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都市荒塘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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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年半后,十苟出狱了。他颤颤抖抖地走在街头上,阳光是陌生的,人也是陏生的。他能认得的人只有他们冷冻厂里原有的工人。这些许多下岗的人都已经找到了新的天地,开始适应了他们新的行业,新的生活。他们有的在街头开起子包子店,有的在街尾开超了水果扂,有的在厂里原来搞电工的,现在办起了电器维修店,有的在原来厂里负责制冷制冷的,现在从很远的城市里贩来了肥肥的冻肉冻油,这肥肥的冻肉冻油城里人很不欢迎,每斤只有四五元钱,而到了这里价格就翻倍,他们赚了不少的钱。有的沒技术的普工,他们更厉害在城市有的占到了街中的热闹地段,生意热热闹闹,天天人流如织;有的开发了新产业又抢占住了黄金码头,每天在收金收银,叫他们脸上时常春风得意,生意常驻不衰。他看到他们这一切,似乎也慬得了许多许多。他的心中也开始着由矛盾到化合又到化分,最后他的心里又在萌发着许多新鲜的概念。在这赶身下海的时间,有的就捞到了第一桶金,第一桶银。对,他在想,我也要横下身来,如他们一样去打拼,去到改革的海泽里去弄潮,去到改草的金锋上去爬山。我不讲跟他们比去捞金捞银,我至小也要努力赚点钱来料理两个孩子的结婚事,来料理自己的生活,来交好自己下岗后的保险费——对!彭厂长还是好,他是个好人,要不是他,顶着头皮帮我保住了工职沒被陈县长他们掳掉,可到不了几年自己就可以退休了。他想也如他们一样,在城里轰轰烈烈做一番事业,来做到适者生存,下掉过去一直保存的那工人阶级清高的架子,来很好地营入社会,营入市埸经济大変革的潮流中去。他想开店,想搞二产业三产业中,想去承包工程,他想了许多许多。但,想到承包工程时,他就害怕,一则自己沒有老子,二者要善于拉好人缘关系,可自己不行,自己历来是硬菩萨,是皮戏拜寿,拉一拉,拜一拜,推一推,动一动。想着想着,他就害怕起来,前车可鉴。一年被蛇咬,十年也怕见草蛇。过去自己做生意亏本的事全都涌入了脑海。于是,他决定自己横下身来干一番事业的原则:黑心钱不去赚,求人家求领导的钱不去赚,投资带本的事不去干,合伙的事不去干。最后他围着街头转了五六天,通过方方面面的考查,终于揽到了一件自己非常喜欢的好事,他乐意着做,这件事既不要老子,又不要求着人家,而且又是件新型玩味儿——人力踏士,或说三轮车。这东西只需要力气去踏。对,自己有的是力,在冷冻厂自己是搬运大力士。真的,说办就办。他做起了这个县城的第一位踏士司机。他每天很辛苦,但赚了钱。你看他无论睛天雨雪天冰天,他大热天每天只穿一件背心,坐在那三座车上,背心裤子全都湿透了,三轮车前面沒有挡风的玻璃,前后各两条铁柱子支撑着头顶上那顶油布篷,人坐在里面窄窄细细,晃晃恁悠的,如鸟窝一样。前面的两根柱子上各拴着一条长白罗布手巾,这是他用以擦汗用的,三轮踏车上坡踏得慢的时候,这两条手巾如风景一样吊在上面晃晃地轻飘,慢悠悠地摆动,陡坡上得很长的时候,他就很苦,流着很多汗,这两条手巾轮转地被十苟连连不断地揩擦着,转眼间就湿透了。冬天里的雨丙天里,他也只穿一两件衣服,也常常还流着许多汗,也常常把这两条手巾被汗水擦拭湿了。有时十苟见状或过意不去,忙地踩好刹车,张开十指,用力地把这两条手巾轮番地哏拧一顿,地下的汗水就哗哗地响着,下坡的时候,车子就飞快地跑,这两条手巾被风吹得哗哗地飘着。他觉得很轻松,很悦然,很自在,很有福气。这时,他一只手轻轻松松地扶好车架,一只手在得意地把手掌张得大大的,故意地往脸面上扇上几巴掌风后——其实他脸上沒有得到什么风,大概是显示一下绅士的风度而已。随后便自言自语地说上,好凉快好凉快。接着这手往下巴方拉了拉领扣,欲盖弥彰地畅开那宽厚的胸杯,袒露出那山壑般胸沟,让胸脯高高地耸立,让那上面肥肥白白的皮肉在车儿的颠簸中弹弹跳跳。随后,趁着他转过头,朝后坐车上的乘客瞧瞧,回转头又将这双厚皮肉眼睐了眯,用舌头润了润上下两爿肥厚的嘴唇。一阵后,他便唱起了上个世纪八十年代初,他们过去冷冻厂的全体职参加县里文艺演唱获得第一各的歌,也就是《军港之夜》。“军港的夜呵静悄悄…..”这声声粗粗的,哑哑的,怨怨诉诉,如雁音般高远,如泉流般清鸣,如夜半后鸱枭雄宏,如大漢中的鹫直落,好动情,好留恋。从这歌声中不乏对那个年代中的生活迫求与留恋,不乏对这时代変迁的惊讶和疑虑,不乏对自己已经过去的青春倍感着早逝的叹息与无赖。唱着唱着,眼圈里流露出几分乏红之色。有时刚唱完,长坡也下完了,他又便乐乐地把这链条踩得欻拉拉地响。有时,他这么一唱,搭在后面的客人把眼睛惊奇地望他一眼或几眼,心里在嘀咕般地笑,这位老大哥看上去他这么憨笨,可歌还唱得这么好。于是,就接着要他再来一首,并还拍一拍手掌。可他很不好意思地摇摇说,不唱了,等一会儿又要上坡,现在要攒点力,免得到时上坡沒有劲把儿。客人一听就不贪着催他唱了。其实,他只唱得这首现代歌。当然他肚子里有好多的不文雅的山歌与民歌,他当然不会唱的,因为这是在城市里,一定要讲究自己的文明与型像。

有一次,他搭了一位非常漂亮的小妇崽,刚来踩上一程短短的上坡后,马上就是一段很远很远的下坡,一到坡顶,他擦了几把汗,突然一阵徐徐的南风吹来,他周体爽爽的,好舒服。他的心里有一种说不出的愉快。他斜望了那蓝蓝的天,红红的太阳后,更显得好舒畅。他忙一只手扶好车架,一只手有经典般地张开着已掌,往脸上扇了几下风后,又拉开了胸前的衣服露出了美丽的胸脯。“军港的夜呵静悄悄…..”这洪洪亳亮的粗粗野野的歌声又响起了。听着听着,这小妇崽扑嗞一笑地说,你这位老大哥的歌唱得多好听啊!真看不出你的多才多艺,又多乐观。叹——!这时的十苟回转头朝她无意地轻笑了一下,也可能是表示回她对自已的褒赞与认可的一种回敬的礼节。这一轻细的徵笑,更勾起了她对他的几分好感。正当他唱到那得意时,“海风你轻轻地,海浪你轻轻摇”車轮的前面正躺着一块大红砖,十苟这时正处在心神的陶醉中去,也沒精心去注意着避让。这时车轮撞上去后,忙地往一边倾翻地颠簸着。啊——就会翻车,就会翻车!他忙一把用左足踩缓刹车,一把捞住着她的身子往倾翻的方向压去。车马上就平稳了。这位女小妇咯咯地笑着夸他,你这位老大哥真有意思,你踩这车很娴熟很内行,要不是你眼明手快,我差点会翻倒了。当他那粗壮的手臂从她身上回转去后的一瞥,她似乎嗅到了他那温罄的体香,他那健美的体魄。她那眼光随着他的手臂缩回去的那一瞬问,她顺上去看到了他那美丽的胸脯,健壮的肌肉。她那心里在急切地跳动着几下,她于是用手按了按胸前后,手还一直放在上面,好一阵后,她那眼光在直勾勾地看了好一阵他。他沒注意着,他早已把神注意到了车前的路上。她小声地叫了两声老大哥,可他沒有回应她,于是,她大着声音在叫,老大哥你这么会干,又这么肯卖力,肯定赚了不少的钱。你老婆肯定会喜欢你的。十苟乐乐地应了声,便轻轻地揺了摇头后,再也沒有说话了。任随着她在车后叽叽咕咕地说着。我跟你说话你怎么不冋答我?又是一阵过后,他才回答着说,我的命死,老婆早年间就离开了我离开了人间,我一直还是单身一条。说到这时,他的眼眶就乏红了。好一阵后,他继续说。现在孩子已经大了,已经娶了亲。不瞒你说,我做了这么多事业,还了一定的账。就是全靠这部车赚了点钱。两个儿子上大学是这车给赚上的钱,现在孩子结婚也是靠这辆车赚的钱,我自己下岗后,每年上交的养老金也是靠这辆车赚的钱。每天我的生意还是不差很隆的,因为我在这城里做这事做得早。怎么你还是下岗的?这么能干看不出来啊!说到这里,她对他投上了几分默默赞许的目光,当然这目光里夹着几分绵绵之情,叫人一看就会知的。回转神目之后,她叹上了一口气,眼睛里流流露出几分黯然神伤。她说,早几年我也失了伴,他得了肺癌一瞬就离开了我。俩人好久好人沒有说着话,保持着一种沉默。又一阵过去,又开始了说说淡谈,不知不觉地让时间轻轻快快过着,车子在慢慢地驰着,路在慢慢地后移。这位小妇也不知不觉地到了家。虽说到家了,可离家还有一段路,因山坳崎岖路窄,他的车就停下来了。她看到他满身是汗水,便叫他到家里喝口水。到家后,她叫他小歇一会。他喝了几口茶,在她家的电风扇下凉着一会后,就放下茶杯,要赶着生意。他转身走了好远好远,又来到了一个山坡地,她拿着钱便边追来了边说,刚才我沒给打车的钱。他接下钱准备调转车头就走,她又用上眼睛直沟勾地盯上他说,明天你要来接我一趟。他迟疑地站着,不知怎么为好。她看他难为情这样,便补上句说,我就会少你的钱吗?他嘿嘿地笑着说,不是这个意思。好,不是这个意义明天就来接我上去。他还是不好意思地站着不说话。她一个快步来到他跟前说,你怕什么?还说是城里人你太憨厚。只怕我不要你,只怕我不爱。论条件你家不一定比我家好。我那男人如果还在的话,我家还好多了,他是咱县城里房产大老板。我爱上你,是因为你是个忠厚诚实的人。他嘿嘿地笑着,脸绯红绯红的,像个黄花崽一样。这时她来到他跟前想去吻上口,可他忙转开头说,我跟你结婚在一起我当然会同意,只是——。只是什么?只是儿子儿媳们同不同意。过去我的邻居也给我说上了几个媒,可儿子儿媳们他们不同意,后来就告吹了。他们是怕后来的妈用他们的钱住他们的房?他木然地站着沒说什么。她接着又说上,好,你就到我这里来上门,我什么也不要他们的,一切我供你,好吧,他们这样会沒有话说吧?他又迟疑了一下说,每天孙子们上学回家,我都要用这车去接送,另外,晚上我还要做饭,两个儿子都在这城里搞建筑包工程,晚上他们回家要吃饭。两个儿媳天天栽在牌馆里打牌去了。如果我到你这里来他们会同意吗?好。回家我要去征求他们的意见。同意的话,我明天就来接你。老哥,你是只缩头乌龟。我想你不会再来了。话完,她跺着脚,头也不回地悻悻地走了。

十苟回到家里想来和儿子儿媳们商量着自己上门的事,他刚一开口,大儿子说,爸,我们不会同意,你这么大年纪上门到別人家,这也不好意思吧,人要自重知得老。我们现在不愁吃穿了,跑到別人家干啥,真是神仙不做,做凡人哩!大儿子刚来话完二几子就带上气抢上说,你这样到别人家上门去,我们怎么能放得心,我们的脸面无处搁,你的骨头也变得轻了,五十岁的人了,在家好好度好晚节,这丟了现眼的事叫我们儿孙们跟着呕气,叫家里出丑吗?接着两个媳妇在说着,爸爸,你在家多做了一点事,我们是知道的,你就不要生气离开这个家,我们一定知道你的好歹的,你一离开,接送孙子,晚上做饭不全落在我们俩的头上?我们俩嫁给你家其佘沒取得什么好处,就是多休息了一点时多玩了玩一玩一点儿牌。你硬要出去上门,我们有话在先,今后你若有个三长两短,三病两痛,我们就不会认你这个家爷了,不是我们黑了良心,而是跟嫁出的女,泼出的水不是一个样吗?十苟听了儿子与儿媳们的意见后,便嘟哝着,我娶进个伴儿,你们不准;我上门出去,你们也不会。要我完完全全在这个家里做牛做马。话完,他就睡去了。

十苟自从这件上门的事被儿子和媳妇们搁浅后,自此自己对找上晚配之事就再也沒有兴趣了。

这座小县城的发展正如全国的发展一样,在迅猛地向前,如潮水一般,真可谓是长江后浪催前浪,一浪高出一浪。但这奔腾向前的波浪谁也料定不到它的趋向。十苟的踩士车好好地干了几年,他也时好地赚了几年旺钱。可后来就不行了。头一年街头巷尾就出现了如他一样的踩士,好多好多,叫他的生意马上陡落,现在他干十天顶不上他过去的一天。叫他的生意完全掉落。他又挣扎般也干了两年。两年后,这座县城里出现了第一批“的士”。的士出现,他们所有的踩土都倒蛋,他们蹲在踩士上一个整天,可连个客影也沒有。叹,完蛋了,踩土行业完蛋了。如今沒有一个行业能把头尾做到底,行行都充满了更迭,行行都充满了竞争。他想和年青人一样,也想去考上驾照,也想去开的士赶上潮流,跟大伙儿竞争。可他不行了,做主班司机要几十万元钱买车做头钱,自己根本拿不出这么多线,做副班司机要晚上出车,自己又年纪老了,眼不明手不快,另外现在的治安也不好,流子痞子也不少,晚上敲钱的抢车的也时有发生。思来想去他什么办法也沒有了。对,只有回家吃老来,城市的海洋里倘徉不了了。城里不好呆了。

回到家里他就一心一意做起主妇来。家里的一日三餐煮饭吵菜他全包了,洗衣拖地他全包了,买寀买米买油他会包了,叠被子叠衣服他全包,还好孙子上都也上中学了,一切不要自己去接送。有一天,他无意中不记得端饭,让它烧糊了一点,儿媳们打完牌回家,进来就闻到了一股焦味儿。于是,他们就沒有好脸色,十苟见到后就觉得很不是滋味。于是,他赶忙把这烧糊的饭倒了,又去另煮。可她们不但不帮忙,反而吊起二郎腿倒还说他老懵了。他很生,躲开流下了泪气。存家里给做事一百件事要做好一百件事,只做好了九十九件儿媳们还是不高兴的。另外,儿子们儿媳们要吃的东西是怎么去炒,怎么去煮,可跟我自己这辈的一不同。他们要半生半熟的菜蔬,可自己要吃完全熟的。还有他们每天的话趣可跟自己的话趣完全不一样。因此自己只好闭着嘴不说些什么,免得他们对自己淡论的话不报合时的琐躁,白眼,有时还招来了他们不三不四的风凉话。所以,在家里他什么也不跟他们说了,什么也不跟他们谈论,每天闭着嘴过好自己的每一天,看好时光是怎样从东边兴起到西边落下。他苦苦地干着快一年了。

一天。社保局的领导打来了电话,告诉十苟本年的社保费他还沒上缴,并要他快一点交上去。他说他今年在家里沒出门赚着钱,能否帮个忙欠下来明年自己赚上钱一次性缴纳好。可对方说这样不行,这不是私人交情之事,这是政策,谁也不能这么去做,你如果丟下一年不缴纳的话,就等于你自己放弃了,你今后退休就等于白搭了,一切全功尽弃。你坚持一下缴纳好,缓不得七八年你就有退休金拿着的,而且你今后拿着的退休工资是高档的。万一沒钱你也得借钱缴纳好,这是关心到你今后的大事。十苟听了后,觉得他说得很有道理。于是,忙回着话一定一定,我近几天就缴纳好。晚上吃饭的时候,大家都在饭桌上,十苟郑重地说上自己今年沒交上好社保费,要两个儿子给垫负。大儿子还沒等他说完就忙着接上话把说,爸爸你搞这么多年的踩士,怎么沒有一点积蓄呢?休拿出来用上,我们现在是发展事业的时候,手上正需要钱。十苟听上后很是生气地说,我哪里还有积蓄,我可以当天发誓,短短的这七八年时间,我用这踩士供你们两上学,供你们两结婚,供我们全家的吃饭,供我年年上交的社保…..你们说说这踩士真是为我们的家庭作出了贡献沒有?我哪里还有积畜?做父亲的几时说了谎?二儿子听了父亲这么认真地说着,心里忙地转了个弯子,便把舌头翻了几个花,说出了个不三不四的话,咱们儿子每年还给了压岁钱,爸爸给大家搞了一年家庭世要给上压岁钱。十苟听了后还是生着气说,爸爸要着你们的压岁钱干啥?今天是我的实际困难,暂向你们借借,两三年以后我发了工资就还给你们,或者我明年还是出去赚上钱还给你们。两个儿媳妇好像是在回避似地,两人对视了一下眼睛,捋了捋裤儿,做出个痾尿的样子往里屋走去了。她俩在里屋叽叽咕咕地说着,只呼见大儿媳说,表面上听起来他爸是在为他当年的踩士表功,实际上是为他自己表功,俗话说,儿子结婚是结爷的婚,要用钱是要用爷的钱,这是天经地义的大道理。今天要交社保钱,从战们身上拿,有所不合道理。等她俩出来,十苟和他的两个儿子说好了,就一人借一半钱给爸爸上交社保。她们两从里屋出来后,听也沒听就大发牢骚,就竭力反对说,我俩还欠了牌馆的钱也要还了,那儿催得很急。儿子和女媳们就一对对一对地讨起来了,儿子们说她俩打牌欠款是邪事,不能还;他俩说家爷的养老的社保款你俩借给他也是邪事,这当然是他自己的事,我们借给他不是老虎借狗。大儿子在扯气魄,骂他妻子是个邪乎的东西,她更扯气魄,也骂他是个邪平的东西。两个人就大闹起来,事态就不断地升级。到最后两人动拳动刀,差点出了人命案。十苟找到社区搞调解的领导,想来把这件事说个清楚,这位领导也只能说个大概的意思,或许是模梭两可——他是老搞调解的,他的原则是三个不能霸蛮说:夫妻双方的事不管霸蛮说;兄弟姐妹的事不能霸蛮说;爷崽之间的事不能霸蛮说。他是怎么说的?十苟你是一位很认真守纪的,勬俭持家的人,为了这个家,你终生不续弦,这真是了不起。今天你还是这么努力奋斗,为家吃够了苦,你的儿子儿媳们也应该要知道你的好处,你还有三年就要退休了,现在上交好了的社保金,今后你就一本万利,就享福。现在家里沒钱。说到这里他顿了顿,迟疑了一会,随后就各打五十大板地说,你自己还得要多多想点办法,儿子们也要多多想点办法。大儿媳妇听到他这么一说,便扭着水蛇般的腰肢,黑着脸,走进她房里了,小儿媳妇,忙起身接踵,将鼻子轻轻而重钝地吼了声,气流还在大家的耳畔里回荡,可那肥肥的屁股一翻一翻地早已拧着不见了。社区这领导看到这场景,当然知道,喝两杯茶的道理。于是,他就说,万一沒有,你就和儿子们到外面借借。他说来说去说到最后,事还在原地。到最后大儿媳泪一把鼻涕一把地在房间啼啼哭哭地前五百五后五年也数落了一阵后,便大声地说着,硬是不准借给十苟的一半社保款。大儿媳这么个做法可带来了个样板,小儿媳当然照着效仿。接下来事情的结局谁都知道。这时,他的两个儿子把头勾到了裤裆上。叹——。这个年代谁都对钱很敏感,很兴奋,为了钱,为了自己,谁都说自己是公理,是正理。都会做到强盗有强盗的理,贼有贼的理,杀人的有杀人的理。再下去就是:

讲理的怕讲弯理的,

讲弯理的怕扯橫筋的,

扯橫筋的怕不讲理的,

不讲理的只怕不要命的。

讨来讨去到最后的结论是,社区领导宣布,十苟的社保钱还得要靠十苟自己去到别人家借。

十苟沒办法,几千元社保钱全部是从邻居那里借来的利息款。

崽大爷难做,的确。媳妇们把家里的纠纷闹得越来越大了。她们讨着要分家。好,分家就分家。橫分竖分,十苟只能住在十几平米的杂屋里。他每天住在里面无人问经他了。分家后两个儿子都买上了豪华车。他每天都看着儿子迎接着宝贝的孙子散学回家,然后搭上车带他们游玩,每天看着他们吃上山珍海味时,每天看着儿媳们钻进牌馆,到晚上才回到家。他想到了自己过去是怎样在失去伴侣的时候,单个儿把两个孩子哺养成人,是怎样供他们上学,供他们生活,后来又是怎么样供他们参加工作,最后给他们结上緍,生上孩子,又把他们的孩子带……如今可叫自己……想着想着,他就痛哭了一场。也在哭中念起了不是诗的四句话:

看着儿来儿养儿,

想起我养我儿时。

如今儿大爷挨饿,

担心孙来饿我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