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宇然——”
身后那熟悉的声音，让他停住步伐。
“你又要来指责我什么？”他冷冷地背对着洛沉，并没有转身。
“我只是想帮忙。”洛沉望着前方那倔强挺拔的背影，突然间觉得宇然其实是孤单的，很孤单。
“帮忙？”宇然冷笑，“我不需你帮忙。”
毕竟他和赵炅联手逼死了爹，就算再苦再难，他也不能有求于洛沉。
“我不是帮你，我是在帮安悠。”
“安悠也不需要你！”宇然冷哼了声，迈步离去。
洛沉拦住他，“如果你希望安悠死，就继续这样下去。”
“混蛋！”宇然一拳朝洛沉脸上揍去。
洛沉并没有闪避，“砰”的一声，被打中了嘴角。
“你为什么不躲？”宇然瞪着他。
洛沉淡漠地抹去嘴角的血丝，“这个时候，我们应该放下对彼此的成见。”
宇然冷哼一声并没有答话，但神色已逐渐缓和了下来。
“安悠怎样了？”洛沉淡淡地问。
宇然表情阴鸷，“她被上官无天软禁了起来，因为身上的毒，现在每日只能靠上官无天的内力活命。”
洛沉低声道：“她的毒竟发作了吗？上官无天应该被困于流火阵，怎么会破阵而出？”
宇然目光一沉，“是我放他出来的。”
洛沉也不追问下去，而是看着宇然，“安悠是你最重要的人，同样，她也是我最亲的亲人。”
宇然已明白了他话中的意思，轻闭了闭眼，等他睁开眼来的时候，已是一片深不见底的幽沉，“好，我需要你帮一个忙。”
“什么忙？”
“一起夺回焚心之泪。”
洛沉一怔。
“跟我来。”宇然迈步领先离去，忽然，他又停了下来，冷冷地道：“我并不想杀慕行风和唐文。”
“我相信。”
短短的三个字，让宇然心中一暖。
原来，今夜并不太冷。
雪，还在下着。
齐白飞在不停地奔跑，忽然，“砰”的一声，他跌入了雪地里，将脸深深地埋了进去，让那彻骨的寒意冻醒自己混乱的神志。
“这世上本来就没有什么仙灵水。二十年前没有，二十年后当然更没有？没有仙灵水啊？你们究竟在争什么、抢什么？”
燕慕飞绝望哀伤的声音，不断地回荡在耳际。
“我不仅害死了纤云，也让修雨恨了我一辈子，直到他死，他都没原谅我。这个秘密我隐瞒了二十年了，我累了，真的太累了……修雨，修雨……你能原谅爹吗……”
“我究竟在做什么？在做什么？”深雪中，齐白飞忽凄厉大笑起来，笑声中的悲哀也许只有他自己才能明白……良久良久，笑声停了，雪，也止了。
四周，寂静如死，仿佛连风都停止了吹动。
齐白飞慢慢地，慢慢地从雪地里站了起来，脸上已没有了任何表情，仿佛死了般，但那双眼睛却始终冷冽如刀。
空旷的山林，隐隐传来一声尖锐的啸声。
顿时寒光闪动，一道剑气朝齐白飞背心直袭而来。
齐白飞冷冷一笑，眼中闪过淡淡的杀意。接着反手一剑，在那抹致命的剑光袭到之前，已早对方一步，刺入了他的心脏。
那是快而致命的一剑。
“齐白飞，没想到，你竟然背叛教主？”
偷袭未成功的黑衣人捂着胸口缓缓倒下，然而直到气绝，那双眼也依然死死地瞪视着，死不瞑目。
“我从来都没有忠心过，又何来背叛？”齐白飞冷冷地笑着，从怀中掏出一个瓷瓶，倒出里面的药粉，往尸体撒去。
随着药粉的侵噬，不到一刻的时间，雪地上的尸体竟化成了血水，然后渐渐渗入了雪中，与天地同化。
他面无表情地看着，眼中不见半点怜惘，只有残酷的冷意。
雪地里，齐白飞的身影渐渐走远，他却没有发现，在他身后一抹紫色的身影正静静地迎风而立，那双灵动的眼眸闪过一丝淡淡的哀伤。
“小齐，原来你一直都在骗我。为什么呢？这世上的人，都在骗我！”
原本的哀伤渐渐淡去，一丝冰冷的杀气涌上了眼底。
“我要所有欺骗我的人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灵堂上，一片清冷，寂静得令人心碎。
燕修鸿枯坐在灵堂里，双目无神地呆望着堂前冰冷的棺木，一动也不动。
一晚之间，发生了太多太多的事，几乎让他无法承受。
仙灵水！
为了一个根本不就存在的仙灵水，害死了唐文，害死了爹……
甚至，二十年前大哥眼中的恨意也是因为爹不拿仙灵水救娘，所以，大哥恨了爹一辈子，直至死都没原谅爹。而所谓的仙灵水只不过是洛绍和爹编造出来钳制天魔教的。
望着父亲的棺木，燕修鸿笑得凄恻。
很荒谬不是吗？一个虚无飘渺的东西，害死了这么多人！
姑射缓缓走了进来，轻叹了口气，“燕少侠，你已经一天没有进食了。先去吃点东西吧！”
“我不饿……”燕修鸿轻闭了闭眼，掩去眼中的疲惫，“可心现在怎样了？”
姑射摇了摇头，“比你更糟。”
这一晚，谁都没有过好。可心为了唐文的死陷入了绝望的自责之中，从唐文死后，便再也没有说过话。
“你去看看她吧！现在不是我们悲伤的时候。”
燕修鸿点头站了起来，慢慢地走出了灵堂。
姑射看向门外那肆虐的风雪，低喃道：“容容，希望你和宇然都能安然回来。”
深山，上官堡。
“原来这世上竟没有仙灵水？”上官无天看了眼座下的宇然，忽然大笑了起来，“洛绍啊洛绍，你竟骗了我二十年。你好沉的心机，好狠的手段！”眼中利芒一闪，“不过，这二十年的光阴我绝不会白费，洛绍，你若地下有知，可要好好看看，我如何统一这个武林，哈哈哈？”
宇然冷冷看着他。
“现在没有了仙灵水，你要如何救安悠？”
原本，他们已作出协议，只要宇然帮他拿到了焚心之泪和仙灵水，他便会用内功将仙灵水导入安悠体内，解去安悠身上的噬情之毒。
若不是因为只有上官无天那至阴至阳的独特内功能发挥仙灵水应有的效力，他又何须如此甘受屈辱，屈居于人下？
“我自有分寸，安悠毕竟是我女儿。”上官无天略带深意地看了他一眼，“你别想耍什么花样，不要忘记了，安悠身上的毒现在只有我可以控制。”
宇然冷哼了一声，眼底满是嘲弄，“在你的心底，你真的有将安悠当作女儿吗？”话落，他头也不回地转身离去。
目送着宇然离去，上官无天眼中闪过复杂的神色，却随即被一抹阴狠所覆盖。
女儿和功权霸业如果只有一项可以选择，他当然选择功权霸业。
仰天长啸一声，他心中汹涌澎湃。
没有仙灵水的阻碍，他所追求的东西已垂手可得了，不是吗？
“义父！”
阴暗的角落里，一抹紫色的人影缓缓步出。
“若雨，都准备好了吗？”
上官若雨轻点了点头。
“很好。”上官无天冷冷一笑，“我倒要看看他们这些人还能玩出什么花样来？”
上官若雨笑了笑，眼中却有无法掩饰的悲哀。
上官无天看了他一眼，“还在为那个人伤心？”
上官若雨把头一摇，顿时笑颜灿烂，“义父，若雨不会再为任何人伤心了！”话语一顿，她目中闪出一抹让人不寒而栗的寒光，“从这一刻起，若雨不会再相信任何人，若雨只相信自己。”
“这才是我上官无天的好女儿。”上官无天的眼眸里微露出一丝笑意，拿出一柄碧绿通透的玉箫递给上官若雨。
“义父，这是？”
“想学天魔焚音吗？”上官无天抚须笑问。
上官若雨双目一亮，“义父肯教我吗？”
“原本这天魔焚音的心法一直是传授给教中的焚音使者，可惜——”上官无天双目徒然一寒，“木蓉蓉既已背叛我教，我自然要再找一个传人。”
“多谢义父。”上官若雨喜上眉梢，又低头看了眼那柄玉箫，“这似乎不是木蓉蓉用的那把。”
上官无天哈哈一笑，“不愧是我上官无天的女儿，果然心细。木蓉蓉那柄玉箫只是普通乐器罢了，而这把是绝情箫，只有绝情箫才能发挥出天魔焚音的真正威力。”话落，他看了上官若雨一眼，“若雨，你可不要让为父失望啊！”
“是。”上官若雨开心地收起绝情箫，似想起了什么，问道：“不知义父的无相玄功练得怎样了？”
“差不多了！”上官无天眼中现出得色，“再练几天，我便可以全力冲最后一道关卡。到时，就全靠赵宇然了！”
上官若雨娇笑道：“若雨先预祝义父练成玄功！”
上官无天仰天大笑。
有了无相玄功，这天底下还有谁会是他的对手？
功权霸业，指日可待！
新月慢慢地升起，从压满积雪的树梢露出了一丝光亮。
冬季的月夜也是寒冷的，然而，冷不过人的心。
安悠静静地坐在窗前，那张七弦古琴就摆放在面前，她却没有丝毫弹奏的渴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