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灵异敛骨人笔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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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章 蔑骨

一瞧我中了招,黄府的护院们连连向后退去,知道这头棺里面有古怪,所以都怕惹祸上身。黄师德和冷先生也不禁往后挪闪了几步,在他们看来,这具头棺邪乎得很,倘若贸然上前招惹,八成就会送掉小命,所以也只能退后一步袖手旁观。至于我们孤儿寡母能否化险为夷,那就全凭运气了。

阎七娘爱子心切,一见我不省人事,连忙扶起了我的头部。见我毫无知觉,脸色铁青,罩在脖颈处的那一股颇为诡异的黑气正在不断地向脸部扩散。阎七娘顿时心中一惊,立即掏出匕首在我脖颈处划了两条小口,并冲着黄府的护院们叫喊起来,吩咐他们快些送来一碗清水。

黄府的护院们躲都躲不及,谁还敢上前来,可又怕坏了黄老爷的大事,无奈之下,刀疤龙只得让瘦狗来送水。瘦狗一听,险些尿了裤子,顿时了,可又架不住刀疤龙又踢又踹的呵斥,只得硬着头皮端了一碗清水跌跌撞撞地送了过来。他这一哆嗦不要紧,大半碗的清水撒了一地。尽管如此,在把清水递给阎七娘的一刹那,他仍是抱着头立刻蹿了回去。由于太慌张了,他还被绊了几个跟头,显得极为狼狈。

见我脖颈处不时有黑血溢出,阎七娘从怀中掏出了一个纸包。她小心翼翼地打开纸包,用指甲从纸包内挑了一些白色粉末放入水碗之中,简单调适后,她撬开我的嘴灌了下去。这是敛骨门的秘法之一,每当下坟敛骨的敛骨师遇到不测时,都会用此法保命。至于那纸包中的白色粉末,乃是用亡故敛骨师的骨灰细磨而成的。我的生父骨雄虽然遭奸人所害,却将敛骨师的秘法连同他的骨祭品都留给了阎七娘。这些年来,阎七娘一直将其贴身秘藏,一为悼念先夫,二为备不时之需,此时我命悬一线,正好派上了用场。

过了好一阵子,我才醒了过来,只觉得头脑发涨,口鼻干涩,还时不时吐出一些绿色的酸水。这时,阎七娘已经替我包扎好了脖颈处的伤口,并为我端来了一大碗清水。她先是翻了翻我的眼皮,又瞧了瞧我的脸色,然后叹了一口气说道:“总算是渡过了一劫,赶快把这碗水喝了醒醒神。”

我依稀想起刚刚被头棺里面冒出的黑气侵袭的事情,却不知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只得按照阎七娘的吩咐一口气喝光了碗中的清水。这是刚从井底打上来的清水,清凉无比,喝完后,我不禁打了个冷战,只觉得一股透心的凉意传遍全身,顿时神清气爽,也不头疼了。

当我倒下的一刹那,黄府的人都觉得我这条小命八成是保不住了,没承想阎七娘又把我从鬼门关拽了回来。大家都围上来看热闹,并议论纷纷,就像一口炸开了的锅。刀疤龙也乐呵呵地咧着大嘴笑道:“这娘们儿还真有点儿本事,愣是把这小崽子给弄得活过来了。”

这时候,冷先生凑了过来,他的眼珠转了几圈,朗声说道:“果然是敛骨门人,黄老爷发话了,赏银一百两!鬼脸七娘,既然这孩子身体无恙,那就赶紧敛头骨吧。倘若耽搁久了,容易多生祸端。”

阎七娘没有接冷先生的话,而是用衣袖擦了擦我额头上的冷汗,然后叹了一口气,冷声说道:“骨郎,去把头棺里的头骨敛出,免得让人笑咱敛骨的手艺不济。”

我点了点头,起身向不远处的头棺走去。要说这头棺的材质可真够结实的,我晕倒的时候把头棺摔到地上,可即便这样,它也没有半点儿摔裂变形,只是先前用匕首撬开的缝隙似乎大了一些。

再次捧起头棺时,我心里不由得紧张了起来。要说这头棺也真够邪门的,在坟内就接连两次迷我心窍,出坟后还险些害了我的性命。想到这里,我连忙在心中说道:“黄少爷,冤有头,债有主,切不可再祸及他人了!我今日有幸替您敛骨,日后必定为您上香。就请您高抬贵手,不要再为难我们这些听差办事的手艺人了。”

不知是不是这一番话起了作用,总之这一次开棺倒是很顺利,三撬两拽之后,头棺就被我打开了。为了防止头骨在撬拽的过程中掉在地上,我事先就盘腿而坐,头部与怀中的头棺靠得很近。我一向不避讳死人尸骨,就连模样最狰狞、最丑陋的骷髅也是见怪不怪了,却不承想,就这么一疏忽,在打开头棺的一刹那,我吓得险些将其摔掉。

从小到大,我见过的死人头骨足有数百副之多,可不过是一些白色的骷骨罢了,最吓人的也就是头骨上面连着一些腐皮烂肉。可是这具头棺里面的头骨却是红色的,而且这种红色十分艳丽,有一种说不出来的诡异。头骨的两侧还沾着一层青色的骨殖,瞧上去又亮又黏,还透着一股令人作呕的臭味。最让我感到惊悚的是这副头骨的双眼,尽管那两个凹洞内早已没有了皮肉,但却极为深邃,看一眼后,我的脖子后面不由自主地冒出一股寒意,仿佛这两个早已腐烂的眼洞内暗藏着两只利眸,如同尖刀一般,瞬间便能刺进我的心坎里。

被这副头骨“盯得”心慌,我不禁有些不知所措,连忙向阎七娘望了过去。阎七娘见我有些哆嗦,便知情况不妙,快步蹿到我身旁,朝头棺内望了过去。她不由得倒吸了一口冷气,连连示意我不要声张,还再三叮嘱我不要触碰头棺内的头骨,也不要让太阳光照进这具头棺之内。

阎七娘去找黄师德和冷先生,我的一颗心也提到了嗓子眼,这种忐忑的心情很难用言语来形容。我怀中这具头棺似乎有一种魔力,总是撩拨我,让我忍不住想去瞧它,可是畏惧的心理又让我浑身酸软无力。无奈之下,我只得撕下一块衣襟盖到头棺之上,然后默默地告诫自己不要去想,也不要去看。

很快,黄师德和冷先生赶了过来。看到这副诡异头骨的瞬间,冷先生也被吓了一跳,面色极为凝重,连连捋起了胡须。黄师德更是惊得说不出话来,若不是刀疤龙在一旁连搀带扶,他八成会被吓得昏死过去。而以胆大著称的刀疤龙见了这种蹊跷事后,也不禁浑身一颤。好在他是练家子出身,底盘很稳。倘若换了瘦狗,估计早就被吓得哭爹喊娘去了。

黄师德不敢多瞧,连连摆手示意我盖好怀中的头棺,然后哆哆嗦嗦地从衣袖中掏出一块手帕擦了擦额头,还时不时叹着气。我一瞧黄师德被吓成了这副德行,心里就有一种说不出来的高兴。这老家伙为求荣华富贵,连逆天丧良的事都能做得出来。当初他狠着心把自己的儿子弄成这副模样,如今报应来了,真是活该。

“鬼脸七娘,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冷先生皱着眉头,有些不解地问道,眼睛还时不时瞄一下我手中的头棺。

“人有凶灾祸福,骨有腐焦气烂。用我们敛骨人的话来讲,这叫做‘蔑骨’。若是骨色泛黄,乃顿气之兆;若是骨色泛绿,乃劳运之兆;至于这骨色泛红,乃恶孽之兆。我自替人敛骨至今近二十年,还是第一次见棺木中存有红骨。所以我想奉劝黄老爷和冷先生一句,择一块风水墓地,将此乱骨合棺下葬,乃为上策。倘若还要行‘冥骨叠阳’的逆天之法,怕是大家都不得善终!”阎七娘并没有理会冷先生,而是指着我怀中的头棺劝阻黄师德。

冷先生哼了一声,还没等黄师德开口,便抢先说道:“鬼脸七娘此言差矣!‘冥骨叠阳’乃是黄府大事,事关黄老爷一家人的气运,岂能因为一块略有怪异的葬骨就前功尽弃?身为手艺人,听事主差遣,领事主给的赏钱,要行本分之事。至于事主的决定,自有事主的安排,无须劳你费心。”

“唉!”黄师德咳了咳,然后摆手说道,“此事就依冷先生之言。至于这棺中异骨之事,谁都不得声张,先找个稳妥的地方安放我儿的尸骨,待到‘冥骨叠阳’之际,再连同那女娃的尸骨一同下葬。”

“自古以来,从坟下敛出的尸骨都存放在事主家。这又不是荒骨野尸,岂有不归旧家之理!黄老爷,我干的就是伺候死人的行当,对待所敛之骨必会尽心尽责。您不让少爷的遗骨归府,这分明就是坏我鬼脸七娘的招牌,此事我不能答应。”阎七娘一口否决了黄师德的安排,态度极为生硬,丝毫没有给黄师德留半点脸面。

“这……这尸骨如此诡异,岂能带回府中?倘若发生异变,那我府内老少岂不都得遭殃?况且府上也没有安放尸骨的地方呀!此事不妥,切不可如此行事。”黄师德连连摇头,神色也有些慌张,甚至不敢再看我怀中的头棺,显然是怕得不得了。

冷先生眼珠一转,劝阻道:“黄老爷,这敛骨人都有祖宗遗训,要不就按照鬼脸七娘说的办。可以先让鬼脸七娘把少爷的遗骨带回她所住的厢房之内,如果有什么祸乱,凭鬼脸七娘的本事,也足以应付。”

“罢了,罢了!”黄师德跺了跺脚,又叹了一口气,说道,“鬼脸七娘,那我儿的遗骨就交给你保管了。我把丑话说在前面,倘若殃及府内的安危,我就拿你的儿子抵命。你好自为之吧。”

望着黄师德的背影,我恨不得冲上前去踹他一脚。这老家伙当真是丧失了人性,作践自己儿子的尸骨也就罢了,竟然还不准将儿子的尸骨拿回府里,简直就是猪狗不如!

为了避免黄府人节外生枝,阎七娘和我装作没事人一般,将黄师德亡故子的遗骨放到了一口棺木之内。至于冷先生要求把这具棺木存放在我们歇息的厢房之内的事情,我和阎七娘都没有异议。毕竟我们干的就是摆弄死人尸骨的活,倒也不觉得有什么忌讳。况且这些年来,阎七娘带我替人敛骨的时候,也没少在沿途的义庄歇息过,在死人棺木旁边合衣而眠,早已成了一种习惯,所以也不觉得有何不妥之处。

在回府的途中,黄府的护院们都不愿意抬这具棺木,怕沾上一身晦气。无奈之下,刀疤龙只得扯着嗓子连喊带骂了一通,这才凑齐四个人抬起了棺木。见此情景,我不禁吐了吐舌头,心想幸好没有让这些护院瞧见头棺中的红色头骨,不然即使刀疤龙连踢带打,这伙人也未必敢去抬棺木。

把棺木抬到黄府的厢房后,这四个护院都赔着笑脸,非要跟阎七娘讨要一个辟邪的法子。阎七娘推脱不开,就告诉他们一个法子。这几个家伙听完后,就屁颠屁颠地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