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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5章 生气

完了完了,他应该知道的,这只猫的毛不能反着摸!

于是程幻只好跟在她后面,看着她骑在马背上的纤细背影,没话找话地,一个人自言自语:“今天的天色不太好,一早便有些阴沉,看样子要下雨……”

一滴水珠滴在他脸上。

真他妈超准的乌鸦嘴,程幻忽然很想改行去算卦。

他仰起头,阴云之下,更多的雨点洒下来。

“喂,我们回镇上去吧!”他冲那个雨中更显得弱小的背影喊道。

乘贞一扬马鞭,去得更急了。

可怜的跟班当然只好跟着冒雨前行,追上她的马,道:“回镇上吧!前面不知道要走多远才有客栈!”

乘贞紧抿着嘴,一言不发。

“好了好了,算我不对……”程幻太郁闷了,他宁愿乘贞撒撒泼、打打他、骂骂他,也不愿对着她这副毫无表情的嘴脸。

可惜这回我们的小郡主是铁了心要装酷了,鞭子下去得更狠,那马疯了似的飞跑。中午也不肯停下来吃点干粮,甚至也水也没喝一口,就这么没命地跑下去。

好容易到了下一个镇,经过一家客栈时,程幻见她竟然丝毫没有下马的意思,吃了一惊,连忙赶上去,拦到她前面,“天都黑了,又下着雨,你还赶什么路?!”

乘贞左冲右突想从他身边打马过去,然而很明显,她的马术不如他,几次都给他拦下来,“滚开啊!”

她又开始耍小郡主的脾气了。

然而程幻只是骑在马上,看着她。

雨打湿了他的头发,一缕缕贴到面颊上。平时那又黑又亮的两只眼睛在这漫天的水汽里变得黯淡,他看着她,不再说话,眼神执着。

乘贞从来没有看过这样的程幻,压力如同周身直下的雨丝,不知从哪里渗进了心里,她终于放弃了自己的倔强和坚持,下了马。

程幻松了口气,然而随后发现,她吃的都没叫,就“蹬蹬蹬”直接要房间,“哐”的一声,反身关上了门。

“来两碗阳春面……”程幻望着她离去的方向,有一刻的出神,随口照着老规矩向小二点东西吃,然后随即他便道,“嗯,不不,一碗阳春面,一碗牛肉面。”

唔,都是他不该问她有关杜易尚的问题——以后一定、一定、一定要记住,“杜易尚”这三个字,再也不能从自己的嘴巴里冒出来!

发誓完毕,他恪守作为一个跟班的本分,先捧着牛肉面敲开乘贞的房门。

只见昏黄烛光下,乘贞坐在桌上发呆。眼睛透过墙壁,直直地看着虚无的某点。连程幻带着如此浓香诱人的食物进来,她都没有半点反应。

“喂……”程幻拿手在她面前一晃,“撞邪了?”

“他的头发很长……”乘贞的眼睛眨也不眨,忽然幽幽地叹了口气,轻轻地说出这么句话来。

“什么?”程幻左左右右看了一遍,没弄明白。

像突然才发现程幻站在面前,她愣了愣,马上住了口,“没什么。”

程幻送上牛肉面,“很香哦!快吃吧。”

“我不想吃。”

不是吧?程幻简直要怀疑自己的耳朵,“你已经一天都没吃东西了!而且,这身湿衣服也该换了,不然要伤风的……”

事实证明,程幻真的很有替人算卦的天分和资本,在他的铁齿铜牙乌鸦嘴之下,半夜,乘贞咳嗽了起来,接着大流鼻涕。

“完了完了……”程幻痛心不已,“这下真得花钱请大夫了!”还得给小二半夜跑路的钱!

“我不要……我不要……”床上的安乘贞神志似乎开始模糊,有些语无伦次,“我不要退婚,不要……”

程幻叹了口气,在床沿坐下,然而除了这样坐着他什么事也做不了,那个得了他五十文钱的小二也不知道跑到哪里去了,大夫这个时候还不来!

乘贞开始哭。大颗的眼泪从眼眶滑下来,枕头很快晕湿了一片。程幻在她的包袱里翻了半天,找出一块帕子替她擦眼泪,手刚碰到她脸上,便被她紧紧地抱住,“哥哥,哥哥……”她睁开眼睛,混乱的意识中,恍然便看见自己那丰神俊朗的哥哥坐在床边,她“哇”的一声哭出来,扑到他怀里,哽哽咽咽地道,“哥、哥……哥,我好想你啊……我好想家,我想爹,我想小纹,我想吃金丝桃片,想吃盐津梅脯……哥哥……”

她在“哥哥”怀里哭得肝肠寸断。她的身子滚烫,泪落如雨,脸上一片泪光淋漓。哭出了所有的伤心和悲哀,所有出门以来的委屈和不顺利,以及那个深深地埋藏在心底两年之久的梦……

程幻轻轻地搂着她,轻轻拍着她的脑袋,叹了口气,权且哄哄她,“别哭别哭,我这就带你回家去……”

“嗯……”乘贞抽泣着点点头,然而马上她又摇摇头,“不要!我要去扬州!我要亲口问他,为什么要退婚!”

“退婚”这两个字,仿佛是她最大的伤口,刚刚暂歇了一下的眼泪又回来了,而且更伤心,“哥你说,他为什么不喜欢我?我哪里不好?他为什么不喜欢?他不知道我有多喜欢他,那年他到家来找你,你们一起坐在花厅喝酒,那个时候我就喜欢上了他!”

说着说着,眼前这张脸仿佛就变成了那个美艳得不像男人的杜易尚,她凄然地一笑,手指抚上他的脸,“你那天穿了一件白衣裳,眉毛长长的,眼睛亮亮的,笑起来的时候,真的很漂亮!我没有见过比你更漂亮的人——可是,你为什么不喜欢我?!”她伤心欲绝,哀哀痛哭,声音都有些沙哑。

“我喜欢你,我怎么会不喜欢你?”“杜易尚”说,“你快别哭了,好好睡一觉。”

“你喜欢我?!”乘贞眼前一亮,很快地收了泪,“真的吗?”

“当然是真的!”

“那你抱抱我!”

程幻苦笑一下,“我已经抱着你了……”

“哦……那你,那你亲亲我吧!”

她的眼睛闪着薄醉的光,整张脸烧得通红,嘴唇更是红得像玫瑰……靠得这样近,他闻着她带着茉莉花香的气息……

这是程幻出生以来听到的最美妙的请求……可是……可是……她现在迷迷糊糊,根本是把他当成了另外一个人!他一面极力控制着自己不要乘人之危,可是,那个晚上把她压在身上的奇妙的冲动却又闯进了他心里……

不行,不行……他用力甩甩头……绝对不行……

期待了半天的乘贞没有等到心上人的唇,脸上有些幽怨,又有些促狭,“你、你不亲我吗?那……我可亲你了!”她头脑昏沉地把脸往前一凑,不偏不倚地,花瓣一样的唇贴上了他的——

仿佛有什么东西在程幻的脑袋发出“轰”的一声巨响——

那样一触之下,乘贞两眼一闭,软软地往后倒去。

还沉浸在那一“吻”的震撼里的程幻竟忘了扶她,“咚”的一声响,乘贞的后脑勺与床头亲密接触了一下,头歪向一边。

“啊——”他连忙把她扶好,替她盖好被子——到此时才发现自己的手竟然是颤抖的。

只是,只是那样轻轻地碰了一下,可是,那玫瑰花瓣一般的柔软与香甜却附在了他唇上……

“客官!客官!”

那个被程幻诅咒了一百零一次的小二总算把大夫找来了,留着山羊胡的大夫替乘贞诊了脉,道:“不妨事。不过着了些风寒,且因为心情郁结,难以发散。我开副方子在这里,马上抓给她吃。另外注意保暖便是了。”

“哦哦哦。”程幻唯有点头的份,双手奉上了诊金,小二跟去抓药,随后,便拿到厨房去熬。

乘贞再没有闹,一直昏睡,四更时分,忽然浑身打抖,作起冷来。程幻把自己那床被子也给她盖上,却没有一丝儿好转。他咬了咬牙,掀开被子,躺了上去。乘贞像一只冻得发颤的猫见了暖灶,马上攀上他的身体。

他年轻的、同样滚烫的身体……

“别乱想……别乱想……”淡淡烛光中,程幻拼命告诫自己不要去想任何和女人有关的事,他决定去想一些让自己高兴的事:“嗯,一桶豆腐脑有六十碗,一碗十文钱,那么一桶便是六百文……哇,张老实辛苦辛苦,一天也不过六百文,哈哈,我这一趟下来便有二十万两,只要把她……哦,不行不行……”他深深呼吸,努力忽略身畔那温软的身体,继续幻想自己发达了之后的妙事,“房子嘛……要盖三进的,大门,二门,三门,嘿嘿,还要娶个漂亮老婆,生个女儿,就养在三门内,把她的闺房布置得像戏上说的那样,让她念书,读诗,作画,刺绣……”

呵,那样养出来的人儿,浑身上下一定带着一段光华,能把人的眼睛耀得睁不开……就像安乘贞这样,即使她又任性脾气又坏,可是,身上流淌的那层光华气质,是人都不能忽视……不!

不!

不能想她,不能想她!

层层细密的汗珠从程幻的额头上冒了出来,老天爷偏偏同他作对,就在这个时候,蜡烛——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