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都市荒塘地
13948800000008

第8章

十苟来了,十苟来到了荒塘地。他为得虎做起了荒塘地后续工作的顶梁柱。得虎比他晚了一辈,当然就不能叫他十苟。他而是把他的姓加上个尊呼,合起来就叫他牛叔。他对牛叔很放心很信赖。他总说牛叔是位很实心和憨忠的人。

得虎这晌的脑子里总总浮现着牛叔这个名字以及他那样橂样,他睡着了的时候也总总这般地浮现着。今天,刚吃完早饭,他刚用臂结和下颏颊夹着那废旧的报纸卷了根嗽叭筒在吸完时,窗外的阴光下一个人影在闪过了,他的脑子里便浮现出了牛叔的样子,他的嘴巴里也也不由自主地在轻轻地喊了一声牛叔,但回过头来细一看可不是他。又是一阵过去了,他对牛叔还是刚才那般地想着说着。不巧,这时窗外的远处确定传来了粗野的号子声,悠悠缓缓旳,粗粗糙糙的,威威颤颤的。晓得,是牛叔在荒塘地那儿加班加点凿渠的声音。得虎总总在心里说,牛叔是好人,是世界上最好的人。不是吗?

是的,牛叔是世界上最好的人啦。自从得虎废了后,他能从一张小小的报纸道听途说般地慬得一点点得虎的事迹后,他便自告奋勇地来到了这里,驻住在荒塘地里。并还能从城里带来了好几位下岗的装卸工人。他们一到这里就干起来了。他们沒有讲价值,沒有谈条件,心眼心不是现在这许多人那样,把一切都凿死在钱的心窍里。他带着他们挑起了凿通渠道的担子。凿下的石料又卖给山外那边修公路,砌石墙,垫路腳。牛叔觉得这样一来各方面都很合算,各方都不亏。既买了钱,又凿了渠,又解决了自己和另外五位下岗工人暂时的工作和生活上的困难,一举三得,方方共赢。牛叔是位很有心计,很是正板的人。他沒住进得虎家,也沒住进别人家,他在荒塘地里那块空荡荡的坪厂里,用冬茅草盖了两间简陋的棚子,里面这间作卧室,外面这间就作做饭吃和餐饮处。这棚子高高的很结实,住进去确有冬温夏凉之味,四周就用厚厚的泡木树板结结实实地扎紧。这棚子屋和着那块地方合起来就叫工棚地。他觉得工棚地就这样建造在工地上是很好的:一则省工省造价,搬迂易建造快,二则工棚地建在工地上吃住很方便距离短,收缩快,每天能可大大地节省时间,来回快捷,让劳动时间发挥得更有效。他每天吃住就在里头,觉得很好很舒适与安静。他常常说,在荒塘地打工是有条件的地方。他一来到这时就夸口不停地说,这是一个天赐之地,诱人的土地。他常夸着得虎是很有眼光的人,是一位很有志向和抱负的,他是真格的。了不起。他的事业瞄准了,是伟大而崇高的——瞄准的东西就要做到底。他觉得人死属土,如果一生世做钱的奴隶,死了倒还不值钱,如得虎一样把荒塘地盘活了,如果真的要去死,死得倒还是值得。

得虎后来从牛叔带来的五位进山冲打石修环山渠的下岗工人那里得知,牛叔不仅是他们当时冷冻厂的装卸大王,而且是一位负责装卸工的好领导,带班人。五十多岁了,早年丧妻,一直未娶,两位儿子是他一手拉,早已大学毕业,成家立业了。大学毕业后都分配在本县第一建筑公司担任着技术员。近几年随着改革开放的深入,进城的人越来越多,对住居房屋的需求也越来越多,因此有钱的沒钱的对房屋就商品化了,如股市般的,被炒得热热火火,红红辣辣,让城里彻夜不停。相应的房地产行业就非常地走俏。当时,大家只要有了一定的头脑,有了一定的关系和门路,聚积到一定的集资,把脑壳往这行业里一钻,随便在一个地方挂上个招牌,就会抱金抱银,金鸡婆下金蛋,金鸡蛋又会孵金鸡,金鸡金蛋就会生得个无穷无尽。一本万利,万利生出万万利来。他的两个儿子就这个时候,停薪留职搞个体,搞房地产开发。近几年的时间,也就是他爸爸离开他们后的几年时间,他俩都发了,都是县城里很有名的房地产开发建筑大王,各拥有资产上千万,尤其是这两年发得猛。用有的人的话说,在现今房地产老板发财如涨大洪水一样,发起来连他们自己也不知道。他的两广儿子这样大红大紫当然就不准他在外面打工赚着钱,并且他过几年就就六十岁了,说出去也觉得他俩自己脸上无光。他俩找了好久才在外面将他找着并多次劝他家,再也不要在外面受风触寒了。可他自己有自己的想法,他觉得儿子同意了并不等于儿媳的同意,儿媳才是一个家庭的主宰者,有事一来儿子就是妻子面前的缩头乌龟。从前面那次为了向两个儿子暂借到一半的社保款一事就可以知道。两个儿媳不但沒借款借到自己,,反而把家里闹得拂拂扬扬,还将自己赶了出来。不管他的两个儿子怎么劝说他回家,可在这一点上总总拗不过他,他总认为自己赚得的钱用得香些,用得硬朗些,自己干自己的事业再苦也甜些。他那牛高马大的身板子,魁魁梧梧,硬硬朗朗,像蹲在那里的一座石柱子。他的力气好大,千多斤的电杆,能抬上一头起肩走上几十步。有一次,本县举行着全县工人力量大比武,在最后的単挑中决定着冠亚之赛时。他和航运公司一位大力士规定两人在四小时內各卸完一车皮五十吨的煤。可牛叔只用了三个半小时就将煤卸完了。回头看看那位比赛者,他的那车皮煤可还有五分之一沒卸下。冷冻厂在无可奈何的叹息中卖掉后,他看到别人哭着啼着缠着领导要留下,要求着上头给予怎儿样怎么样的下岗生活费,下岗安排金时。他便甩着话说,已到如此地步,天旱求不到露水了。一条田埂养不得众多的白鹭,一尊佛供不了众多的僧侣。国家暂时有国家的困难,单位暂时有单位的困难。我是农村来的,我或许回到农村去,或许在城里卖苦力来赚钱,怕什么,天道酬勤。我一身力气,我下岗去。话完,他二话沒说就走了。

牛叔长得并不美。麻麻瘩瘩的脸皮,粗粗糙糙的,看上去好像是癞蛤蟆蜕变的皮,也像是生了锈斑的古铜一般。那红红喷喷的鼻子,好像秋后的红柿果,塔似的盘踞着一大块,与肥黑的脸面不和谐地构造着。那厚厚的眼皮,帐篷一般地开放。肥肥的脑袋上,灰黑里杂着少许的白发,粗粗的密密匝匝,如刷子般。从这发色里看上去,他倒显得有着无限的生机与活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