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什么?”流烟骇然叫道。
我一把拉了流烟就往回走,皱眉道:“没时间多说了,你得回谷去,告诉师兄和流轩他们,没有我的命令,御蝶谷的弟子一概不许踏入苗疆半步。若是有紧要的事,我会施法让灵犀飞回通知你们。”
“可是……”流烟使劲挣开了我,看着我道,“谷主你怎么办?”
“我自然是留在这里。”我看着她,一字一顿地道,“流烟,这次别再耍小孩脾气。月如的事我一个人在苗疆打理便行,如今苗疆处处危机,黑白苗族的战争一触即发,若是这两族战争中再加入武林争斗,苗疆不知会乱成什么样子。御蝶谷绝对不能轻举妄动,乱趟这趟混水。”
“但如果我们按兵不动,中原武林会怎么看待我们御蝶谷?他们会说我们身为正道领袖之一,事到临头却退缩不前。”流烟争道。
“难道为了一个名声就要跟着那些人一起昏头吗?”我怒喝道:“我管那些蠢货怎么看,江湖中人但求行事光明磊落,这分明是个陷阱,御蝶谷按兵不动绝非贪生怕死。流烟,不要把别人的看法看得比人命还重。”
流烟怔住了。
我攥紧了拳头,盯着她,一字一顿:“我不能用御蝶弟子的尸骨去堆砌御蝶谷的威名,你明白吗?”
流烟睁大了眼睛,眸子里闪过复杂的光芒,嘴唇微微颤抖着。半晌,她终于低下了头,咬着牙:“是!”
我伸手拍拍她的肩膀,转身,“走吧。”
两人一前一后地从林子里出来。
逍遥拉着灵儿正站在茅屋前,见我俩出来,逍遥皱着眉头道:“你们两个刚才在做什么?有什么话居然要躲到林子里去说?”
我勉强地笑笑:“没事。只不过御蝶谷内出了些事,我让流烟待会回去打理。”
“待会?”灵儿吃惊地道,“出什么事了?这么赶?”
我安慰地拍拍她的肩膀,没有回答,转头对流烟道:“快去收拾吧。”
“是。”
流烟匆匆地去了,逍遥觉着不对,伸手拦住我:“丫头,出什么事了?”
我背对着灵儿,直视着他,轻轻地作了个“月如”的口型,便见到他脸上的表情明显僵硬了。
我推开他横在我面前的手臂,从他身边走过,用只有我们两个才听得道的声音低低道:“待会我再和你说。”
灵儿奇怪地看着脸色苍白的逍遥,不安地道:“逍遥哥哥……”
逍遥回过神来,急忙扯出一个笑容:“没事,灵儿,这是他们御蝶谷内的事,我们不好多问……我们到那边走走吧,圣姑说多走走对你身体有好处。”
“……好……”灵儿没有多问,点头道。她看着身边心不在焉的逍遥,心底的不安渐渐扩大,逍遥哥哥,你们到底瞒着我什么?
夜——除了圣姑屋内还亮着灯,所有人都睡下了。我躺在床上,望着窗外的明月,却无论如何也睡不着。
今日清晨,我遣了流烟回御蝶谷。傍晚,御辞一行人便到了。飞雪的天山良驹虽不及踏风的惊人脚力,却也是普通马匹难以匹敌的。
御辞见圣姑屋子狭小,住不下这么多人,便让逸云姐妹和枫三人到大理城去,毕竟那里消息的确灵通些,处理事情也方便。
我辗转反侧,一丝睡意也无,一闭上眼睛,满脑子便尽是明夜招魂与中原武林之事。
我叹了口气,掀了被子坐起来,下床开门,到外面走走。
圣姑屋内仍亮着灯,苍老的身影投射在窗上,正在忙着各种招魂事宜。
羽瑛已经被移入圣姑的房内,我是极想进去看她一看的,却又不敢打搅了圣姑,只能垂手默默地站在门外好一会儿,才离开。
我打开了茅屋的门,迎面却见到一袭白衣负手静立在溪边,默然无语,仰首望月。
我微微一愣,他也……
我走出屋子,回身关上了门,发出细微的声音,那白影像蓦然惊醒一般,一对清亮的眸子看向了这边。
我走过去他身边站着,微微偏头,宛然微笑道:“这么晚了,还不睡?”
沉默半晌,清冽如水的声音:“彼此。”
我从侧面看他在月光下的侧脸,线条不如平日里刀削般的刚毅,他朝我看来,眸子里也没有咄咄逼人的寒凉锋芒,我看他看得有些发楞,觉得眼前这明明是个青年男子,却怎么能比姑娘们都好看几分?长得俊美,却丝毫不显阴柔,平日里目光冷然如电,与人对敌时眉宇更是带着煞气,你说这人,怎能出色到这等地步?
“怎么?”许是被我看得有些窘了,他终究是开口打断我的思绪。
“啊……”我惊觉,脸微微地红了,暗骂自己,这究竟是第几次看他看得发呆了。窘迫间,忽然想起一事来,急忙问道:“枫溟那边,你都安排好了吧……呃……”才说了这一句,我就觉得不对,枫溟的事,我这个外人问他,倒是突兀了。
我讪讪地笑笑,想岔开话题,但他已道:“昨夜云儿和我说了大体的情况,雪鹰已带消息回庄了。”
“是吗。”我点点头。雪鹰,全身雪白的鹰类,极为珍贵,桀骜不驯,成年大鸟就如海东青一般难以驯养,但如果从小就饲养,长大后却可以当信鸽来使,极是忠心,那是枫溟山庄特用的信使。
两人之间似乎没了话题,一时陷入了沉默。
“呃,枫他……”我觉得沉默很是尴尬,想回去睡觉,却又想和他待一会,只好不得已地绞尽脑汁找话题,“我想问,他不是说他不能离开枫溟山脉的吗?为什么这几次看他,他都和你到处走?”
御辞的眸子忽然变得幽长深远,他看着我,我不自在地干笑道:“怎,怎么,我有说错什么吗?”
“阿枫五年前,就已修炼到可以以人形离开枫溟山脉的境界了。”御辞紧紧地盯着我,“我记得没有告诉过你,阿枫他不能离开枫溟山脉的事。”
“我……”我哑口无言,他是没告诉过我,但我回了十年前,自然一切都知道,还是枫他自己亲口告诉我的。
“风儿。”御辞的目光变得深邃。
我低下头,暗自叹气,这小子,心思什么时候变得如此缜密敏感?十年前他还单纯得跟张白纸似的,如今三言两语就能觉察出不对来。
“御辞……你这么聪明干什么……”我微微叹道,还是决定告诉他了。他虽然知道我回到十年前的事,我却一直没有告诉他我遇到了什么。今夜,就和他一切摊开来讲了罢。
我抬起头看他,半是无奈半是促狭地向他眨眨眼:“御辞,你想不想知道,那次我去女娲庙后回到十年前,遇到了什么?”
玉轮当空,淡星疏落,月华似水宁静。
圣姑屋前,我将回魂仙梦之事一一叙述给旁边的白衣人听,他听着,思绪仿佛也回到十年前,听到有趣时,他唇角微弯,逸出极淡一丝微笑,可是,我却丝毫感觉不到他的愉快,只觉着那笑容里是说不出的凄迷落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