埋葬了姥姥,我扶着灵儿与逍遥站在水月宫前,默默地静立,风轻轻地吹,宫檐上古老的铜铃发出“叮当叮当”蕴涵着无尽禅意的铃声,一片离别的凄凉。
“姥姥……各位师姐……”灵儿看着整座水月宫,眼神仿佛缥缈无所定处,声音比平时却有些不同,那丝不明的情感,让人听了心痛,“再见了……灵儿会去苗疆……会坚强的……你们要保佑我们哦……”
“吱吱……”小松鼠从逍遥怀里窜到灵儿肩上,轻轻蹭着灵儿的脸,仿佛是无言的安慰。
“小草……”灵儿怜惜地摸摸它柔软的皮毛,抬头看着水月宫,缓缓地跪了下去,拜了三拜,然后,眼里闪过一丝决然,站起,转身,头也不回地离开。
我默默地看着,灵儿的举动,竟是隐约暗示着她日后的道路啊!
离开了十六年来生活的水月宫,便是告别了无忧无虑的快乐时光;头也不回地离开,就是义无反顾地走上女娲的道路啊……
三人各怀心事地离开了,当回头望水月宫已看不见时,风中仍隐隐飘来那苍凉的铜铃声……
余杭码头——一个身着道姑服饰的女子正远眺着大海,脸上的风尘之色也掩饰不住兴奋的神色。那女子腰间挂着一个白蓝相间的漂亮铃铛,一条也是白蓝相间的丝带束在腰间,整个人看上去清丽婉转,虽还够不上“倾城倾国”,但却也是个极其美好的女子。
那女子撩了撩被风吹乱的发丝,四处张望着,似乎在找什么东西。她走到一个卖鱼的大婶身边,问:“这位大婶,请问有没有船?我想去仙灵岛。”
大婶上下打量了一番女子,心下惊奇,怎么又有一个漂亮姑娘要到仙灵岛?她热心地说:“这位姑娘,你要去仙灵岛啊?今天恐怕不成,今天难得天气好,大伙都出海打渔去了,你要去仙灵岛,得等到明天。这村子里有间客栈,你先住一晚吧!”
女子听了,有些失望:“哦!那谢谢你了,大婶。”
女子再次眺望了一下大海,正要离开,但海平面上出现的一帆船影却让她停住了脚步,那船正驶向岸边,女子心想或许可以麻烦船家一下。
片刻之后,船近了岸,女子兴奋地站在岸边,腰中的铃铛忽然发出悦耳的铃声,女子一怔:“怎么?船上有师姐妹?”女子盯着船,心道不知是谁呢?
船停稳了,船中钻出三个人,两女一男,女子一见其中一人,浑身登时一震,脱口惊呼:“少宫主?”
灵儿静静地坐在船舱里,怀中抱着小松鼠,脸色疲惫,气氛静得有些可怕。
船身轻轻一震,船停了,我拍拍灵儿的肩:“走吧。”
正出了船舱,一声惊讶的叫唤传了过来:“少宫主?”
灵儿大震,猛地抬头,映入眼帘的是一个俏丽的身影,腰中的铃铛正发出清脆的响声,“羽瑛师姐!”
我寻声望去,一个道姑打扮的女子正一脸震惊地看着灵儿,她是灵儿的师姐?这又是哪出乌龙戏?水月宫不是与世隔绝,无人外出的吗?怎么突然冒出个师姐来了?
“羽瑛师姐!”灵儿看着眼前的人,心里五味陈杂,原本以为世上再没一个亲人了,现在却又再见到一个,刚刚埋葬姥姥的伤心愁绪与再见亲人的欢喜,让心情复杂无比。鼻子一酸,忍不住冲上前去,紧紧抱住了叫羽瑛的女子。
女子被灵儿的举动吓到了:“少宫主您,您怎么了?发生什么事了?您怎么离开岛上了?婆婆呢?她不是不让你离开仙灵岛的吗?”
灵儿的泪水一颗颗地掉了下来,声音因哭泣而有些沙哑:“羽瑛师姐……姥姥,姥姥她……她……”
女子感到有些不妙,急急地问:“婆婆?婆婆她怎么了?”
“姥姥……姥姥她……死了……”灵儿哭得身躯微微发抖,“是黑苗的人杀死姥姥的……还有,还有各位师姐也……”
“什么?”女子瞬间呆住了,怔怔地说不出话来,“少宫主您,您说什么?”
我走上去,轻轻说:“先回客栈吧!这位姑娘,这件事待会我再跟你说。”
女子抬眼看着我,尽失镇静,她点点头,拍拍灵儿的肩。逍遥领路,四人向客栈走去……
逍遥客栈门口,三个人鬼鬼祟祟地探头探脑,一个身材高挑的秀气姑娘担心地说:“怎么办?客栈里那几个人凶神恶煞的,逍遥哥哥不知跑到那里去了,怎么告诉他别进去呢?”另一个稍小一点的秀气女孩向村口张望,一个虎头虎脑的小孩跟着张望,说:“就在这儿守着。”
过了不久,村口出现了四个身影,小孩一见领路那人,惊喜地低叫:“逍遥大哥”
三人急急地上前,拦住逍遥:“逍遥哥哥,别进去。”
逍遥奇道:“香兰秀兰小虎,你们干嘛?”
香兰指指客栈里,说:“那里面有几个苗人,拿着刀,凶神恶煞气势汹汹的。逍遥哥哥,你别进去呀。”
“正要找他们呢,自己送上门来了吗?”一个冰冷的声音从逍遥身后传出来,香兰不由一颤,对上一双充满寒意的眼睛,不由惧怕地稍退了一步。
那冰色衣衫的女孩,不管众人,盯着客栈里面,一步一步地走过去,那目光渐渐如剑一般,整个人充满骇人的气势。
逍遥赶上去,嚷:“喂,疯丫头,等等啦。”三步两步地追了进去。
灵儿的目光忽地变得充满仇恨,挣开师姐的手,跟着进了客栈,师姐愣愣地发怔了一下,少宫主的气势好骇人,仿佛变了一个人似的,是因为恨吗?师姐不敢怠慢,急忙也跟了进去。
一进门口,一个火球“轰”地扑面而来,师姐大惊,脚尖一转,有惊无险地闪开了,师姐只瞄了一下场中的形势就明白,那几个黑苗的家伙肯定死定了。且不说那冰色服饰的女孩的攻击如何猛烈,威力多么惊人,就是少宫主的五行法术就够那些家伙受的了。
“嘿!你们这些丧尽天良的混帐,看我逍遥大侠的必杀绝招——御!剑!术!”那少年大吼着,不知从哪儿抽出一柄木剑,双手捏了个剑诀,控制着木剑向黑苗人刺过去。
御剑术?师姐一惊,蜀山仙剑派从不外传的御剑术?她没听错吧,一个乡野的少年怎么可能会?师姐惊奇地想,连一柄木剑直直地刺过来都没发觉。“呀,小心。”逍遥大叫,手赶紧一侧,木剑险险地擦过师姐。师姐吓了一大跳,逍遥连连道歉:“不好意思,控制不太好……”师姐又是好笑又是好气,在一边作壁上观。
那几个黑苗人除了首领厉害之外,其他都挺菜的,没过几下,就被三人OK掉了,于是乎,逍遥的御剑术灵儿的五行法术加上我的魔法攻击,“呼啦拉”地全招呼到黑苗头领身上去。
黑苗头领本事虽高强,但俗话说“双拳难抵四手”,更何况这次是六只手,没过多久就开始感到有些不支了,左支右挡,甚是狼狈。师姐看着这情形,想是不是准备念一下超度经文?
不过片刻,当躲过灵儿的火咒后,一柄木剑不知何时绕到黑苗领的身后,狠狠地向膝盖挥了下去。黑苗头领一声闷哼,倒了下去。
“坏蛋我要为姥姥报仇!”灵儿双目血红,指节发白,一掐灵决,一道惊雷就要劈下。偏偏这时,客栈门口一声诧异的声音传来:“咦?怎么回事?”
目光全部投向门口,婶婶站在那,看着面目全非的客栈,一脸难以置信。
黑苗头领眼里寒光一闪,飞身上前,一把明亮亮闪着幽幽蓝光的苗刀架在婶婶脖子上:“都别动,谁都我就杀了这老婆子。”逍遥惊怒地道:“你……卑鄙!”黑苗头领冷笑:“哼,不想让她死的话,就让殿下跟我们走。”
“你休想!”逍遥怒道,“我不会让灵儿跟你们走的。”
“哼!”黑苗头领冷笑,“那就别怪我对这老太婆不客气了。”说罢,苗刀一侧,闪出刺眼蓝光,眼看婶婶就要命丧当场。
“不要……”四人同时惊呼,几乎要闭上眼——不忍再看下去了。
千钧一发间,奇迹却发生了,只见婶婶一掌劈向黑苗头领,掌力雄厚,将黑苗头领打出几丈远,撞上墙,软软地瘫了下来,嘴角溢血,脸色惨白,眼看是不活了。婶婶威风凛凛意气风发地叫:“谁是老太婆啊。啊?老娘我出道的时候你小子还不知道在哪玩泥巴呢。哼!”唠唠叨叨地说了一通后,忽地发现有些不对劲,上前踢了黑苗头领几脚:“喂,喂?死啦?糟糕,大概太用劲了唉,人老了就是老了,掌力都不能收发由心了……”
婶婶自己在一边懊恼着,却不知有两人正上上下下地打量着她,满脸不敢相信,一个是逍遥,原因就不用说了吧?另一个是师姐,她瞪大了眼睛,难以置信地喃喃道:“这是……“穿云掌”?难道……竟是当年名动江湖的“铁掌飞凤”?”
婶婶转头过来,有些诧异:“你是什么人?怎么知道“穿云掌”?”
师姐钦佩地说:“当年名动江湖的“铁掌飞凤”,凭着一套穿云掌法,击败过不知多少名门正派的掌门,从而威名远震。但不知为何,在“铁掌飞凤”出道五年后,却凭空消逝,无人知道她的去处。……没想到,前辈竟是隐身于余杭镇……”
婶婶上下打量着师姐,啧啧道:“这位姑娘倒也博闻,没想到我近二十余年没出江湖,竟然还有人记得我。”
师姐笑笑,正要客套几句,却见逍遥一个大跳蹦到婶婶前面,上上下下左左右右地看个仔细,嘴里稀奇地叫:“哇呀婶婶,没想到你还是个高手啊!以前你为啥不教我功夫……”婶婶“砰”地一个爆粟敲了下去,掀眉道:“臭小子!你也不想想,你没学功夫就整得村子里不得安生,要是学了还不把整个余杭给闹得翻过来?”
逍遥委屈地摸着头,嘀嘀咕咕不满地抱怨。
婶婶看到一边的灵儿,有些奇怪地问我:“小风,这位姑娘怎么又回来了?逍遥不是送她回家了吗?”
我黯然地低低眉梢,说:“婶婶!灵儿已经没有家了,除了这位姑娘,仙灵岛上所有的人都被这些黑苗人杀尽……先让灵儿在这住下,她的房钱我来付,行吗?”
婶婶佯怒道:“你把婶婶我看作什么人了,我是那种没有侠义之心的人吗?灵儿姑娘,你就在这放心住下。……逍遥,快带灵儿姑娘去休息。”
逍遥过来将灵儿带上楼,婶婶回头对我与师姐说:“小风,姑娘,闹了这么久,你们也累了吧?不嫌弃就先到我房里去休息一下,到晚饭时我再叫你们出来。”
我摇摇头,说:“婶婶,我们没事,用不着休息。你去做饭吧,时间到了就到外面叫一声,我们在屋顶。”说罢,拉着师姐出了客栈。
两人一起上了屋顶,并肩坐着,风不是很大,吹在身上很是清凉舒服,让人精神一振。
坐了一会,师姐偏头过来,说:“我叫马羽瑛,少宫主的师姐……小……呃,小风姑娘。仙灵岛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为什么,少宫主说众位姐妹们……”
我沉默了一下,才说:“我叫风扬熠雪,你就叫我风儿或者小风吧!仙灵岛的事……羽瑛师姐,你知道灵儿是南诏的公主吗?”
羽瑛愣了一下,随即转开了头,声音里苦涩的味道慢慢透了出来:“女娲的宿命吗……师父说的果然是真的。”
这回轮到我惊讶了,她怎么会知道灵儿的真实身份?还有那个师父,难道是灵月宫主吗?我问:“羽瑛师姐……你,你怎么知道女娲?师父,是指灵月宫主吗”
羽瑛慢慢抬头看向远方的天际,声音被风吹得有些缥缈不定,仿佛陷入回忆:“嗯,没错!我四年前离开岛上到江湖上历练,在我离开的前一天晚上……
四年前,仙灵岛桃花林——一阵林风吹过,如云如雾的桃花落下缤纷的粉色精灵,碧绿草地上落下一片柔软的粉色地毯。花雨过后,林中深处现出两个绰约的身影。
一个十五六岁的少女手里拿着剑,抬起左手擦擦额上的汗,看着前面侧立的女子,说:“师父……为什么要叫我到这儿来练剑给您看?您刚才说有事要告诉我,现在练完了,可以告诉我了吗?”
女子慢慢转过身,周围的光线也仿佛随着亮了起来。当女子完全正立时,月光一泻而下,流动的光芒在女子背后闪烁,一张绝美的容颜让时间仿佛停止。极其简洁的装束,却更衬得她的典雅。不似女娲族圣洁的美丽,也不似世上妩媚美女的娇媚,而是典雅中透出素洁,站在月光下就仿佛是月神临世,让人觉得神圣不可侵犯——灵月宫主。
灵月看着少女,过来轻轻拂去少女肩头的花瓣,过了一会,说:“羽瑛,你的剑法练得很好了,出去历练,为师也放心了……叫你过来这儿,是想告诉你一件事,一件你谁也不能告诉的事……”
羽瑛眨眨眼,说:“师父,我保证谁也不说。”
灵月望向水月宫的方向,幽幽地叹口气,仿佛犹豫了一下,但最终还是开口:“灵儿,她不是人类!”
“什么?”羽瑛大惊,“师父?你说什么……”
灵月止住羽瑛的话头,说:“不要吃惊。为师并不是说笑,灵儿,她的确不是人类,而是女娲后裔。”
“女娲后裔?”羽瑛惊呼,满脸难以置信,不过这也是常情,任谁知道平日里与自己极其要好的小师妹是大地之母女娲的后裔,都会吃惊的。
灵月抬头看着夜空,缓缓述说着女娲族的故事,从女娲被革神籍讲到南诏的混乱,再讲到南诏公主灵儿上了仙灵岛……最后,灵月将视线转到被惊得目瞪口呆的羽瑛身上,声音里透出一股严肃:“羽瑛,为师前次闭关,冒着遭受天劫的危险将灵儿往后的路用“天萍演算”算了一遍,除了算到有一个少年与一个异世少女将护送灵儿之外,更算到你具有仙体,前世,曾是反对天帝革除女娲神籍的神仙之一。”
“什,什么?”羽瑛这次是彻彻底底地惊呆了。
灵月:“为师灵力有限,也仅仅推算出你前世曾经吃下神果,所以转世保持仙体而已。但这也足够说明你往后的道路该怎么走了。水月宫一向与世隔绝,但这次为师破例让你出岛,也是为了让你能更强,日后能保护住灵儿啊。”
“师父!”羽瑛忽然跪了下来,声音坚定,“师父,羽瑛不会让你失望的。”
灵月扶起羽瑛,欣慰地笑了……
羽瑛讲完了,但两人都没说话,静静地坐着。
良久,羽瑛转头正视我:“小风,你就是师父说的那个异世少女吧?”
我挑了挑眉:“你说呢?”
羽瑛轻轻笑了:“我说——是!”
我眼里闪着笑意,忽然问:“那灵月宫主是怎么逝世的?”
羽瑛目光一黯,过了一会才说:““天萍演算”虽然成功,但毕竟是泄漏天机的法术。逆天行事,总不会有好下场……”
我没再说话,安慰性地拍拍羽瑛的肩。两人在屋顶上一直坐到傍晚!
一夜无话……
第二天清晨——我打了个呵欠,睡眼惺忪地从地上起来。什么?你问我为啥从地上起来?回答是:偶打地铺。你问我不是住婶婶屋里吗?为啥打地铺?那我告诉你,都是那该死的混帐小李子害的。
说起来就想揍人,你说吧,昨天偶和婶婶睡在床上睡得正香,却被灵儿与逍遥吵醒,婶婶出去看,回来时顺便把灵儿也带进来。婶婶的床只能睡两个人;又不可能让灵儿打地铺;逍遥的房子我不可能睡;灵儿偏偏又好心把睡着的羽瑛放到那张只能睡一个人的客房的床上,我又不可能去和羽瑛争床;所以,理所当然地,可怜的偶只有睡地板的份。
“风儿姐姐!”一袭水蓝在眼前晃呀晃的,悦耳的声音在耳边响起。
“唔别晃。”我的眼睛半睁半闭,严重睡眠不足。腰酸背痛,难受死了。TMD,臭逍遥,都是你害的。
一只柔嫩的手贴上后背,一阵清凉的力量从背后传入,一下子就舒缓了酸痛,精神一振,整个人清醒不少。
“灵儿……”我转头感激地笑笑,舒展几下,站了起来。
灵儿内疚地扶着我:“对不起,风儿姐姐。睡这么久地板一定很难受吧?”
我摸摸后脑勺,“嘿嘿”笑了几声,意思是:没事没事。
“咦?你们都起来啦?”逍遥的声音从门口传来,羽瑛也跟着走进房子。
我一见逍遥,火气就上来了,不屑地说:“哼!你当人人都像你那样成天睡觉啊?”
逍遥一脸莫名其妙,不知道那里又惹到我了。我又哼了一声,拉着羽瑛出了房门,直接往码头走去,昨天晚上婶婶听了灵儿讲述的一系列事情,老早就下定了决心要逍遥陪灵儿去苗疆了。让婶婶和逍遥说去吧,偶先和羽瑛到码头去和那个啥老板谈判,反正我也没有东西可收拾的,羽瑛想来也应该没有。
好了……下一站——苏州……应该要遇见月如了,我倒有点想看看真实中的月如长什么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