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都市荒塘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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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亲爱的:

多久沒见面了,我想问你,你见过一盏轰轰烈烈燃烧的油灯吗?这,你是当然见过的。如果让你说出这灯在燃烧时的几种情形,我料定你是难得说清的,既使说出了,想必也难以叫我满意。还是来让我吿诉你为好:一、油灯在这轰轰烈烈燃烧的时,灯盏肚里如有足够的油,这火是熊熊旺旺的,火苗把舌儿拉得老高,清亮清亮地往上掣,连最顶点的芯尖都变得绿蓝绿蓝,那气势看上去似乎是早晨的花蕾刚一张开,里面兴奋的花蕊初次见着脆生生的阳光是多么样的欢乐。那灯芯也是格外的欢,把油料运输的劲儿都用足精神,叫灯火的气势都吱吱地叫,像征着兴旺与腾达。二、灯盏肚里沒有油了,或者这油被燃得越来越少了的时候。这灯火就变得蔫蔫萎蒌的了,沒有一点儿精神,老是愁然着,就像一位背时十足的汉子,每时每刻不仅老是抬不起头,更时越来越将头低矮也往胯下缩。或许这火苗就像春天的菜苗子,突然的一天被人移到了深秋酽霜里一般,它不但不长,反倒连这生命也被热水焗熟了一般,显得几多淹淹一息。或许这样的灯火燃烧时,它的一丝微茫的希望似乎都被一根细细的绳子套拉住了,它的光亮只有往下细淡着。再去看灯芯,灯芯这时只有生着灯花停躺在上面,显得几多恹恹地,无力地的神色,好像这一有生命的东西,刹瞬间就要熄灭着走到尽头。三、灯盏肚里的油足火也旺时,燃烧得十分得意,正当展示着无艰辉煌与兴机勃勃,如同春花盎然一样,突然来了个厄运,一口飚狂的风将它吹灭。这时的灯火本身也骤不提。这时你用心精意地看上去,灯芯虽然如风残腊月一般,可它在努力抗争,一则那灯芯上还努力保存着火星与火光,接着忙把烟放出来,想将风儿吹走,留着火星子让自己再来努力燃烧下去,如同刚开始一样;二则那灯芯上周围的热不会马上就散开,它想让自己再努力也如刚开始一样,将热传递给远方……然而,一切抗争都是无用的,都是无足一于事的。厄运终于降临它的头上了!飚风是无情的,……。就这样告诉了你。我肯定知道你会听好我的这一告诉,因为里面还有其它舍义需要你的理解。未了。

再见

你的亲

2016。2。21。辰

第一节

得虎那瘦瘦瘪瘪的样子,早已如熏烘般的腊样,让人一见就好像有一种若不经意就让根篾条儿当作薄薄的纸皮一样地刺穿。那他脸颊上的肉儿如被小刀儿趁他不注意全都剜挖去了,剩下骨骸在支撑着,看上去有儿分如剧毒物品上的禁示人面的样子。确实,他早已是一具活骷髅。至小人家和他自己都是这么因为的。这时,他将暴满青筋麻秆似的手臂往床板上用力一撑,想往上鼓劲努力地坐起来,调节一下那长年累月困在这床板上,早已够麻木的身子。这一撑,对他来说是一种无艰的努力,或说是极限的努力。可不料,臂结巴一软,身板又复原地倒在原位。这原位还是他的妻子兰英早就照着床板样儿围附好的。瞧上去一看,就觉得他这埸英勇的抗争后带给他自己的是多么深深的痛苦与可怜,甚至说是深重惨痛的。伤残处在麻麻木木地痛跳,筋骼在颤颤抖抖地弹颤。身板下那架沒顶篷的旧床架秋千般地摇摇拽拽着,吱吱嘎嘎地叫唤着不停,如一支曲。让初来咋到的人听上去或看去上,顿生几分恐惧和害怕,生怕它呼啦地一下散下架来,人和床就这么地一把重重地撂倒在地上。可他都都习惯了,就不怕了,不必担心。

他的房里简简单单的。地上除了这算是张床和一只古旧的小方桌外,其他就沒有了。这方桌显得很玲珑袖珍,上面只放上毛笔和小许的旧报纸,毛笔还湿透着,笔筒的上方的一截有凸凸凹凹的牙印,据说他常常叫他妻子兰芵,把笔毛蘸上墨,报纸平铺在床面上,然后把他翻身俯偃好,将笔插进他嘴里,让他写写画画着。他对面墙璧上那幅画,那行歪歪斜斜的字,就出自他在这样的情形下的作品。画是画着一个人在一条沒有尽头的崎岖的山路上推着一部土车,车內载着高高重重的东西,这个人被压得一直佝偻着,喘着气。画的下面就这样写着:小车不倒只管推,不能空行走一遭。地上是泥的,他妻子和別人来来往往,踩在似乎是很有距离的上面,在这进进出出让足步带来的泥土也就自然形成了微微的泥墩,凸兀着。让别人走上去很不顺畅。这幢房子是上个世纪八十年代建的,属金包银的房子。所谓的金包银就是外面当眼的墙面用红砖,内栋内墙用泥土斗做的。这房子在当时算是漂亮的。现在看上去显得又低矮又破旧,显得十分的“古”。就是连现在的牲口恐怕也怕困上去。房内的窗户又窄又细,中问的横柱就是几根方木头。明亮的阳光一射上去,好像全给过了滤一样,被结结实实地打上好几分折扣。里面就自然地变得暗暗淡淡。另外,他长年累月地就是这般地困在这床上。他的世界就是这张床上,这张床上就是他的世界。他要大小便也就是在这床上进行:在床的中央把垫板和席子用力捥挖出一口大圆眼,桶就放在这眼的下面。他自己动弹不得,丶屎尿就从上面这个样子屙下去。尽管这单调陈旧的房间在他妻子兰美的打扫下,显得干干净净,整整齐齐。可总或多或少,或浓或淡让空气里夹杂脏臭暒膻的味道。可他早已习惯了,不足为奇,不足为异。

这时,他动了一下,为这房可增加了不少活气,至少证明了这房间不是永久的寂静。他反臂让臂结从草枕里窸窸窣窣地钩出了几张裁好的旧报纸后,顺次依着身子很艰难地滑来了,刚来到嘴边,又习愦地呼呼地吹了数口,等到页页之间疏了稳了,便让舌头往嘴内缩进去从上下腭之间轻轻巧巧地润了润,再伸出带上少许口液的舌头粘上张。然后叼上,让嘴推着向那袖珍的桌面上犁去。这上面一小堆就是土烟叶,烟丝粗糙,如热水焗后的大青叶菜,但里面夹杂有少许的细烟丝,细烟丝露出着早已燃烧后的痕迹——这是他妻子兰英从路上操坪墟集上捡来的別人扔下的烟蒂子,或叫烟屁股。回到家,她一一地把烟蒂上的那截包着的纸捏掉,混和好土烟丝。这样可节省一点钱保足他吸烟的量。好一阵后,纸上的烟在来回不停地犁拓着就足了。回转后,用嘴贴紧腋窝上方,卷了根“嗽叭筒”。转头将它轻轻放在肩胛下的凹孔边后,又咬上根火柴,对着袖珍桌角那抽屉边的坎上的火纸猛地一划。“嗤——”趁着这火燃烧的时间,肩胛上的回到嘴后就被点着了。那纸般白白薄簿的唇边在一张一缩地吸着吐着,牵动着两腮在相应地鼓鼓凹凹着,好似春天刚出泥土的叫蛙。凸兀的颧骨如悬崖般地耸立着,任随着那皱巴巴的脸皮儿,在上面拉垃址扯,伸伸缩缩。那呆板的白痴似的眼珠儿,深涤地落进了眼窝底,眼眶就耸在上面,好像无人看管的庵寺里那桌台上那对净水碗。眼珠儿间或地动摆一下,又动摆一下,就呈现出了几多艰难和时长的久长。细细地看上去那眼形中流露出来特有的光泽与思意,才让你知道他那眼窝里蕰含着深厚顽强与毅力以及坚韧不屈的意志,还有躁急和抗争的情绪。这一切都在里面跳闪着,冲撞着,无法去羁押。也似乎是泥塘里的田螺,面对着铺天盖地的生石灰落入泥土面上时,自己本身又吸入了这有害的东西,在这百般为难的情况下,想从壳仓里拉动着肉触,在漫无边际地逃离着这逆境。

得虎就是这样无奈地整日地躺在这里,躺在这环境里。许多人都不会知道他是一位驰骋万里的骕骦,是一匹威震崟岳,意惯长虹的烈豹。而今这骕骦已羁扳枥槽了,烈豹囚禁于铁笼了。虽然他处在是如此般的境界里,可他的心他的思念早已萦牵到了荒塘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