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传记大象无形曾国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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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7章 后院起火(3)

王睿道:“你们说的这些都不错。但要在本县驻防大批团练,无论怎样,都该知会本县一下。现在可好,当地百姓上控到了知府衙门!你让本县作难不作难?这件事,本县怕曾大人误会,已经禀告了巡抚衙门。我们都等着巡抚衙门的批复吧。”王睿话此,又用手指着跪在堂下满脸不服气的团丁道:“这两个妨碍公务的狗东西,本县是一定不能轻饶的!你们两个回去后,也要告诫一下各营管带,一定要约束好团丁,不要胡乱生事。否则,本县的板子是不长眼睛的。二位大人若无其它的事,就请各回本营办差去吧。本县这里,还有案子要问。”

王睿笑着站起身来,略拱了拱手道:“本县公务在身,恕不相送。”

刘长佑和彭玉麟无奈,只好双双起身,施礼后退出。

二人刚走出衙门,团丁的惨叫声便从里面传了出来。刘长佑与彭玉麟双双一愣。

曾国藩的车轿夜半时分才赶到衡山。

曾国藩见县城万籁俱寂,甚是祥静,便命人先择驿住下,待天明以后再去团练衙门。

衡州本处要冲,原是湖南境内最不安静的一个府。但因刘长佑到后,团防严密,部署适宜,现在竟是湖南最平静的区域。

约两刻钟左右,必有一队湘勇持械从街区走过,梆子声也此起彼复,很有太平时节气氛。

曾国藩见此情景,不由对刘长佑又增加了几分信赖和器重。

天将拂晓,东方还是一片朦朦胧胧的白光,曾国藩已带着亲兵营,走进了衡州团练大臣的辕门内。

闻报,不多一刻,刘长佑与彭玉麟各带随员迎了出来。

用早饭的时候,曾国藩简单向二人问了问事情的经过。

饭毕,稍事歇息,曾国藩同着刘长佑、彭玉麟,在两哨亲兵的保护下,乘轿来到知县衙门。

曾国藩从团练衙门动身的时候,先打发人去知府衙门请赵大年到县大堂问话。

得知曾国藩到了衡州,赵大年大吃一惊,早饭也未及用,便匆匆忙忙乘轿向知县衙门飞奔。因时候太早,赵大年身边只带了两名属官、四名衙役。

曾国藩等人到了县衙大门口,早已有亲兵提前通报了进去。

但王睿并不慌张,先梳理好辫子,穿好官服,又把县丞、捕厅等一应属官传齐,这才由他带着,有条不紊地迎出衙门。

礼毕,王睿把曾国藩、刘长佑、彭玉麟三人请进大堂落座。

萧孚泗俟王睿等人走进衙门,便把亲兵都分布到县衙的大门外和二门内。曾国藩在衡州险吃大亏,萧孚泗不能不格外用心。

茶水刚刚摆上,曾国藩与王睿尚没有正式讲话,赵大年又到了。于是又一番繁文缛节。

曾国藩坐首位,依次是赵大年、王睿、刘长佑、彭玉麟。偌大的公堂之上,既无站堂之人,亦无文案,甚是空落。

曾国藩干咳了一声,对王睿说道:“王令啊,本大臣去看防守,路过这里。听刘大人和彭大人讲,防营的栅栏一夜间被烧毁了。这是怎么回事啊?”

王睿起身禀道:“大人容禀,彭大人次此所选之地,乃有主之地。地主告到了衙门,不容下官不管。经下官亲自勘查,确系原告有理。请大人明察。”

彭玉麟起身道:“王父母,学生有一事不明,要向您老请教:学生为防营选驻地时,当地地保一直同行。在确定防地之前,学生曾向地保反复询问,确认无主后,才围栅设防。现在贵县的各营防地,都是如此办理的。”

王睿道:“糊涂地保是有的。那块地,的确是有主的。”

曾国藩笑问一句:“王令是有官声的人,想来是不会错的。说不定,当真是地保记错了。王令,听刘大人讲,彭大人留守防地的两名团丁,被投进了大狱?这又是为什么呢?您现在着人把他们提上堂来,本大臣要问他们几句话。”

王睿道:“禀大人,那两名扰民的团丁,下官已扒下他们的勇装,勒令他们回家了,以为扰民团丁者戒。曾大人,下官这么做,有什么不对吗?”

曾国藩先是一愣,很快镇定下来说道:“王令做得好!团练扰民,与贼匪何异!这件事,本大臣应奏明朝廷,嘉奖于您。王令啊,烦您请捕厅和文案上堂,本大臣要问他们几句话。可使得?”

王睿一听这话,当即对门外高喊一声:“传张典史与李刑名上堂。”

用不多久,身材魁梧的无须张典史与文质彬彬的长须李刑名走了进来。

礼毕,曾国藩说道:“张捕厅啊,彭大人为团练选了处驻防之地,以备平时操练之用。但没想到,因地保糊涂,竟选了块有主之地。你把该地主的地凭与状子呈上来,本大臣想看一眼。”

张典史马上道:“请大人稍候,下官现在就去把地凭拿过来。”

张典史话毕快步走出去。

曾国藩又对李刑名道:“老夫子啊,烦你去把该地主的口供呈上来吧。”

李刑名想了一下道:“禀曾大人,不知大人要看哪份口供?”

曾国藩道:“就是最近的那份。”

李刑名点一下头走出去。

张典史拿着十几份地凭走进来,把地凭放到曾国藩的面前,后退一步站好。

曾国藩把地凭推给彭玉麟道:“彭大人,烦您把那张地凭挑出来吧。您是在事委员,应该很快就能挑出来。”

彭玉麟就把十几张地凭摊开,一张张看过,抬头问张典史:“捕厅大人,这都是些过了期的地凭。曾大人要看的那张,是团练防地的地凭。就是本委员刚刚选定的那块地。”

张典史答:“禀曾大人、彭大人,下官的手里,只有过期的地凭。凡有效的地凭,均在各地主的手里。官府这里,只有一个底子。若想查出来,恐怕三天也未必能看完。”

曾国藩笑了笑,挥手示意张典史退下。

张典史出去后,李刑名又走进来。

李刑名把很大的一个口供簿子摆到曾国藩的面前,道:“请大人阅看。”

曾国藩把簿子推给王睿道:“王令,这回得劳烦您的大驾了。”

王睿答应一声,翻开簿子眯起眼睛便看起来。李刑名不敢离开,退后两步站住。

曾国藩笑道:“王令啊,本大臣看您的眼睛好像不大好啊。是不是小时候读书累伤了?”

王睿一边翻簿子一边答:“谢大人挂怀。下官的眼睛生下来就不大好,看近处无大碍,稍远一点,就模模糊糊。所幸还无大碍。”

曾国藩道:“您慢慢看,不要着急。”

曾国藩又问赵大年道:“赵太守,本大臣看您的气色,最近挺忙吧?”

赵大年欲起身答话,曾国藩忙道:“赵太守,我们是拉家常,您不要多礼。”

赵大年道:“谢大人抬举。敝府最近人手短缺,的确有些忙乱。”

曾国藩点一下头,沉思了一下道:“衡州地处要冲,一旦粤匪在江西吃败仗,很可能转瞬就攻入湖南。衡州是第一关,务必严加防守啊!”

赵大年道:“禀大人,江西局势恶化以来,下官夜里就再未解过衣带。衡州仅有的两艘官船,下官都把他们派到要道河口游弋。一旦有警,立即通报,要多快有多快!”

曾国藩笑一笑:“如此甚好,剿贼守地,最要紧的是兵勇密切配合。这件事,还要劳太守居中调度,方不至于误事。”

曾国藩见王睿还在翻看簿子,不由问道:“这件案子只是近几日的事,您无须从头查找。您不妨从后面看起,想来会快些。”

王睿抬头问李刑名:“你好好想一想,。那个地主的口供,你到底录没录?”

李刑名施礼问王睿:“请大老爷明示,到底是哪个地主?是徐家地基被占的那个,还是强占苟老二猪窝的那个?除了这两个官司,小的怎么记不起来,还有哪个是关于地基的?”

赵大年这时问王睿:“王明府啊,您老弟说的那个官司,到底有没有过呀?老哥看您半天,好像不大对劲啊。您是湖南出了名的好官,当真有什么难处,您不妨讲出来。曾大人会保全您的。”

王睿自己沉思了一下,忽然道:“下官可记起来了!那个地主的官司,是没有录过口供的。下官原打算查实之后,再正式审理此案。”

曾国藩说道:“原来是这样,怪不得王令翻了这么久也未找出来。也好,正巧本大臣也到了这里,王令不妨就马上着人下去,把地主传到县衙,午后就升堂审案吧。拖久了,地主一旦不耐烦等,告到抚台那里,事情可就闹大了。还有,那两名被您勒令回家的团丁,也要打发人传过来。本大臣既到了衡山,就要把事情问个明白。王令,您现在就办吧。本大臣现在要到刘大人那里去歇息一下,午后再过来。”

曾国藩起身,想了想,又对站起身的赵大年道:“赵太守,还要劳烦您的大驾,就在这里,会同王令,速把本大臣适才交代的一干人等,全部传齐。午后,本大臣要亲自审问此案。”

赵大年与王睿会同所有属官,把曾国藩等人恭送出县衙后,便开始忙碌起来。

“李牧在赵,匈奴不侵,汲黯在朝,淮南寝谋。林甫为相,阁凤反,卢杞柄政,李怀光叛。反叛非其本心也!故人君慎置左右之臣,其益于人国者多矣。”

——摘自《曾文正公全集.求缺斋日记类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