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言,刘利默默地点了点头,一夜间,原本还是个浪荡子的他便成长为一个真正的男子,虽然先前他也跟随着刘扬,但心里终究还是有些疙瘩,不过这惨痛的一夜之后,刘利突然是发现,自己日后,唯一可以依靠的,就只有自己的堂哥了。
刘扬看他忍在眼眶里的泪水,暗地叹了口气,昨夜男爵府被大火彻底毁灭,大伯刘浑,叔刘巴甚至连尸体都没找着,他们只能是把府邸内所有被烧成炭块的尸首集中一起,和刘氏一族被屠戮的人一齐葬在了青落山。
和刘利差不多境况的还有刘武和刘君一家,他们两人也变成了各自唯一的活口,几人商量之后,便和刘温一起正式住进了刘扬雾隐山的新男爵府。
潜移默化地,刘扬的地盘也终于正式成了龙骑兵的大本营,原先小小的四合院虽然经过了多次的扩建,但还是显得拥挤不堪。
而就在大本营正式开始扩建之际,刘扬便已在桃花初放的时节,顺利拿到了列柳城郎官选拔赛的头名。
阳春三月,便是南河郡的郎官正式比赛,而这短短的几个月内,刘寿和刘禄也没有闲着,先是镇守北方的刘章告假还乡,以天元高手的身份坐镇刘家,紧接着他们彻底清除了秦家遗留在列柳城的势力,正式把整个青泽,乃至列柳城纳入到刘氏一族的势力范围。
城比结束没多久,作为主持人的列柳城城尹高欢,突然是一夜半夜起来上茅厕的时候,不小心掉到茅厕里淹死了。
尽管没有人相信那个具有玄元境修为的高大人会笨到把自己脑袋埋在粪坑里,但也没有人提出任何的质疑。
之后朝廷派来调查青泽乡族斗之事的灵州刺史王定召集了南河郡各大家族族长讨论后,草草地给整个事件下了结论:秦氏一族,乡比失败后,不甘失败,意图侵占刘家财产为先,派人偷袭皇族后裔刘氏一族在后,秦猛作为首恶,罪大恶极,应予处斩,并没收秦家一族所有财产田地,补偿刘氏一族,秦家子弟,折冲将军秦洪,虎贲尉秦龙,事发之际并不在场,罪不延及。
出乎意料的是,这个看是荒诞的判决和结论,南河郡的各大势力,包含受寒者刘家均默默接受了。
表面上看来,刘家以惨重的损失换取了整个列柳城的经略权,新任的列柳城城尹由致仕的刘丰担任,秦家堡也成了龙骑兵的训练场,青泽山更是成为刘家的私人领地。
就连列柳城的易珍阁,原先杜秦两家的股权也被刘家拿走,而表面上的杜家对这一切似乎并没有想要做更多的抗争之意,任由自己的地盘被刘家一步步地蚕食。
“表面上,这是杜家的让步,实际上,这是朝堂之上,乃至整个大夏王朝政治斗争的一个延伸,中央皇权对抗地方豪族。王朝历经上千年的洗礼,中央皇权已经被削弱到了极致,宰执二府实际上已经成了王朝的真正操控者,他们本身就是地方世族的代表,只要有办法,他么就会不遗余力地打压代表着皇权的各地刘氏宗亲,防止皇权被再度强化,也因此,杜家才敢如此明目张胆地公然对刘家一族下手。”
这是刘扬见到青泽刘氏一族之中最为出色的天元高手刘章时,刘章开口的第一段话,刘章为五品威远将军,镇守王朝西北之地云州六郡之一的乌池郡,隔着云中郡便是王朝北患妖神宫,所以乌池事关王朝命运,能被朝廷派驻此地,自然身份也非同一般。
所以他说的话可信度自然是大大加强,刘扬不解的是他为何今日突然找上自己,单独和他谈这些话。
大约是常年征战的缘故,刘章的脸有些消瘦,但一双眼睛却非常锐利,浓密的眉毛加上方字脸,让他整个人看起来英气无比。
他看着刘扬的双眼,似乎察觉了刘扬心里的狐疑,平和一笑,进一步解释道:“跟你讲这些的缘故在于,我们青泽刘氏一族的命运多半掌握在你手里,我是希望你尽早知道一些该知道的事情。”
“我们青泽刘氏一族,名义上还是皇亲贵族,但实际上另外一个身份和地方豪门并无差别,常年的蛰居地方,自然而然形成豪门家族,这么一来我们身份就尴尬了,说是中央皇权吧,天子会提放着我们,说是地方豪门吧,其他家族却视我们为异己,以防我们一转身又成为另一个皇权。”
“所以,杜家正是看准了这一点,才对我们下手?”刘扬不觉有些艰涩,这是什么时代啊,青泽刘氏好歹也是皇族,但就如刘章所说,当今天子防备刘氏宗族比防备其他地方豪门还要上心。
这不是没有道理的,第一,刘氏皇族现在人口众多,而且有不少人还是一方诸侯,手握重兵,就比如北方燕王刘贞、凉州西凉侯刘休、齐州鲁伯刘启、吴州安平伯刘唐等等,个个都是手握雄兵数万割据一方,天子号令无法企及,他们几乎是都在眼巴巴地盯着天子的宝座,就等着他捅出一个篓子来,好接替上位。
历史上王朝不是不想削藩,但每次一提出之后,天下必定大乱,随后天子便被地方豪强和各地刘氏诸侯共讨,非但历代决议削藩的天子最后都下台了,还落个不得善终的下场,新的天子从刘氏诸侯中选出之后便只能加倍地向地方势力妥协,这一代代传下来,中央皇权不断被削弱,到了本朝,天子更是成了一个盖章的机器,号令难出京畿。
“没错,杜完正是看准了这点,朝廷就算想帮也帮不上,地方势力巴不得我们被剿灭,更重要的是,这杜家的背后有着一个庞大的势力在支持,这杜完乃是冀州邺郡蔡家,当今太尉蔡阳的门生,蔡公对于削皇藩之事一向不遗余力,虽然说这件事情并没有直接的证据证明蔡家有牵扯进来,但没有他们站在杜家背后,相信杜家也不可能敢如此出手。”
“所以,我们真正的敌人是幕后的蔡家?”一个在大夏王朝只手遮天的超级大家族,刘扬想都不敢想象。
“我们的敌人…”刘章看着空洞洞的天空,淡淡地说道,“真正的敌人是我们自己,在这个时代,没有足够的实力,永远只会让人欺负,刘家蜗居在青泽就是两百年,期间有很多次发展起来的机会,但都白白被我们自己断送,倘若我们青泽刘氏一族能够独立建立一支属于自己的兵团,就没人可以欺负我们。”
“毅恒,刘家的未来在你们手上。”刘章挪动身子慢慢走到祖先牌位前,伸手拍了拍刘扬的肩膀,“尤其是你,我们青泽一族的兴衰全靠你了。”
“伯父,你正当壮年,而且是我们家族头号高手,家族复兴应当由你来主导才对。”
听到刘扬的回应,刘章不由苦涩一笑,伸手拿过桌子上的银盔,伸手指了指道:“威远将军,正五品,负责边关一郡防务,乌池郡距离妖神宫不过百里,距离上京却有千里之远,距离这南河郡更是有万里之遥,除非我被解除军职或者是被调任,否则我根本无法脱身,我能做的顶多只能在远方呼应你们。”
“一千多条人命,四千多伤员,我们经不起两次这样的折腾。”刘章双目盯着刘扬,缓缓道,“无论如何,你要扛起这个责任。”
“章伯父,那么既然杜家背后有蔡家做靠山,为何他们还愿意让我们独霸列柳城呢?”刘扬闻言,沉默了半晌,他没有正面回应刘章的问题,反而是另起了话题,当然在刘章眼里,他自然认为刘扬这是默认了要接掌刘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