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旅游喜爱新鲜空气的人:旅行笔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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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3章 太平洋上(1)

夏威夷

瓦胡岛的另一面

写作是一件烦心的事,尤其是在夏威夷。在这里,写作往往把天堂变成了炼狱。因此,在阳光灿烂的日子,我尽量在午餐前完成写作,然后,把皮船架在汽车的顶层架上,赶到印第安市场上吃一顿没有肉的咖哩饭菜,之后我就划着船走出阿拉怀海港(停车很容易),寻找绿海龟,用防水沃克曼(Walkman)听NPR的音乐。日落时分,我赶回海岸,在阿拉莫纳海滩公园附近冲一次淋浴,回家的途中去莫洛阿市场喝一杯啤酒,跟一位木匠朋友谈谈滑雪和其他一些事情,他也是在回法依尔的途中。

完美的一天:我写了一些东西,做了一些锻炼,也许看见了三只绿海龟,也许还见到了一些海豚,在离海港一英里远的浮标上总能看见一只棕色的海鹅歇在上面。所有这些全都发生在怀基基海滩,但是,我没有见到过一位旅游者。

我整天都没有见到一个旅游者,餐馆里没有,海滨也没有,那个海滩上也没有,酒吧里也没有,但是,这事并不是特别奇怪,哪怕在一个年接待六百万游客的地方。旅游者总是在时间的限制下劳动的,他们是成本效益不知情的受害者。他们一起住,在狭小的范围内旅行,到了某地一般就原地不动。这是偶然和设定双方面的结果。这是一个恩惠,也是一个阴谋。旅游者在这里得到接待,一方面是为了他们自己的利益,一方面是为了当地人的利益。人在一个地方不动,就不会有干扰当地生活正常流动的风险。

因此,有一种自愿的隔离使旅游者与当地人彼此隔开。事情变成这个样子,看起来很是奇怪,因为当地人知道哪里最好玩,也知道如何避免收费过多。也许在一个旅游天堂当一个居住者最奇怪的一面就在于你看来过着两种平行的生活方式。

在我的全部成年生活当中,我在很多被认为是主要的旅游目的地的地方生活过,非洲、东南亚、英国,现在又到了夏威夷。但是,在那么长的时间里,我一直跟旅游者沾不上边——很少见到这些飞行途中的鸟儿们。他们从来没有去看过我在马拉维的丛林学校;他们在两百英里外的马拉维湖多石头的海滩上接受臭虫的叮咬和太阳曝晒。(在非洲,只有旅游者才会去进行日光浴,别的所有人——当地人和和平队的志愿者——都会留在阴处。)在乌干达,我在梅克里尔大学教书时,开着陆地巡游者汽车在猛兽公园里颠来颠去的旅游者想看濒危动物,但往往无功而返。新加坡的旅游者在一边购物,但是,当地人却在享受狂热的岛国俱乐部生活。我在英国南部生活了18年,但旅游者很少有到泰晤士河以南地区去的,没有人到那边去品尝其迷人的风景,看看那些极漂亮的公园。他们急急忙忙地去那边看“歌剧幻影”或皇家珠宝。我从来都没有去看过,从来也没有感觉有去一次的必要。

在过去的四年里,我一直生活在瓦胡岛上,故事都是一样的,旅游者和当地人各自品味着不同的乐趣。没有人不喜欢旅游者。假如有什么事的话,当地人只会帮助他们,同情他们,因为他们看来那么天真,只生活在这个岛屿极小的一个角落里,是一个不起眼的极小的落脚点。夏威夷具备一种亲切的嘲笑文化,但是,没有人拿旅游者开玩笑。当地有人拿菲律宾人和萨摩亚人开玩笑的,但你很少听到人们说:“你听过那个旅游者的玩笑吗?”大多数当地人都对旅游带来的收人心存感激,一句话也不说。旅游者大多去怀基基岛,在他们看来,瓦胡岛就是那一英里街道的魅力所在,墙挨墙的饭店、T恤衫,还有一些不好不坏的餐馆、俗气的娱乐场所和可爱的波利尼西亚工艺品(只有很少的例外)。

还有另外一个瓦胡,真正属于那里的人过着简朴的生活,他们上班,去教堂,参加高中的团圆活动。他们游泳,野餐,很少看到旅游者。他们在当地的餐馆吃当地的食物,到当地的电影院看电影,有自己的语言和特别的说话节奏,还有特别的腔调。一个当地版:在齐普餐馆吃一种泥乎乎的午餐,然后在魔岛防波堤外钓鱼,晚上去珍珠脊看韦恩的《世界2》。中产阶级可能到曼诺阿去过一天。或者,你也可以到曼诺阿去生活。(“我还没有走出过邮局编码区哩。”一个曼诺阿的居民告诉我说。)你可以去大学那边看看,参观一下汉密尔顿图书馆,在曼诺阿谷的街上转一转,看看附近的墓地,看看好几家不错的餐馆,在丹尼酒吧喝一杯啤酒,或者去曼诺阿咖啡馆喝一杯异国他乡的咖啡。然后,再去曼诺阿谷戏院看一台曲戏。当地人喜欢到内陆地区猎野猪、玩马球。每个星期五下午,有船的当地人会参加划船比赛,从火奴鲁鲁划艇俱乐部一直划到浮标处。这样的比赛标志一个周末的结束。但是,旅游者很少有看到这些的,他们也许觉得那是一些吃饱了的水手和他们的朋友搞的粗暴的赛舟会。当然是这样的,但是,那样的庆祝气氛和技巧却不仅仅是一种赛舟会。

瓦胡岛上的生活更有趣的一面在于它的地域性。有人从来都没有离开过夏威夷凯岛的郊外,他们不会在怀安尼引起什么动静,总是在北滩那边不挪窝。有些人在火奴鲁鲁长大,认为哈莱瓦是“乡下”,根本不去那边。这一点也不奇怪。瓦胡的面积相对较小(608平方英里),跟所有的小岛一样,这样小的面积不会使生活更简单,反而更复杂了。因为很陡的火山山脉和深谷而存在一种微气候,从而使生活更加复杂多样:曼诺阿那边很湿,但南纳库利却很干,一般在火奴鲁鲁很舒服,莱依那边有风吹在你的脸上。怀基基的天气一般非常之好,过去它曾是一片沼泽地,那里有当地人生活着。

岛上各处的天气都不同,但是,瓦胡岛另外的一面首先是它的人不同。大多数人在岛上有深厚的根基,跟陆地上的人是一样的——的确,夏威夷本地人的登岛祖先可追溯至公元600年。另外一些种族团体可声称在岛上生活了好多代人,到整族人灭绝为止。当地日本人往往不会说自己是日本人。跟当地葡萄牙人大社区相关的一个文化事实是,尤克里里琴和香肠是从他们的祖国带来的。喜欢吃斯帕姆午餐肉和唱赞歌的岛人是从波利尼西亚其他地方来的,他们已经成为当地人——在某些情况下,他们表现出攻击行为,声称这个岛的很多部分都是他们的。我有时候会产生这样的感觉,在火奴鲁鲁,你需要拿到汤加护照,塔加路族语和伊洛卡诺语是服务业讲得最多的。

当地人都很仁善,也有很强的社区精神,喜欢体育——高中的球队后面跟着很多热心的球迷,就跟国家队一样。他们冲浪,钓鱼,打高尔夫球。因为岛上有俭省的生活习惯,他们一般不乱花钱。因为他们有奇特的历史,因此,他们是最早的美国人。他们为生活在夏威夷而感到很自豪,往往对别人的批评很敏感,因为他们本身很随和,对美国本土一般也很尊敬。

瓦胡岛的郊外是一片偏僻之地,很少有人去那边看看,因为那边是垂直的,或者说是白浪滔天的地方,一般也进不去。瓦胡岛最高的山有四千英尺高。有些偏僻地属于军方占用地,因此也属于禁地,其中很多地方不容易进去。这在太平洋的很多地方都是一样的,因为小岛上的人们总在越来越小的圈子里旅行,往往也保持住自己的偏远概念。

从技术上说,夏威夷不是荒原,但是,其中很多地方都是荒地,如果想看到全岛,那是需要冒相当大的风险的。在任何一个星期里,夏威夷——旅游者和当地人都包括在内——都会有人淹死的,或者快要淹死时被救了回来,或者远足时被飞机吊起来运到安全的地方,或者干脆就永久消失了。他们会中暑,会虚脱,或者受外伤。一年总有两三次鲨鱼咬人的事件发生,几乎总是咬到冲浪者和滑布吉板的人。这些是有益的提示,表明人类的生命面对自然无坚不摧的力量时会有多么的脆弱,哪怕是在一个漂亮的小岛上。事情也应该是这样的。今年1月份的一个星期内,每天有十个人被怀米湾海滩的救生人员救起来。“浪起来了。”一个救生队员告诉我说,“他们不知道怀米快浪。”——那是迅疾的回头浪和离岸流,会把游泳者拖离海岸。

不可避免的是,瓦胡岛的另一面就是危险。这当然不是回避瓦胡岛的理由。反过来,这才是让你预先准备好更多信息的理由。我喜欢划船。没有任何事情比划船更有身心舒展作用的。到岛上来旅游的人很少来划船,但是,一些有胆识的公司和运动用具商就租船授课。瓦胡岛最好的风景是从海上一英里外,或者在远海上看:在火奴鲁鲁岛外,你可以看到怀基基上的饭店,还有后面斜坡上的一些二层房子,山脊上的一些别墅,曼诺阿和帕乌奥阿深谷中的浓雾。彩虹之上,你可以看到庄严肃穆的老火山,看到黑幽幽的山峭和暗绿色的山峰。从海上看,北岸首先是一个狭长的海滩,然后是断崖上的菠萝和干蔗田,然后是连绵无边的森林。你一般可以预期在怀基基和阿拉莫阿纳划带顶的船,因为这是瓦胡岛的下风处。北岸处的浪头可能非常之大,但是,冬天的某些日子,大海还是像贮水池一样平静的。1月的一个早晨,我从普普基的鲨鱼盖出发,差不多立即就看到了三只很大的绿海龟。我朝前划船,看到一些当地人在抛了锚的小船上往起拉蟹网。他们告诉我说,他们刚刚看到一些海豚,头一天他们还见到过两只鲸鱼。我划进怀米湾,那里的救生员对我讲了一些救生的详细情况,然后,我划到了冲浪区外,继续划了差不多六英里,到了哈莱瓦,那里的水道和海港一般没有大浪。哈莱瓦的意思是“军舰鸟的家园”,碰巧的是,我看到了一只军舰鸟,就在头顶的天空里风筝一样高高地飞翔。当天晚上,仰望星空的时候,我看到了一只飘鸥,那是一种夏威夷的枭鸟,是短耳枭的一个亚种。

冬天若想去北滩划船,你得有一些运气,因为冲浪者喜欢的天气对于划皮船的人来说可谓不妙。但是,如果划船划不成的话,你可以步行爬坡到普乌奥马胡海奥卡(避难山)去,1792年,三位英国水手从温库瓦船长的供给船达达鲁斯号(停泊在怀米湾)上走失,结果在这里被夏威夷人抓到,并杀害了。这个海澳(圣地)仍然被视为圣地,并且具有马纳(神力)。人们在这里贡上鲜花、石堆和铁树叶,做出严肃的和解姿势。

沥青路在莫库勒亚阿海滩结束,那也是一次远足很好的起点。这是一个六英里的环形之旅,就在很高的崖壁之下,这些山崖直接下到卡恩纳海岬,那里有一处灯塔,靠近岩石的水湾、泻湖,汹涌的浪花和最不好客的海滩就在这里——两道洋流在这里汇合。但是,很少有人来到这里。骑山地车的人可以绕过这个海岬,并继续下山朝怀阿纳海岸走去,那条路以前曾是一条铁路的路基。那道铁轨建于1899年,但20世纪40年代就关闭了,1988年的一次暴风雨使其彻底报废。从12月到3月下旬,你有可能看到鲸鱼喷水,偶尔还会冒出水面,甩动尾巴,就在离海岸几英里的地方。那个冬天阳光明媚的下午,我朝卡恩纳海岬走去的时候,看到了六条鲸鱼。卡恩纳帕利(岩)直升到二千多英尺高的地方。在山崖的底下,是一些当地才有的植物:奥哈依,据说只能在那里生长,别的任何地方都没有;草海桐,夏威夷人说这种植物有神秘力量,或者有皇室的渊源。

因为岛上的气候变化多端,哪怕瓦胡的一处在风或雨,总还会有其他的选择。北滩的帕帕基路蜿蜒而上,一直到约八百英尺高的地方,最后变成一条极窄的小路,周末可以向游人和骑车的人开放(美国军方在工作日占着这条路)。硬木和桉树让位于茂密的森林,在某些地方,一种叫凯阿的漂亮的硬木也会占住地方。这些高处有很多鸟类,还有一些小型走兽,野猎和猫鼬。岛的对面是通往马卡浦灯塔的一条轻便小路。在曼诺阿山上的刀背山脊上走上半天,那是非常惬意的事情,从怀基基出发的话,经过圣路易高点,再顺着露丝广场到瓦西拉国家公园的入口,开车只需要十五分钟。当地的工人有修理工和送信的邮递员,他们经常端着午餐到海拔很高的公园,那是一处悦目和有树阴的地方,有清风徐徐吹过。想看风景的步行者只需要顺着箭头指的方向前进便可。走过几百英尺之后,小路就从很轻松的步行变成了步履蹒跚的越野行动了,要经过长达数英里的刀背脊,那里风很大,山脊上长着很多当地的树木,那是火奴鲁鲁最漂亮的风景处。

同样,如果北滩的风和海浪太可怕了,那别处的风和海浪可能就不会那么大。划船的人有一条特别的线路可以离开怀基基,可以笔直划向离钻石头约一英里远的浮标处。到下午的时候,有很多男子划着皮船、舷外带支架的小船或冲浪板朝那个浮标处划去,他们一般都是从阿拉怀船湾出发的,那个地方一般的游人看不到。风刮得紧,划起船来很吃力,浮标外围还有迅疾的激流。划过去的回报是看到苍白和形状突出的灯塔,就在一片岩石的露头处,在钻石头狮子般的悬崖壁下。

天气好的时候,哪怕是一个新手,稍加讲解之后便可以从凯鲁阿海滩划到称作莫库鲁阿斯的两个岛屿之间,一点也不难。这两个小岛都很小,但也陡,在瓦胡岛迎风的一面,都是鸟类的栖息地,海鸥类飞鸟在这片受保护的鸟类栖息地筑巢。这两个岛还跟一道珊瑚礁连着,珊瑚礁就从凯鲁阿海滩向外延伸,在这里,戴呼吸管潜泳会看到鱼和珊瑚,极漂亮的水底景色。如果我想下海去潜泳一下,可以将八英尺长的绳子绑在自己腰间,然后连在船头上,一边在水下潜行,一边慢慢拖动小船。另一处可以到达的近岸岛屿是山羊岛,靠近马拉卡哈纳海湾公园,在那里,也有一些很好的潜泳场所,还有远离人群的感觉。但是,总体来说,瓦胡岛外的水下潜泳场所极多,但绝非是最好的:珊瑚礁要么是树胶粘起来的(就跟哈劳玛海湾一样),要么就很难靠近——太陡,离海岸太远,要么就是彼此都散开了。

在瓦胡岛上,偏僻地段的骑车旅行总是被人忽视了,但是,目前旅行者进行的那种骑行——在柏油路上骑车——又太危险(瓦胡岛的司机不懂骑车人的走法),在这里骑车的人从现实的角度来看,应该把自己当作潜在的器官捐献者而不是冒险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