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小说鬼谷子的局(1-10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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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7章 天子嫁女风裹雨 秦人逼亲雪加霜(3)

颜太师随他走到一侧:“请问王叔,何事急切?”

“唉!”西周公长叹一声。

“究竟何事,能透个气吗?”颜太师急了。

“是秦人要见太师!”

“雪儿已经出嫁了,秦人还有什么事儿?”

西周公压低声音:“依旧是聘亲的事儿!”

颜太师惊愕:“啊?”

颜太师回到府中,果见公子疾已候多时。

几句寒暄之后,公子疾奉上礼单:“这是聘礼,请太师过目!”

颜太师接过礼单,淡淡道:“长公主早已许配燕室,且已于两日之前知会秦使,今日嫁出了!”

“回禀太师,”公子疾拱手应道,“我们此番求聘,聘的并不是雪公主!”

“不是雪公主,又是何人?”

“雨公主!”

颜太师脸色沉下来,良久,冷冷说道:“雨公主尚未及笄,不到婚聘年纪,秦使难道不知道吗?”

“知道。”

“既然知道,为何还要强聘?”

“因为周室公主抢手啊!我家君上忧心再出现前番争聘之事,特命本使先行纳彩。为示诚意,又使殿下亲来,还望太师念在我家君上这番诚意上,玉成美事!”

“老朽晓得了。秦公聘礼老朽可以收下,待公主及笄之后,老朽再行奏报王上,谋议婚事,如何?”

“雨公主年逾十四,及笄在即。秦公旨意是,鉴于前有争聘之事,此番秦室纳彩,欲将公主先行聘至秦室,待公主及笄之后,再择吉日成婚!”

“这个不合礼制!”

“哦?”公子疾两眼直逼过来,“老太师既然提及礼制,晚辈也就说一说这个礼制!据晚辈所查,淳于子既不是燕室大夫,也不是聘亲使臣,不过一个浪荡天下的游士而已。此人早来洛阳,且就寄居于太师府上。敢问太师,一个游山玩水、走朋访友的士子于一夜之间摇身变为燕室的聘亲使臣,大周礼数何在?这且不说,即使民女出嫁,也需挑选黄道吉日,而天子视若掌上明珠的雪公主出嫁,理当是天大的喜事,可实际上呢,燕室既无一人前来迎亲,也未出一金聘礼,以燕地之遥,来去数千里地,想必燕公还不知道有此大喜呢,老太师却把公主如此这般地匆匆嫁出了!晚辈查过历法,按照大周礼数,今日并不适宜婚嫁,老太师却视天子嫁女为儿戏,辩称辰时宜嫁,将雪公主强行打发!晚辈还查询到,在我殿下抵达之前,宫中并未议定婚嫁之事,更未确定嫁入燕室,而是在我殿下抵达之后,才匆匆嫁出公主,敢问太师,这难道就合乎大周礼制吗?如果不合,是刻意躲避我秦人吗?”

这一番话事实俱在,无懈可击,颜太师哑口无言,老脸红涨,不无羞惭地垂下头去。

公子疾微微一笑,缓和语气:“秦公诚意,还望太师成全!”

“唉,”颜太师苦叹一声,“周室已然如此,你们仍旧苦苦相逼,还叫一个行将就木的人来成全,这难道就是天意吗?”

公子疾拱手道:“太师久经风霜,见过不知多少世面,不该这般良莠不分哪!自孟津朝王以来,太师当知,苦苦相逼的不是秦室,而是魏室!孟津之会,秦公忖知魏侯居心叵测,执意不去。魏侯以秦公不去为由,冠以天子之名,裹胁诸侯伐秦。由于魏侯秉持的是天子旨意,秦公欲哭无泪,欲抗不能,只好使公孙鞅赴魏,自辱己身,称臣求和。魏侯见秦公服软了,贼心毕现,不久即于逢泽称王。魏侯叛周,天下震恐,只有秦公不惧强暴,毅然前往周室聘亲。太师啊,聘亲不过是个虚名,拥周护主才是秦公的真心哪!岂料魏侯作祟,使陈轸搅局,太师出于无奈,方使淳于子出面化解困局,秦公虽为不悦,却也理解。所幸天不佑魏,河西大战,秦公最终获胜。战场尚未打扫清爽,秦公就使太子再赴洛阳,续聘雨公主。太师试想,若是不为护主,以秦室之盛,以秦国太子之尊,天下女子何处不能求,秦公为何偏要聘亲一个风雨飘摇的周室呢?”

颜太师沉思良久,亦拱手:“谢秦公诚意!不瞒秦使,雪公主嫁往燕室,确为不得已之举,其中委曲,难以表述。秦室若是执意聘娶雨公主,老朽也无话说,这就奏请陛下,由陛下圣裁,可否?”

公子疾再拱:“晚辈代秦公谢太师成全!”

翌日晨起,颜太师入宫觐见天子。

观他气色不佳,显王迟疑一下,问道:“是秦卒不肯撤走吗?”

“嗯。”颜太师点头。

“为什么?”

“还要聘亲!”

“这……雪儿不是已经出嫁了吗?”

“他们要聘雨公主!”

周显王几乎不相信自己的耳朵:“雨儿?”

颜太师点头。

周显王闭目良久:“她还小呢!”

“唉,是啊。可……秦公前番聘亲失意,心犹不甘,此番使太子亲来,若是空手而归,更是不甘哪!”

“爱卿是何主张?”

“仔细想来,诸侯之中,秦室还算维护周室的。遥想当年,西戎威逼,秦非子为周室牧马。周室遭劫,秦庄公护送平王东迁,秦襄公荡平西戎,夺回歧、丰之地,为周室去除了多年西患。到了穆公,秦坐拥关中,称霸诸侯,却也未生逆心,尚能以周室大局为重。此番魏侯谋逆,挟天子名义伐秦,秦之表现也还可圈可点,一是不惧强暴,与我结亲,二是不惜国力,与魏血战。由此种种,臣以为,就眼前时局,既然秦公执意攀亲,于我周室有百益而无一害,何不成全他呢?”

“不是有魏人在作梗吗?”

“魏人作梗的只是雪公主!河西战前,双方为雪公主争破脸皮。此番秦人再聘,我若将雪公主嫁往秦室,魏侯的面皮受不了,所以才来私信恐吓。秦室改聘雨公主,堪称妙策,一是遂了前愿,堵了天下人的口,二也让魏侯没有话说!”

“老爱卿,”周显王不假思索,“你知会秦使,秦公的诚意寡人领了。秦公执意聘娶雨儿为太子妃,是好事,寡人没有不允之理。只是好事就当多磨,雨儿眼下尚幼,望秦公少安勿躁,待她明年及笄,再行婚聘不迟!”

颜太师苦笑一声:“臣对秦使也是这般讲的,可秦使说,雪公主之事让秦公后怕,秦公执意先聘雨公主回秦地,俟公主及笄,再择吉日奉行大礼!”

周显王微微皱眉,摆手道:“寡人知道了。”

“王上,臣如何回复秦使为妥?”

“你不是很会拖吗?先拖他几日吧。雨儿不是雪儿,即使寡人,也强逼不得啊!”

颜太师拱手:“臣遵旨!”

王后一觉睡到次日午时。

将醒非醒之际,王后额头汗出,全身都在用劲,却动弹不得,折腾好一阵子,终于叫出声来:“雨儿——”

声音巨大,几乎是在嘶叫。

宫女闻讯赶到,见王后已经坐在榻上,一副惊魂未定的样子。

宫女急道:“娘娘?”掏出丝绢为她擦汗。

“没什么,”王后嘘出一口气,“做了个噩梦而已!”

“奴婢听见娘娘在叫雨公主。”

“是哩。对了,你去望望陛下,要是没事儿,就请陛下过来一趟。”

宫女点头,快步去了。

御书房外,一只秋蝉躲在树叶间“吱吱吱”地鸣个不停。显王的书童仰头看向树冠,咬牙切齿。许是寻不到知了,书童气恼,运足力气,朝树身猛踹一脚。大树只是微微动弹一下,秋蝉的叫声则愈发响亮。

宫女走过来,看他一时,扑哧笑了:“嗨,你踢树做啥?”

书童气呼呼道:“你听,那家伙吱吱吱吱,没个完!”

“它吱它的,碍你啥事儿?”

“唉,”书童轻叹一口气,“陛下正在难受,这只秋蝉却不识趣,只在此处烦人,你说气人不?”

“陛下为什么难受了?”

“这个不能说。哦,对了,你不侍奉娘娘,来这儿做啥?”

“娘娘做了个噩梦,吓醒了,要我来请陛下过去一趟!”

“娘娘做的是啥噩梦?”

宫女附耳悄语:“做啥噩梦不晓得,我就听见娘娘连叫几声‘雨儿’,想是这噩梦与雨公主有关!”

书童震惊:“啊?!”

宫女一脸诧异:“你啊个什么?”

书童叹服道:“娘娘真是个神人哪!”

“怎么了?”

书童附耳悄语。

“天哪,”宫女震惊了,“雨公主跟雪公主不一样,是个烈性子,何况娘娘还在病着呢!”

书童伤感道:“说的就是这个!”

宫女略顿一下,撒腿跑进靖安宫,向王后禀道:“娘娘……不好了,秦……秦人执意……要聘……雨公主!”

“雨儿?”王后脸色陡变,两眼紧盯她,“你说清楚!”

宫女缓口气:“是颜太师禀报陛下的,说是雪公主嫁走了,秦人改聘雨公主,定要娶她做太子妃。陛下不乐意,但秦人不肯,执意要聘!”

“雨儿,雨儿,雨儿……”王后“噌”地下榻,朝宫门急跑。

一切发生得过于迅速,宫女未及反应,王后已经跑到门口。

眼看就要出门,王后打了个踉跄,“咚”一声栽倒在地。

宫女这才回过神来,飞冲上去,一把扶起王后,失声道:“娘娘!娘娘!”又尖起嗓子,“快来人哪,快来人哪!娘娘……”

宫正及众宫人闻声赶至,七手八脚地将王后抬到榻上。

宫正大喊道:“快,召太医,快,禀报陛下!快!快!”

几名宫人分别朝不同方向跑去。

王后昏倒,嬴驷有点儿慌了,问公子疾道:“怎么回事儿?”

“唉,”公子疾苦笑一声,“她怎么又来了?该当换个花样才是!”

“花样?”

“驷哥有所不知,”公子疾应道,“这个王后是个神人哪。前番聘亲,为拖延时日,王后作神弄鬼,昏睡半个月不醒,连魏室来的高医也诊不出个所以然来,若不是大良造请来终南山仙姑,臣弟真就让她蒙了!”

嬴驷急道:“仙姑何在?”

“呵呵呵,”公子疾笑道,“为防她再来这一手,臣弟早已使人请到仙姑,就在驿中安歇呢!她这不是病了吗,臣弟这就陪同仙姑前往诊治!”又转对军尉,“有请仙姑!”

林仙姑再进靖安宫诊治王后,见王后面色蜡黄,呼吸细微,双目紧闭,完全昏迷。林仙姑如前番一样,离王后一步之遥发功有顷,收功离去。

公子疾迎上,急问:“请问仙姑,王后她……可是有病?”

林仙姑点头。

公子疾怔了:“仙姑是说,王后这次是真的病了?”

林仙姑点头。

“何病?”

“急心风!”

“急心风?”公子疾极是不解,问林仙姑道,“前番不是好端端的吗,怎么突然就得了这个病呢?”

“忧思过甚,卧床过久,虚火过盛,阳神居不安所,受惊离位!”

“是了。”公子疾大是赞同,“敢问仙姑,此病可有救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