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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2章 旧病复发

“姐姐,你可要看好未来姐夫哦。”

“怎么?”

“他可是出了名的花心呢!听到他要成亲,扬州城多少春闺少女伤透了心,而且他养了一屋子漂亮丫头,你得千万小心。”

安悠轻笑,“你吓我?”嘴上这么说,心里却不由得一动。

她想到了柔儿。

傍晚时候,柔儿送来一个锦盒,道:“上次姑娘说菊花茶好喝,我这回带了些来,姑娘留着慢慢喝。”

安悠谢过,命枫儿看茶。

柔儿十分善谈,语笑嫣然,同林夫人与琅言都打过招呼。林夫人问起杜易尚的事,她说起,不提名,不指姓,只说“他”。

“他呀,在床上躺了这么久,都快闷坏了。整日叫我吹笛子给他听,嘴又刁,每日里都变着法儿给他做新吃食。菊花瓣儿熏黄鱼,玫瑰露蒸桂花膏……也亏他想得出来。为这个,老爷没少说他。”

林夫人听了这等亲热口气,心里微微有些不快。

“他的伤,可快好了?”安悠问。

“已经可以在屋里走动了。只是还不能出门,不然,他早飞过来看姑娘了。”

安悠脸上飞上一层红晕。莫名地,任何话题都不会像杜易尚那样,一提起就不由得不自在。

柔儿又道:“我们合家上下,都巴不得姑娘早点过来。我们都说呢,姑娘人又美,脾气又好,有这样的少奶奶,可是我们的福气。他却说,姑娘人美脾气好,倒还是其次,还有更妙的好处。”

琅言在旁听得极有兴趣,忙问:“哦,他也知道我姐姐有许多好处?”

“他说,别人都不能同苏姑娘比拟的好处,就是姑娘当得下这么大的家,料得下这么大的生意。我们杜府,虽说不如贵府,手上的生意却还有几处,一般女子都没有这等见识,唯有姑娘,才有能耐帮他料理。”

这话一出口,林夫人便道:“悠儿身子不好,林家的事我都不让她操心,哪里还有本事管得好杜府的生意?”

柔儿仍然笑容满面,“他说,姑娘是路上受了点劳苦,休养休养便好,并不碍事。既管得了林家,就管得了杜家。我们老爷也这么说呢。再者,姑娘也知道,他好弄这些香粉,从不理杜家的水上生意。如今讨到了姑娘,那杜家的生意便全盘交到姑娘手上,他就可以清清静静做他爱做的事了。我都劝他收些心,做点正经事,到底听不进去。或者姑娘嫁过去了,能让他回心转意,也说不定。”

“照这么说,他娶悠儿,就是为了找个管家婆吗?”

柔儿笑道:“夫人,您瞧这扬州城,有哪位姑娘,有大小姐的本事?他早就看准了大小姐,一心想娶她为妻呢!更何况,杜苏两家一结亲,在扬州城还有谁说话的地儿?可不是两全其美!”

送走柔儿,林家三个人的脸色都不太好看。

安悠默不作声地回到房里。

她屏尽犹疑,交出一片真心,放开所有算计,答应这门婚事,然而,一直犹疑的,竟然是真的。

杜易尚接近她,一直是有目的。

她的脑中一片混乱,隐隐泛出空白,那片迷雾的深谷又在召唤她。无力中,她的手撑在那方绣帕上,针尖刺破了手掌。

刺痛令她猛然清醒。

柔儿的话,能否全信?

在那异国他乡,他为她死为她生过,她,看得到他的真心。

但是……她有何德何能,值得他这样做?

难道只是娶她过去为他分担肩上的生意,然后他好去做自己的事?

林夫人进房来,在她身边坐下,问道:“那位柔儿姑娘,到底是杜易尚的什么人?”

“一个丫环。”

“真是丫环?不是杜易尚的小妾?”

安悠摇摇头。

“不是?还是不知道?”

安悠还是摇头,脸色苍白,那眼神幽深得恍若无底深渊。

林夫人怕再问下去又逼得她病发,只得叹了一口气,“当初你爹在的时候,原打算将你许配给他,后来打听得他不学无术,游手好闲,才作罢。今天看来,唉……不该立时应允了杜老爷,该当探听清楚的。我原说他历经艰辛陪你去波斯,到底有一番真心……”

“娘,你去歇着吧。我自有打算。”

第二天,她换上男装,避过杜府正门,径直来到听竹小院。

将近初冬,天气寒冷,院中花草调零大半,菊花仍在绽放,空气有种凛冽的香气。她怀着相似的凛冽心情,要来问个究竟。

一个白衣丫环见了她,脸上掠过一丝惊讶。

婚期已定的男女不便见面,这是古来相传的礼节。

丫环迎上来,笑问:“苏姑娘……”

安悠微微一点头,同她打招呼。厚重的深蓝衣上,是一张素白的容颜,清薄眉目间有股清冷寒意。那样一份不怒而威,凛然生辉的气势,叫那丫环见了,底下的话竟说不出来。

安悠径直往杜易尚的房里去,那丫环连忙跟上,道:“少爷昨夜歇得晚,此刻在睡午觉呢。”

安悠并不理会,伸手推开房门。

“吱呀”一声响,惊醒了床上的人。

安悠的面孔,在一个刹那之间,变得雪白。

床上,竟然有个女人!

柔儿!

安悠的身子一晃,脑中“轰”的一声响,有什么东西四散分裂,化成粉末,灰飞烟灭。

是真的,是真的,那些犹豫猜测,都是真的!

他一面说要娶她,一面却又同柔儿在一起!

她眼前一黑,整个人向后倒去!

杜易尚脸色大变,身子从床上激射出去——

柔儿尖叫道:“小心伤口——”

她说得晚了,鲜血已经从杜易尚的肩头沁了出来,浸透白衣。

更叫人触目惊心的,是安悠。

一缕殷红的鲜血,从她的额头流下来。

整个林府,灯火通明。

面对昏迷不醒的安悠,整个扬州城的大夫都请了来,可惜,大夫们能做的,也只是为她止血而已。

连同杜易尚那条手臂,大夫都纷纷摇头。

“旧伤未愈,新伤又发,伤口崩裂,筋脉坏损。血虽止住了,但公子这条胳膊,只怕再不能发力了。”

他再也不能调香粉了。失去了最为灵巧的右手,纵然十指照样修长灵敏,却无法控制那些在呼吸之前便化成一团香雾的粉末。

林夫人坐在椅子上垂泪,“这到底是怎么回事?早上还好好地出去,回来却变成这副模样……”

琅言双眼通红,“你到底对我姐姐做了什么?!”

杜易尚面色灰白,喃喃道:“她误会了。”

“误会什么?”

“睡午觉时,有个丫头累了,我就让她靠着我睡,被悠儿看到……”

林夫人颤声道:“悠儿尚未过门,已然这样。这叫我……叫我……”

“夫人放心,悠儿是我的妻子。无论她是好是病,变成什么样子,我都会照顾她一生一世。”

这句话,总算令林夫人稍稍安心。

关于杜苏两家的联姻,又有了新的传闻。

林家小姐病重,为了冲喜,婚期提前。

那场婚事,看到的人都啧啧称奇。

新郎官不骑马,而是坐花轿,轿子到了林家,新娘竟然进了同一座轿子里。

安悠靠在杜易尚怀里,眉目低垂,宛若熟睡。

他从来没有看过她着女装。今天,胭脂晕红了她苍白的脸,唇也鲜艳欲滴,疏淡的眉经黛笔描画,益发显得肌肤如玉。

只有那双眼睛他看不到。

那双如湖水般清澈的眼睛,仿佛照得见他的影子。他一直如临渊自照,在她的眼里,发现自己的灵魂。

那双似乎能从喜怒中间辟出一条不惊不怒的路来,任何事情到了她的面前,都变得风淡云轻。

他抱着她,轻轻将他靠进胸膛。那里,有颗心脏正轻轻地,撕裂地疼。

是缘吗?还是孽?那日湖上一见,他从此不能忘记能张仿佛要在阳光下融化的脸,跟她出海,去波斯,盗龙珠,甚至赔上一条手臂,今天终于抱得美人归,她却不睁开眼睛。

他乌黑的星眸有晶亮的薄雾,末了发出一声叹息,优美的唇角又勾出一个笑容。

无论如何,他娶到了她。往日深深厌恶的婚姻枷锁,今天是心甘情愿地套上了。

他抱着他的新娘拜堂。

喜气洋洋的杜家厅堂,衣饰华贵的数百新朋,还有成群结队的观望人群,看着他——

一拜天地……

二拜高堂……

夫妻对拜……

送入洞房……

洞房里一片艳红,一团喜气。床上撒着花生与红枣,铺了绣着戏水鸳鸯的大红枕头,缎被上是金线织就的龙凤呈祥。隆冬季节,暖炉里烧着浓浓的炭火,上面撒着百合香,整个房间,温暖如春。

他将安悠放在床上,替她除去凤冠嫁衣,散了盘好的长发,柔儿送上洗脸水,他拧了毛巾,替她擦去脸上的胭脂。

擦着擦着,他的手轻轻颤抖起来,头慢慢低下去,埋到她的颈间。

心中的喜与悲,乐与痛,到底哪个更多一些?

房里的喜被很快被撤去,换上淡雅的鹅黄柔缎被,枕头里塞了茉莉与薰衣草,炭炉里燃着菊花的香。新少奶奶从未出过房门,晨昏定省,三茶六饭,都在屋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