痕……竟然不见了?!
凌珊以为自己在做梦,但身上的痛正在提醒她,她快要疯了,只求现在所有的事情都不是真的,她闭上眼睛,过滤掉莫妮和他调情的声音,硬逼自己陷入沉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