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镜裕凌,你怎么能如此狠心?就算你对我无心,可鸿儿他是你的亲生骨肉啊,你怎能忍心?你怎能忍心啊?”
太后一声声的质问在山中回荡,显得那般孤苦凄凉,一直以来,我只觉得这个女人狠毒无情,步步为营,却忘记了环境造人这句话,别说是她一个女尊国的公主,那样强势高傲的女人,就是我,让我面临同样的境况,我也会变得和她一样冷心冷情,恨不得拉着整个世界陪葬。
我理解了她想玉石俱焚的那份疯狂,是那份被丈夫抛弃后的绝望和痛恨扭曲了她的心,何况,她对镜裕凌是有着深深的爱意的,正因为有了这份爱意,才令她更加的痛恨那男人的无情。
我原以为镜惊鸿顾及这个母亲只是因为那点骨血亲情的维系,可我错了,太后对他的打骂只是因为把他当成了镜裕凌的替代品,他一直都理解母亲的痛苦,可是无论怎样的打骂只怕都无法让他忘记在那些担惊受怕的日子里,是这个母亲与他相依为命,保护着他。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心疼镜惊鸿的缘故,写着写着心里就有点偏向太后娘娘了,原本为了爱情舍弃江山的大好男人镜裕凌和苦命穿越女兰芷露这对情侣忽然成了我印象中的“狗男女”,天哪,这是不对的,这不是我原本设定的形象,可是……我心里的那杆称就是偏了,你们有木有?)
我从来都知道,对与错没有明显的界限,谁也不能说什么是真正的对,什么是完全的错,可是直到今时今日,我才对这句话有了更深刻的了解,我不知道自己该帮谁了。
如果帮助镜裕凌和兰芷露离开,他是得到了解脱,可是太后呢?她一个女人这么多年受的苦楚谁来偿还?
就算我可以瞒过太后,让她以为镜裕凌死了,从此放下心中的怨愤,那么镜惊鸿呢?我知道不管我做得再怎么隐秘都是瞒不过他的,他会如何想?可会怨我?
可是……对于兰芷露、叶青岚、叶风泠他们,我真的能不管不顾吗?
我……我该怎么办?
就在这时,兰芷露忽然走了出来,她对镜裕凌柔声说道:“裕凌,你不必再说了,错就是错,你当初既为人夫,无论什么理由,抛妻弃子始终是你的错,既然错了,就要为此承担后果,可你是为了我,那这错就有我的份,这后果,我会与你一起承担。”
说罢,她转向太后,“月凤来,你我都知道,已经过去的事再多说也是于事无补了,我知道你心中有恨,可这是我们三人之间的事,与他人无关,你要杀要剐,我兰芷露认了,只希望你不要将其他人牵扯进来。”
不要牵扯他人……
对了!
兰芷露的话点醒了我,这时候我要做的不是选择帮助哪一方,这是一场博弈,我必须做出最有利的选择,那么,我只能让太后放手。
果然,终究,还是要遵循最初的选择,如果镜惊鸿要怨怪我,我也……只能认了!
“你给我住嘴!就凭你的身份也配在我面前插嘴?听说你早前疯癫不治,怎么,凭着那点楚楚可怜把男人留在了身边,就不需要再装疯卖傻了是么?”
女人之间的口舌之斗只能是这些讥讽刺耳的言语,有什么意义呢?
我站在一旁听着,无聊地撇了撇嘴,目光悄然瞥向临琨身边的孩子们,其实那里才是我最担心的所在啊!
镜裕凌容不得兰芷露受半点轻鄙,正要怒目上前,却被兰芷露拦下,兰芷露又道:“月凤来,在我眼里从来没有谁贵谁贱的观念,我今天来并不是想与你争执些什么,我只是想尽可能化解你我三人之间的仇怨。”
之后,她浅浅一笑,那一抹笑容看着温柔,却似乎隐隐带着些挑衅的意味,她这是要开始了!
我嘴角轻勾,双腿站直,准备伺机而动。
“月凤来,我知道你原本打算玉石俱焚的,可是想来你还不知道吧,这山上所有的炸药早已被人清理了,你的计划失效了。”
“什么?不可能!”
太后瞬时瞪大了眼睛,下意识地看向临琨,临琨接到指示后,拿出一支小巧的骨笛,随即清脆的笛声在山中回荡,接连三声过后,没有任何动静,临琨和太后的脸色都瞬间大变。
这个时候,咱能臭屁地说这是咱家男人的杰作么?
当然……
果断地……
绝对地……
不能!
我一脸与我无关的表情,拉着落遥又退开一步,落遥低头看向我,冷峻的眸子里闪过一丝笑意,我扁扁嘴掐了掐他的掌心。
太后苦心孤诣计划了那么久的事情居然被人悄无声息地破坏,心中的愤恨难以发泄,立刻气红了双眼,咬着牙瞪着兰芷露,恨声道:“鸿儿,就是这个女人害得我们母子孤苦无依十几年,现在,母后命令你,立刻杀了她!”
我皱起眉头,立刻看向镜惊鸿,太后不可能不知道一旦镜惊鸿动了手,镜裕凌绝对不会袖手旁观,她这是要父子成仇,满腔的怨恨让她连镜惊鸿都不顾了吗?
镜惊鸿一直站在一旁像个旁观者似的优哉游哉地看着,此时被太后呼喊,他也只是懒懒地抬了抬眼帘,俯身将博儿放下,拍了拍博儿的小脑袋,才慢悠悠地踏出几步,忽地,眼前重影连连,他身影如电划过,凌厉的掌风直击兰芷露的面门处。
我下意识就要上前,却被落遥拉了一把,我不解地看向他,又顺着他的目光看去,只见镜惊鸿已经和叶家姐弟打在了一处,那强烈的罡风竟然形成了一层凛冽如刀的气罩。
我这才恍然大悟,方才我关心则乱,却忘了这三人都是个中高手,刚才如果不是落遥拉住我,我没有做任何防备地冲上去,只怕现在已经被那充斥了浑厚内力的罡风击成重伤。
镜惊鸿虽然是以一敌二,但他本身有着修真得来的灵力,这就为他增添了一重保障,双方势均力敌,我并不担心,只是就在三人打得难分难舍的时候,那边太后却忽然出手袭向兰芷露。
太后身为女尊国的女人,又是皇室中人,自小便跟着高级武师习武,她这一掌下去兰芷露心脉必断!
如果换做平时,以镜裕凌的功力未必就不能截下这一击,可她这一击来得实在太突然,几乎所有人都没有反应过来,镜裕凌也根本来不及运功,眼看着掌风逼近,镜裕凌竟是踏出一步,用自己的身体挡在了兰芷露身前,在没有动用内力护体的情况下硬生生受下了这一掌。
“裕凌!”
镜裕凌高大的身体一晃,登时,一股鲜血喷吐而出,他就那么倒在了兰芷露怀里,兰芷露哪里支撑得住他的身体,两个人直接跌到了地上。
“裕凌……裕凌……”兰芷露抱着镜裕凌哭喊着,慌乱地用手擦拭着他嘴角不断溢出的鲜血,转眼间,那素色的裙纱就被鲜血染红。
太后看到这一幕,顿时睚眦俱裂,她难以置信地后退一步,瞪着镜裕凌的惨象,嘶声喊道:“为什么……为什么?镜裕凌,你为了这个贱人竟连自己的命也不要了吗?镜裕凌……”
其实……太后并不想杀镜裕凌,她对那个负了她一生的男人终究还是有着无法割舍的情啊!
我轻声一叹,走到镜裕凌身边,在他的脉搏上探了一下,目光在太后和兰芷露脸上来回扫过,压着嘴角沉声道:“他……死了……”
“不……不可能!他怎么能就这么死了?不可能!”太后一遍遍不停地喊着,她无法接受镜裕凌死去的事实,也不知是不舍得让镜裕凌死,还是觉得他还没有偿还自己所欠下的债。
相对于太后近乎癫狂的反应,兰芷露却是截然相反的平静,如果不是她的那双手在发抖的话。
她紧紧抱着镜裕凌,泪珠一颗接着一颗地落下,无声、无息。
她抬脸望向太后,眼神空洞,声音冷得令人发寒,“月凤来,这就是你要的结果吗?你汲汲营营了这么多年,到头来,到底能得到什么?”
“不,你住嘴!该死的是你,我要杀的是你,是你!”
“没错,你要杀的是我,可是现在……”兰芷露抬起了自己血淋淋的手摊在面前,笑得麻木,“你让裕凌死在了你的手上,裕凌死了,他死了……”
太后目光呆滞地望着那一摊鲜血,华丽的凤袍被扇风拂起,猎猎作响,可是她的身体,那么僵硬,那么茫然……
我扯了扯嘴角,嘴里泛着浓浓的苦涩,这就是人啊,这就是人们始终放不开的仇恨,一份仇恨深深地埋在心底,多少年念念不忘,总想着报仇,总想着让伤害自己的人付出代价,可是……到最后,纵然对方死了,自己能得到什么?莫说得到,就是自己的人生、青春、幸福……到底……还剩下什么?
“裕凌,以后不会再有什么能分开我们了,我再也不会跟你负气了,裕凌,还记得我跟你说过的家乡吗?我现在就带你去那里,我带你去……”
一道寒锋在空中一闪而过,眼前除了红,还是……红……
比天边的霞光还要璀璨三分。
其实,我是可以阻止的,可是……我没有……
“娘!”
“娘……”
叶风泠和叶青岚见状,再也无心与镜惊鸿纠斗,闪身扑了过来,双双护住了兰芷露和镜裕凌的身体,就在叶风泠碰到兰芷露身体的那一瞬间,一股鲜血从匕首插入的地方涌出,染红了他的手,他的眼眶立刻便红了。
“月、凤、来……”
叶风泠咬牙一字一顿地挤出这三个字,猛然起身冲着呆愣的太后扑了过去,我暗呼一声,急忙先镜惊鸿一步将他挡住,一掌拍在了他的胸口当中。
火凤鸣的威力不容小觑,这一掌虽然只用了三分力,对他的伤害却也不小,他的身体立刻如风中枯叶般向后飘去,但令我动容的并不是他身体的伤,而是……
他震惊地望向我的眼神……
那眼神含着惊愕,我与他争锋相对这么久,到头来,他却认为我不会对他动手,到底是什么改变了他的认知?
那眼神……含着无边的痛楚和凄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