牧民放牧在这天山牧原上原是****常见的事,但二人均是未见过此等壮观的景色,一时竟看得移不开眼。
忽地,御辞突然道:“你看那匹白马!”
我定睛一看,也注意到了,那马群中奔跑着一匹毛色油亮、神骏之极的白马,群马涌动中,扬蹄四撞,把个好端端的马群冲得四零八落,而它却越冲越兴奋,越冲越来劲。那数十牧民呼叫着要把那白马捉住,却始终近不了那马的身旁。
猛地,那白马昂首嘶叫一声,扬开那四盏狂蹄,绕着马群转了个圈儿,飞跃上斜对面一处高坡上,昂首怒视,俨然王者姿态。
我忍不住叫道:“好一匹白龙神驹。”
御辞眉头微微一皱,忽微惊道:“竟是匹墨顶银河玉麒麟。”
“什么?”我不禁也动容。这墨顶银河玉麒麟,通体雪白,只有顶上有一撮黑毛,首如博兔,目若铜铃,耳小蹄圆,尾轻胸阔,日行一千,夜行八百,极为神骏,只生活在天山山脉一带的深山中,人间罕见,世间少有。不想今日竟有幸见其尊容,果然如传说中的神骏非凡。
再看过去,那数十牧民虽是剽悍力大,可对付各种烈马,但这玉麒麟非同凡物,又怎是他们所能制伏的?搅和了许久,连马毛都没碰着一根,人却累得大汗淋漓。
只见那白马高立山坡,对着群马欢嘶一番,像是故意戏耍牧民们一般,扬开四蹄,又冲下来,赶散马群。
我不由笑道:“好个顽劣的畜生。御辞,不如你去降伏了它罢。回去我给大伙讲一出“冷月单手擒龙马”。”
哪知御辞目中闪烁着碰见旗鼓相当敌手的兴奋光芒,解开貂皮外袍递给我,露出里面原本的白色劲装,双目眨也不眨地紧盯着那白马,道:“风儿,你在这等一会。”
我被唬了一跳,急道:“我开玩笑的,你肩伤还没好,想逞强还是怎的……”话音未落,白影就陡然腾身,箭一般疾驰,几个起落便到了半里之外,云般飘落在那马原先站立的山坡上。
剩下的话语在嘴边打转,却被我咽回去了,心里又是担心又是惊奇,什么时候见过一向冷静自持的冷月也有此等恣意热血的时候?
不过,见此情景,是人都会热血沸腾的吧?若不是身上的伤还未痊愈,我也想下场去试下呢。
我运住目力望去,只见那白马长嘶一声,奔出了马群,又冲上山坡,不想乍见人影,陡地人立仰蹄,“稀溜溜”一声长嘶,后蹄使劲,奋力一弹,跃出三丈远,往湖的另一边奔去。
就在那马人立而起,身体略为不稳之时,白衣一声长啸,纵身而起,不偏不倚地恰好落在马背上,双手立时紧紧地抓住了马颈上迎风飘起的长鬃毛。
这一下变故,令那数十牧民齐声惊呼,继而举起马鞭爆发出震天的欢呼,天山牧民民风纯朴,崇拜勇猛的人,飞雪山庄在天山一带有极高的声誉也是由于此因。此时那牧民见御辞毫不费力地就骑上了他们没一人靠得近的神马,一下就把御辞当作了神一般的人物来看待,崇拜不已。
人是开心了,但马却不乐意了。
那白马一愣神后,顿时爆发出一阵极其愤怒的嘶吼,暴跳不已。
我的心顿时一紧,差点惊呼出声。
只见那白衣从容不迫,毫不慌张,双腿紧紧地夹着马腹,双手一转,将那鬃毛在手上绕上一两圈,整个人紧紧地靠着马背,丝毫不放松。
那墨顶银河玉麒麟脾性极其倔犟,此马又自小生长在深山野岭,极是桀骜,况且它堂堂马中的王者,岂会如此轻易地就屈服?那白马忽地一阵狂嘶,陀螺般地原地打起转来,铁蹄掀起草皮,溅起块块黄泥。而御辞只管紧抓不放,刹时间人马纠缠成一团,疾时只见到一团白色,不分人马。
我看得心惊胆战,手心里不由得渗出一层冷汗。那数十牧民高声呐喊着,似在为御辞助威。
足足耗了三分之一柱香的功夫,那马似乎累了,速度慢慢地缓了下来,陡然,静立下来,不动了。
我松了一口气,放松下来,马背上的白衣也直立起身体。
那牧民们熟知马性,见此情景,纷纷撮唇尖啸,大喊道:“小心,小心。”
极短的那一刹那,白马一声长嘶,犹狂风卷云,如箭矢离弦,腾云驾雾般窜了出去,扑面的狂风顿时将御辞未束好的长发撕扯起来。
我的心顿时重重一抽,终是惊叫出声。
但凡烈马都是在最后关头拼上自己最后的力气反抗,若是人能降伏得了,那么此马便心甘情愿地跟随主人,终身不离;但若是人被甩了下来,那就再难制伏得了神驹。
广阔的草原上,一团白色追风流云,如闪电般在眼前劈过。
扑面的狂风吹得御辞双目难睁,他飞快地松开了手上的鬃毛,改用双手紧紧环住马颈,胸膛几乎与马颈贴在了一起,双腿运上内力,牢牢地卡着马腹,任凭那白马如何奔腾跳跃,死不放手。见那白马如此桀骜难驯,也激起了他胸中的怒气,双臂运力,越来越紧地勒住马颈。
那白马哪里是冷月的对手,痛嘶一声,三番四次甩背上之人不下来,脖子被勒得生疼,手臂压着了气管,出气多,进气少。
折腾了许久,那马儿力气已经用尽,却始终无法甩下御辞,心知遇上了真主儿,不由得软了,速度也缓了下来,伏贴了。
御辞生怕又是那白马耍诈,不敢松手。
白马“哧哧”地打了个响鼻,心道你这俊哥儿倒是松手啊,我都伏贴了你还想怎的?勒死我?
御辞见半晌那白马都不再撒蹄子发疯,心里估摸着这马大概真的服了,这才松开马颈,直立起身子,这是才发现早已是汗湿重衫,一人一马均是汗出如浆。
我站在高处运足目力看去,隐约看见那团白色定了下来,心里才真正松了下来,脱口笑道:“好个玉麒麟,连冷月都能被折腾这么久。”自言自语地说罢,纵身飞回马车上坐好,驾车往那边驶去。
远处,御辞骑着马往这边走,那白马显然累惨了,鬃毛湿漉漉的,愈发显得油光滑亮,它似乎失去了刚才的精神,埋头缓行。马上的御辞也显出疲惫之色,肩上的白衣隐隐透出红色。
我心里一惊,纵身离座,几个起落到了御辞的马前。
御辞见是我,眸里泛出笑意,翻身下马。那白马此时如初生的羔羊一般温顺,见主人下马,一颗硕大的马头伸过来,在年轻俊美的主人身上蹭着。
我扶着御辞的肩,皱眉道:“好不容易才收口,这一颠又裂开了。你这人倒是会让人操心。”
御辞淡淡一笑:“无妨。”
我险些被那淡然一笑晃花了眼,心顿时跳漏了一拍,心里不由哀叹,这人果然还是不常笑的好,若是长这一副模样又似枫那般爱笑,怕是整个武林的闺秀少女们的芳心都许在他一人身上了。
这么停了一下,那数十个牧民就已经扬鞭而至,见那白马温顺地蹭着白衣人,心里顿时把那白衣人当神一般崇拜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