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若……”
他瞪了我一眼,有些别扭地说:“你就不能换一个称呼吗?”
换一个?
“小花?”
我恶作剧地唤他,他瞪我一眼转身就走,我微笑了笑,双臂自他身后环上了他的腰,脸贴在他宽厚的背上,温度透过紫色华衣晕开来。
“若!”
嘴角划出一抹浅浅的笑意,“我不是要护着镜惊鸿,你可知月盈为何兵败如山倒?那个人实在太可怕,一国之君为吞并别国他可以数载委身月皇做一个嫔妃,让他的阴谋渗透整个月盈,你纵然有治国之才,却终究与他镜明男儿的魄力不同,他的狠辣不是你我能比的,我们不能冒险。”
“我明白了!玉,你明日就启程拿解药去救人吧!”
“你……你知道?”我从未告诉他这药其实是给别人求的。
他转身面对我,微笑着说:“我当初给你药控制蛊毒,只有二十天的量,如今早过了!”
我哑然失笑,若我真的身中蛊毒,现在早见阎王了。
我睨他一眼嗔怪道:“你这腹黑的家伙!”他浅淡一笑,我敛了敛笑意说:“若,我会尽快回来帮你,等我!”
“好!”
我本想让大姐在花荣多留几日,帮我照顾染儿和孩子,自己则和云洛一道赶回镜明梅家,连朝中事务也已安排妥当,却不知,就在我躺在床上想着那梨花雨中清冷高洁的身影时,另一个阴谋已经悄然蔓延了花荣的天空,几乎令花荣的天下彻底颠覆。
第二天天蒙蒙亮,季春府的大门就被人叩响,把我从梦中惊醒。
云洛早已醒来,本是去帮我准备早膳,此刻却是因为太过匆忙,将粥水洒了一地。
“云洛,怎么了?”
他忙着把我从被子里揪了出来,兜头兜面地把衣服套在了我身上,“玉儿,出大事了,宫中派人来召你立刻进宫!”
“什么?可是今天……”
“玉儿,哥哥有冰魄护体,暂且不会有事,待你从宫里回来再行安排也不迟!”
出门坐上早已备好的马车立马往宫里赶,一路上都听到百姓鼎沸喧嚷,我撩开车帘问车妇:“秋娘,外面吵吵嚷嚷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大人稍等,奴才去看看!”
马车停了片刻,秋娘便返了回来,“大人请看,听说现在城里贴满了这样的东西,弄得人心惶惶的!”
我展开告示几眼扫过,心尖猛地一颤,当真是出了天大的事了……
进宫后,我本要直奔御书房,想着现在花容若和语儿应该在那里等我,却在半路被人拦了下来,语儿身边的大嬷嬷告诉我:“大人,皇上有旨,让您今日直接去凤翔殿,大人快随老奴来。”
凤翔殿?自从任官以来,我的官职是不需要上殿,也不该上殿的,怎么偏偏在这节骨眼上要我去?而且今日我连官服都没有换,这要引来多少非议?
“传金科季春玉楼上殿!”
随着一声唱喏,我整好白色阔带裙装步入凤翔大殿,首先便注意到了大殿中央那个陌生的戎装女子,大约四十左右,虽是初见,但她身上那种狂妄之气和眼中毫不掩饰的贪婪却让我忍不住皱起了眉头,此人竟敢在大殿上如此放肆。
提起裙摆,俯身下拜,我端端正正地向凤椅上的语儿行了君臣礼,“臣玉楼参见吾皇,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爱卿平身!”
“谢吾皇!”
我不着痕迹地扫一眼花容若所在的方向,然后看向语儿,冲他勾勾嘴角,示意他放心。
静立一旁,听着朝上大臣你一言我一语地说着,无非就是关于城中那些布告,圆滑的让语儿快下决断,急于表现的则让语儿下令全城抓捕贴榜之人,也有人让语儿纳妃,要流言不攻自破。而纳妃一计,就属右丞相柳松青叫得最高,一边说一边还挑衅地瞪我。我只是颔首一笑,依旧作壁上观。
“陛下,本王在边关就听闻今年科举陛下破例封了个季春之名,还听说这位玉季春才情斐然,乃当世奇才,想必就是这位大人,本王为此事从边城兼程赶来,倒是很想听听她有何看法。”
一个粗犷浑厚的女音震动着耳膜,那本王二字已让我明白了此人的身份,花容若的皇姐,语儿和意儿的皇姨,花容苇,一个野心十足的祸害!此人掌握了花荣大半的兵力,为人贪财好色,作风败坏,急功近利,狂妄乖张。
如今语儿的身份遭到质疑,一旦语儿被倒台,得利最大的便是她。
只是,在我看来她也是个蠢钝至极的家伙,这场阴谋,她不过是做了别人的棋子。
所有人都把目光投到了我身上,尤其是花容苇,那眼神灼灼,好像要把我的衣服都扒光了似的,早前听说她男女通吃,此时看来倒像是真的。
我低头皱眉,抬起时已是一脸的云淡风轻。
稍跨出一步,我对花荣苇躬身一揖,“苇王爷,玉楼有礼了!”
她对我的态度似是很满意,细长的三角眼眯起,正要说什么,我故意打断直视她,“多谢苇王抬爱,只是玉楼从未上过朝,又非花荣之人,对花荣法典例律并不是十分清楚,可否请苇王指点一二?”
她声音暗沉沙哑,让人感到压抑,却不是那种王者的震慑,就像鬼魅的森寒,听来极不舒服,“难得你不恃才傲物,为人谦恭,有什么问题说来听听!”
上钩了吗?我悄悄勾了勾嘴角。
“苇王爷统兵数万,想必军中律法森严?”
她颇为得意地扬眉道:“那是自然!”
“那若是有人违反了军规,王爷会如何责罚?”
“杀一儆百!”
“那若是有人玩忽职守,陷花荣江山于危机,此等罪人,依王爷的严明会如何惩处?”
她毫不犹豫地说:“这种无能之辈祸国殃民,留着他狗命还有何用?按律当斩!”
我再次恭谨一拜,“王爷深明大义,玉楼钦佩之至!”
我转对一脸疑惑的语儿扬声说:“陛下,此次城中一夜之间被有心之人贴满此类布告,使得花荣百姓人心惶惶,臣以为,此事首当其罪的当是城防军统领,食君之禄终君之事,她总管京城治安,却如此懈怠,让奸人有机可乘,臣请陛下依苇王所言,立诛之,以儆效尤!”
一番话语掷地有声,铿然而落的刹那,朝堂之中一片哗然,尤其是花容苇,三角眼瞪得铜铃般大小,不为其他,只因这城防军统领梁延英正是花容苇安插在京城的致命威胁。她怎么也不会想到自己不假思索的狂妄言语会生生折了自己的左右手。
我偷眼观察着官员们的反应,谁是花容苇的人一目了然,其中反应最奇怪的却是右丞相柳松青,那表情分明是对花容苇极为痛恨的,可她这样敢指责我迷惑君王的谏臣居然在隐忍,她连语儿这皇帝都不怕,到底是什么事让她对花容苇如此忌惮?
至于那些正直的官员包括楚瑜菡自然是拍手称快,只有花容若的神色有些忧虑,我郁闷,他又在担心什么?
“陛下!”花容苇的吼声在大殿上回荡,她狠狠瞪了我一眼说:“眼下花荣面临镜明、水漾威胁,正是用人之际,梁延英虽有过失,却罪不至死,当务之急……”
“王爷先前说的难道都是场面话不成?”在她想把话题转移到语儿的身份上时,我扬声打断,在几步开外逼视着她,“王爷今日若是为梁延英开脱罪责,日后要如何使手下将兵信服?下官听说梁延英乃王爷培养出来的得力干将,王爷爱惜她也属人之常情……”
“无知小儿休要胡说,本王与梁延英此人没有任何牵扯!”
花容苇急于为自己开脱,气得满面通红,声音更是怒不可遏,加上那一身铠甲,还真有几分气势,我真怕她一个气急,一刀把我给咔嚓了。换上一脸笑意,我说:“下官自然知晓王爷为人公私分明,那就请王爷秉公办理!”
“你……”她怒瞪着我,我想她若是有胡子,只怕是要飞起来了。她恨恨地一甩袖子,转对一直看热闹的语儿说:“臣请陛下严惩梁延英,以正法纪!”
语儿偷瞄我一眼,我对她眨了眨眼睛,他眼里浮上了笑意,“既然连皇姨都这样说了,如果诸位卿家没有异议,那就将城防军统领梁延英革职查办,统领一职暂由副统领接替!”
革职查办?我顿时醒悟,是了,冒然斩首太过决然,留人一命好歹也算给了花容苇一个面子。看来语儿这“女皇”也是有真材实料的。
花容苇对我横眉,我对她温和一笑,她竟然有一瞬间的失神,目光在我身上扫过,若有所思……
我纵然是抢先用城防军的事将今日的重点拖了一拖,但此刻却是再也避无可避,而花容苇折了臂膀,心怀怨愤,自然是巴不得拿语儿的事出气。可是关于语儿的身份是否要公开一事,我不知花容若是如何打算的,也不敢擅自拿主意,更不敢贸然出头。
“本王认为当下应先让百姓对陛下的身份无所质疑,而最直接的方法便是充实后宫,陛下至今已年满十五,后宫却仍旧空置,近来又传出些风言风语,百姓被扇动也是难免,只要陛下诏令全国选秀,现下的一切传言便都不攻自破了!”
撇开花容苇的私心不谈,这方法的确是现下最为可行的了,先前本就有人提过,此刻更是得到了大多数人的支持,我即使心中不快,却不能忘记语儿的身份,他不仅仅是我的男人,更是花荣的女皇,何况他纳的是男妃,我也没必要吃醋。只是到时语儿的身份就更加难以掩饰了。
“请陛下快速决断!”
花容苇咄咄逼人,讨厌得紧,我真恨不得过去缝上她的嘴,下意识地看向花容若,见他正面对着语儿,似有若无地点了点头,难不成他们事先已经想好了对策?
满心疑惑地看向凤椅上的语儿,他们的方法着实让我有些崩溃,只见他只手附在胸口,秀气的眉宇皱起,干呕一声,一溜烟就跑掉了,留下满朝文武面面相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