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个人选了马,马邑城郊有一大片草场。骏马奔驰在广阔的原野,有一种天高地远的苍茫。薜锦屏穿着红色的猎装,在边城落日之下,人如桃花。
郭阳一身布衣,怀里抱着个小粉团一样的萱萱。薜锦屏回头看过去,见他始终落后自己半个马头,一手握着缰绳,一手护着老想乱动的小萱萱。他没有乱看,目光专注地望着前方,青色布衣之上,汗水被风干透,结成盐花。
薜锦屏说:“你为什么不跟上来?”
郭阳这才看她,仍然是半垂着眼帘,说:“尊卑有别,不敢同王妃并行。”
薜锦屏乐了,快马加鞭,郭阳只得赶上。小萱萱乐得直拍手掌。
草场行不多时,前方便现出沙地来。薜锦屏本来还想进去,郭阳上前拉住她的马,说:“王妃娘娘,沙漠危险,我等初来乍到,都不熟悉地形,还是先回去吧!”
薜锦屏倒也不是特别任性,在边缘停下,翻身下马,说:“小时候听娘说过很多沙漠的故事。”
郭阳一怔,带着小萱萱下来,小萱萱欢呼一声,跑去玩沙。郭阳这才说:“令堂到过沙漠?”
薜锦屏说:“她是俞国人,北俞灭亡之后,从宿邺流落至晋阳。”
郭阳点头,薜锦屏说:“她一直念叨着故乡,但这辈子,估计是回不去了。”转头看看郭阳,笑说,“国破山河在。”
郭阳说:“她现在一定已经过得很好。”女儿作了巽王妃,焉有不好的道理?
薜锦屏笑笑,转身盯着将要西沉的红日。郭阳不好站在她身边,转而去跟小萱萱玩。
薜锦屏出了一会儿神,小时候母亲讲过那样多的沙漠故事,里面真的有神吗?她若知道自己到过这里,还替她看到了沙漠,一定会很开心吧?
她怅然转身,却看见郭阳帮小萱萱堆了一座沙塔。四层沙塔,连每一层的边角都看得清清楚楚。她跑过去,就见郭阳带着泥沙的手轻轻在塔尖捏下各种雕纹。然后临到塔顶的时候,又捏了个宝塔尖。指尖轻轻按压,在塔尖捏出一条飞龙。
薜锦屏站在一边,看见小萱萱依偎着他,时不时指指宝塔:“这个不好看!”
郭阳立刻伸手,将雕纹改成别的形状。
薜锦屏蹲在他旁边,良久轻声说:“真好看!”
郭阳让小萱萱自己去玩,笑着说:“小时候一直想当个画师。”薜锦屏歪着头:“为什么没当成?”
郭阳说:“城里一直有土匪,老是抢老百姓的东西。每次他们来的时候,爹娘都会带着我们躲起来。”红日沉下去,暮色带起凉意。边城的夜晚,就这样降临了。郭阳拉着小萱萱起来,替她掸尽身上的沙粒,说:“那时候开始,我就想习武。”
沙漠隐隐冒出白烟,河山涌动,鬼影绰绰。这万里河山,有极景,也有荒凉。
为何从戎?
郭阳说:“天色晚了,小郡主也该用饭了,回去吧。”他抱着小萱萱上马,小萱萱哭闹着要把地上的沙塔带走。这回郭阳再如何神也做不到了。两个人笑呵呵地看她伸手,小心翼翼地想把那塔捧离地面。结果沙塔在她手心里碎成烟尘。
她看着自己双手的浮沙,哇地一声,又哭起来。这回还坐在地上,使劲蹬着两条小胖腿。
郭阳哭笑不得,只得许诺回去再重新帮她堆,她哭声方才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