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着话,已经是哭将起来。慕容宣说:“好了,人上之人,通常都必须忍常人之所不能。些许委屈,不算什么。厉儿呢?”
旁边阴影里,有个人这才说:“父王。”
慕容宣见他仍然安好,并未缺胳膊少腿,问了一句:“现在外面情况如何?”
慕容厉的声音一如平常地冷静:“太子唆使西靖对平度关用兵,又勾结东胡,现已攻破晋阳城。”言语简洁,旁边舒妃却尖利地道:“陛下,胡人在晋阳屠城,晋阳已成人间地狱!!”
慕容宣闭上眼睛,良久,轻吁一口气,问慕容厉:“儿子,你有什么良策啊?”
慕容厉说:“东胡铁木吉虽然作了可汗,但其弟九贤王却并不服气。如今他带兵在外,九贤王坐镇后方。我要去一趟东胡,说服九贤王。一旦九贤王异动,铁木吉孤军在外,必然回防。让他们先斗起来,则东胡之祸可以暂免。”
慕容宣点头,问:“平度关的兵力,不足以抵抗西靖吧?”
慕容厉沉默,然后说:“大燕武林,自藏剑山庄覆灭,少庄主藏歌远走之后,端木家族崛起。据说其剑术造旨,不在当年藏剑山庄之下。如果实在没有对策,我会让端木家族的人去一趟平度关。”
慕容宣问:“行刺?”
慕容厉说:“此次西靖对大燕势在必得,而平度关是严青在镇守。严青素来擅于防守,绝不是行事冲动之人。西靖定会派季木泽带兵。只要季木泽身死,哪怕重伤,西靖临阵换将,短时间内绝对破不了平度关。”
慕容宣说:“可是这些武林人士,尤其眼高于顶。当年的藏剑山庄如此,如今的端木家族,只怕更是如此。他们会同意为你行刺季木泽吗?为朝廷鹰犬,可是他们视为耻辱的事。”
慕容厉低头,半晌说:“他会的。”见慕容宣还在看他,似乎等待后文的样子,慕容厉说:“他的妻子,深明大义,会说服他。如果不能,云舟会带着他的儿子,再度前往说服他。他会的。”
说这句话的时候,他目光幽暗,坚毅的脸庞看不出表情。每次他想要掩藏内心情绪的时候,就会咬紧牙关,显得特别镇静,也特别无情。
从攻入晋阳那一刻起,就做好了各种打算。如何救回燕王和舒妃,如何应对朝中诸臣的指责。如果自己是太子,会怎么办?万一他铤而走险,又怎么办……
行军打仗,走一步算十步,敌我反应皆在盘算掌控之间。
太子会在渔阳行宫张网等他,他怎么可能不知道?但是父母陷于此,大丈夫岂能因危而不往。他一方面让侍从逃走,一方面却将慕容宣和舒妃仍然安顿在渔阳城中。太子追踪他的亲卫,却不知那一行二十人,根本就不是亲卫。而是死士。他从来没有见过的、巽王府的死士。
慕容宣说:“你那个蓝釉?你不会,你舍不得。”
慕容厉说:“不到最后一刻,我不会。”
慕容宣说:“你这样做,就不怕他们骂你卑鄙?”
慕容厉说:“我可以卑鄙,大燕却不能亡国。我走了,这里暂时安全,不要离开。”
存亡之际,最凶狠的人,最容易给人以安全感。慕容宣看着他的背影,那身影挺拔伟岸,新的头狼产生了。
慕容宣说:“儿子。”慕容厉转头看他,他说:“宿邺城小泉山,大约有七万山民。你让严青派人去找他们。是该派上用场的时候了。”
慕容厉怔住,良久问:“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