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社科新闻历史足迹:项孔言新闻作品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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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历史转折点的记录(《东南日报》作品)(1)

沙漠中的大惨剧

伊克昭盟将被天灾毁灭了

(本报十二月二十二日归绥讯)伊克昭盟是绥远省南部的一片广大的沙漠,生长在这里的却有三十余万的蒙汉同胞。现在这片土地上的善良的同胞,正遭受着严重的天灾——旱灾、水灾、雹灾。这不幸的苦难的降临,使这个广漠的沙漠里扮演着人间一幕最凄惨的悲剧,而且还在更扩大地演出着。

刑罚

老天仿佛与伊盟有夙怨深仇似的,他不惜施用各种的手段,向伊盟作一种毁灭性的摧毁。先是自春至夏,伊盟的蓝天上从没有漂浮过一丝乌云。六个月中,点雨未滴,春耕因为没有雨水而错过了时机,大地上看不到一枝禾苗。伊盟的灾民就此断了粮。到了八月五日,忽然雷电交加,大雨如注,一连下了二十几天,造成了严重的水灾,塞上早寒,晚秋十月,已经是“西风紧,北雁南飞”的季节了。伊盟的同胞在旱灾的苦难里,又开始在水里挣扎,在砭人肌骨的朔风里颤抖了。但老天还是贪婪无厌的,接着在九月十日以后又降了四天的冰雹,房屋悉数被冲塌或倒塌,人们惟一藉以抵抗严寒的堡垒,至此又变为水坑土窑了。于是整个伊盟的同胞,在无粮可食无衣可穿无屋可住的土地上挣扎着,然而高高的天,茫茫的地,哪里是他们的生路!

地狱

记者曾从察哈尔省各界伊克昭盟救灾委员会巡视了整个的灾区。在沙漠上、北风里,我们可以遇到一群一群的难民麇集着,虽然有点“天苍苍,野茫茫,风吹草低见牛羊”的情调,然而现在是人代替牛羊了。他们普遍的吃着树皮和草根,他们穿的是破烂得简直不能叫作衣服的衣服,甚至有许多小孩光着身子在北风里颤抖。那边的气候,那时已是结冰了然而他们还能够勉强留着一条命。但是到了目前严冬的季节,他们的生命是不是能继续下去呢?当救济委员会去放赈的时候,他们都睁大了眼睛,伸长了脖子,破衣喜面的安静规矩地等待着一线生机降临。他们静听着傅主任和董主席派来的代表向他们讲话,他们希望在精神上获得一点安慰,支持着他们勉强活下去——他们饿火中烧,饥肠辘辘,仍旧循规蹈矩地等着领他们应得的一份口粮。看着他们那种善良而垂危的面庞,岂止是一掬同情之泪;然而我除了只有一颗同情的心,别无其它的东西可以给他们充饥取暖!在这片广大的灾区里,我听到了不少凄惨的故事:达拉特旗的住民饿极了,他们在地上爬行着,找寻苦菜,蒿籽,沙蓬,甜苣,和登廂等枯草来吃;这些吃光了他们都变成了一具一具全身浮肿的死尸。郡王旗出产沙葱,可作阔佬们的小菜,但若光吃沙葱,两天后双目就会失明,人们都不敢多吃,然而饥饿长时伴着的人们,他们只有用这个东西来填肚子,瞎了双眼总比饿死要好。赵家台有一家儿媳,整天没剜得一颗苦莱空手回家来,婆母暴躁地责骂她;丈夫恰好也回来,狠命的把妻子毒打了一顿,当晚妻子上吊死了,丈夫也悔愧得发了疯。东胜县城里有人在街上,手里捧着一些发光的绸缎衣服,面前还放些贵重的家私,大喊着要换一斗小米,但结果是失败了。杭锦旗有一中产人家,打算用一头牛换一斗米,最后牛是饿死了,交易自然也没有成功,全家就星散的各逃生命去了。更有惨不忍闻的就是亲母噙着眼泪割食子肉的事情竟然出现在伊盟了,父母用战抖着的双手勒毙孩子和活埋孩子的事情也发生在伊盟的沙漠地里了。他(她)们已经失掉了人性吗?不,他们是受不了饿火的燃烧,开始向慈爱、仁道宣战了。

等待

据统计:被灾区域除伊盟七旗(准格尔、达拉特、扎萨克、郡王乌番、杭锦、鄂托克等旗),还有东胜、清水河、包头三县及挑力民办事处、达拉特旗纽训处诸地区,共计有十二个行政区域整个蒙受了这次无比惨烈的灾荒。灾区全部面积为十二万方公里,占绥省面积的五分之二。被灾同胞达三十余万,占绥省全人口的七分之一,灾民中非救济不能保命的便有三十万人。所需赈款以每人每月吃稀饭计算,每人需赈米二市斗,共需六百万石,由今冬至明年九月需米七十二万石。拿目前绥省米价估计,由归绥、包头县运至灾区,每石需五十万元,合计需三千六百亿元。政府于经济极度拮据中,曾先后拨发赈款二十八亿元,察绥公教人员也曾捐献出菜金,但这只不过是杯水车薪,哪里能拯救得了这样广大的灾区的难民呢!

救灾委员们曾对伊盟的同胞这样说:“等着罢!你们的同胞会设法救你们的。”

是的,他们是迫切地在等待着他们的同胞的救济。我仿佛又一次的看到他们那些睁大了的眼睛,伸长了的脖子。他们带着最后的希望,发出垂危的声音,在祈求着我们!在祈求着我们!我们应该拿出什么东西来回答他们这种苦情热望呢?从任何角度看,这是我们全国同胞所义不容辞,亟需设法解决的问题。(特约记者凯华)

《东南日报》,1948年1月8日

展望美国大选

自杜鲁门总统召集的美国的八十届国会临时会议于上月七日闭幕后,美国的大选战似乎一度趋于沉寂。

溯自六月廿一日共和党全国代表大会在费城开幕后,当时美国的政治圈中,正若我们东方的暑天,热烘烘的衬托出一幕五花八门、气象万千的喧闹场面。在费城演出的只不过是大选战的幕序,在这个幕序中,共和党逞威于先,接着民主党也不甘示弱,进步党更有精彩演出于后。我们在这幕政治性戏剧幕序的演出中,从作风、声势中,似乎也可以看出大选前途的象征。共和党的全代会,非仅场面伟大,竞选的角色也特别多,各人的资望也很高。有被叫做“童子军”的杜威,有被叫做“大同派”(world unionity)的塔孚特,有被叫做“猛烈的个人主义者”(Iugged Individual)的司徒森,有被叫做“理想家”的范登堡,此外更有足智多谋的大将麦克阿瑟,以及政党科班出身的众议长马丁等,真可说是济济多士,人才荟萃;民主党似乎经艾森豪威尔拒绝接受提名后,再也找不出一个能与杜鲁门旗鼓相当,一较身手的人物,结果竟让南方不满杜鲁门的人士,因人权问题,而宣告破裂,以致分道扬镳,另行组成第四党“哲斐逊民主党”,在阿拉巴马州的伯明罕召开代表大会,也推出总统候选人参加竞选,这就民主党来说,实在是一件遗憾的事。反观共和党在全代大会上,于竞选的最后决赛中,全力推重杜威所表现出来的团结精神,实在令人钦佩,共和党单凭这一点,似乎已经是先声夺人,难怪全美共和党人,现在多是踌躇满志。华莱士所领导的进步党,也是民主党分裂出来的。这个新党要竞选到底,决不退出。华莱士无意放弃,陪他一道竞选副总统的爱达荷州参议院泰勒也不会半途而废的。这个党在此次竞选中不会得到多大成就,他们的目标要能在四十州参加竞选,希望能得到三百至五百万票,在各州奠定党的组织的永久基础。但就其影响来说,第三党运动正如南部主张维持州的权力的反抗运动一样,会使杜鲁门当选的机会减少。将来华莱士所得的选票,大都将来自原来要投民主党一票的人们。

从这个序幕中,吾人可得到一个认识:杜威个人在美国之声望,非其他政客可以匹敌。过去在罗斯福时任总统期间,惟杜威差可与之一较身手。而共和党副总统候选人华伦州长,在西海岸之人望与绍绩,亦有助于杜威之胜利。民主党占据白宫垂十六年,罗斯福总统当年之时代使命,业已过去。罗斯福死后,党内分裂,杜鲁门之才能魄力威望,均不足以出任世界领导国家之行政首长。所以纽约反华盛顿朝野人士,一般认为共和党正副候选人杜威与华伦之胜利当选,当无疑问,全美舆论对于杜威之出山,均有极厚重之评价。

民主党竞选形势不利之因素,不仅为杜鲁门缺乏声望,远溯自罗斯福时代之外交错误,已逐渐为共和党舆论界揭发。美国人士认为柏林事变、捷克政变,完全由于雅尔塔密约规定“纳粹占领下易北河以东之各国首都,均将交由苏联红军解放”一语所造成。美国人民每一念及雅尔塔密约之耻辱,对民主党之外交政策,无不表示失望。马歇尔国务卿之刚愎自用,动作散乱,亦为造成杜鲁门不利形势之一主要原因。譬如对巴勒斯坦问题,外交政策一再变换,到头来匆匆忙忙,使美国国内的犹太籍人民为之失望。又譬如史密斯大使在莫斯科的“换文”,惹起英法大反感,均为极不智之举动。对苏外交出尔反尔,引起共和党之大大抨击。无论就何角度观察,杜鲁门、马歇尔之盲动外交,已使美国人民感觉厌倦。故共和党的竞选纲领中在表明其外交政策将一定的坚决原则而付之执行的态度后,竭力抨击民主党外交政策对于重要的国际关系时常缺乏效率与一致,且时常不顾正义。在恐苏病日益严重的美国,在美国人民日益厌倦杜鲁门的今日,共和党的这种宣传,无疑地将很容易讨好于美国人民。

如所周知,内政比外交更能影响美国大选形势。民主党提出人权法案,原意是藉以争取北部黑人之选票,但此法案竟引起南部十三州的仇视,竟因之而另行组织第四党,他们的口号虽然是击败杜鲁门及杜威,实际上对杜威影响甚少,而影响杜鲁门的前途至大。共和党在这次竞选环境中,地位优越,他们已做了十六年的在野党,可以随便对政府采取攻势,而他们这次在费城所撰作的竞选纲领,尤其是玲珑剔透。一边杜鲁门为了挽回这个危局,他于七月二十六日召集美国第八十届国会临时会议。提出一大套的漂亮的内政纲领,并就目前生活费的高涨对政府加以严峻的抨击。

在美国历史上,很少有拿国会会场,作为竞选活动的地盘。杜鲁门总统突如其来的“特别会议”的召集,虽然被塔虎特骂为“廉价拍卖的政治把戏”,虽然被范登堡骂为“垂亡政权以前歇斯底里式的喘息”,但特别会议毕竟开成了。事实上这是今年美国竞选的第一炮。杜鲁门在民主党全国代表推他为总统候选人后的致辞中,就说明共和党的竞选政纲中,列举了许多杜氏提出而国会未能通过的主张。所以他召集国会临时会,拿管制物价,解决房荒等十八点基本计划,作为难题,请议员先生来解答。以这个手法来逼共和党在大选前“兑现”其对选民的诺言。共和党议会,如不能通过,民主党在竞选中就可以指责共和党开空头支票,欺骗选民。如果能够通过,则这些主张是杜氏提出的,民主党正好居功。这是杜鲁门的一撒手锏。然而共和党对杜鲁门的这个攻势,也不是没有对策的。首先,该党候选人杜威就开宗明义地说明,该党政纲属于该党掌握政权时实现,不是现在用来为民主党撑门面的。换言之,此次国会中有许多议案不能通过或被搁置,不是共和党的政纲不兑现,而是共和党不愿把它的政纲供给民主党的政权。所以这次,国会临时会历时十三日,杜氏所提十八点紧急立法计划,国会完全通过之建议仅有一端,即拨款六千五百万美元,贷借联合国与建总部之法案。杜鲁门对共和党这次的挑战,是拿民众的立场压在他们的头顶上的。倘使共和党议会并不代表特权阶级,而议会又真有心替人民谋福利的话,那又何妨当仁不让,通过几件出色的法案,使杜鲁门心悦诚服呢?如此提早休会,匆促终场,这显然是共和党也在玩政治手段了,而与共和党的竞选形势不利的。目前共和党在议会中所占的优势,在众院是二四五与一八五之比,在参院是五十一与四十六之比。今年十一月众院循例全部考选,在参院三分之一的考选中,有现任共和党参议员十八人,民主党参议员十四人,在以上三十三人中,有九席的归属,迄今尚难逆料。所以目前共和党在大选中,虽然有良好的把握,但他们对议会选举的展望,还未能有十分自信。

美国大选的举行,距今尚有两个月,不过朝野两党的竞争,如能真以国家人民为前提,而勿过分玩弄政治,那才不悖于民主自由的真谛,而唯有那种胜利方才算得是难能与可贵。(洪力生)

《东南日报》,1948年9月1日

不问世事久矣

这是一个深秋的下午,我到达清泰街旁,有一个破落的庙门,上面有“长庆禅寺”四个大字,这就是我的目的地——革命元老项仲霖和脱凡法师的住址。

走进门,看见一块牌子,知道是某部队的电台设在此地,问了他们,说不知道这两个人。再向里面走,是一个警察分驻所,在此探问,都没有得到要领。最后我走进右手的一个边门,再走过一条走廊,就到了一个佛殿,里面是静静地,没有人,只看见右厢房里睡着一个穿了袈裟的老年人,我就打扰地问他,他说项先生刚刚出外去了,经过了一番对话,原来他就是我所要访问的脱凡法师。他这几天因脚患流火,行动不得,当我走进房里,他勉强地起床倒茶招待我。

房里的陈设很雅,壁间挂了几轴古画和名家的对联,桌上又摆了很多的佛经。除了脱凡法师睡的一张床外,另外还有一张床,项仲霖先生就是住在这里。

在一阵寒暄后,我知道脱凡法师是黄岩人,今年已六十一岁,可是在他那慈和健壮的外表上,却找不出可以象征他有如此的高龄的。我开始我正式的访问,请他谈一点关于他参加革命的经历及轶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