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护着被鲜血浸染的肩膀走到语儿的寝宫时,看到他正坐在窗前看着自己的肚子发呆,整个人披着身后及地的红发浸浴在阳光中,如同一个美丽的精灵。难得见他如此安静地待着,脱了平日的娇气调皮,倒也有几分女尊男子的婉静,只可惜那忽然出神痴傻的一笑,生生将静美的画面给破坏了。不过,他最吸引我的不正是这份天真纯澈的娇憨吗?看着他明明在发呆,嘴角却咧着,合都合不拢,我不由得莞尔一笑,柔声唤道:“语儿!”
这个小家伙在想什么?怎么都听不到我说话?
“语儿!”
我再次高声唤他,他一个激灵,这才算回过神。看到我的瞬间,他秀美的小脸更加生动起来,还带着一层淡粉,他脆声叫我:“玉儿!”看着他欢快地朝我跑来,那灵动欢喜的模样冲淡了我心中的阴霾。
我穿的是白衣,肩上的血迹十分抢眼,他看到后,红润的脸颊霎时变黑,抓着我惊叫一声:“玉儿,你……你流血了!是哪个不要命的竟敢伤了你?看我不杀了他!”
我轻笑,他这个毛病还是改不了,动不动就说要杀人,不过我知道他已经不再是那个偏激暴躁的他了,他这么说不过是孩子气地撒气罢了!
他急得又是召太医又是问这问那的,站都站不住脚,我浅笑着拉住他的手,手上的血也因此沾到了他的手上,他的小脸愈发苍白。我说:“语儿,只是小伤,没事的!你别动,让我抱抱你好吗?”
“啊?可……可是你的伤……”
我摇摇头,“死不了!”
语儿听了我的话拧紧了眉头,却没再说什么,点了点头。他虽是小孩子心性,却是善解人意,真真应了他的名字,犹如一朵解语花。
我环着他的腰身,将脸埋在他胸前,深深吸了口气,“语儿,我爱你!”
我清晰地听到他的心在那一刻“砰”地一跳,好可爱的少年!他心思单纯,一心一意地喜欢着我,因我的到来而欣喜,因我的伤而煞白了小脸,因我简简单单的一句话而心动。他懂事,他知道自己身上有一个国家的责任,可是,与花容若不同的是,他看到我时,最先在意的是我的伤,而不是指责我的失踪会使花荣受到什么伤害。
心思略微平和,我仍不愿放开他,只在他怀里问道:“刚才见你一个人发呆,像个小傻瓜似的,嘴都合不拢,是想起了什么什么好事?”
他把下巴抵在我头顶,紧紧抱着我,声音竟然在颤抖,他说:“玉儿,我终于……终于有你的骨肉了!和楼染的宁儿、静儿一样,是你的孩子!”
我身子一僵,猛地抬头看向他,他满面红光,显然是十分的兴奋。我呆愣片刻,一时忘情,双臂挂到了他的脖子上,高兴地叫着、笑着,“太好了,我们终于有孩子了,老天爷终于开眼了!”看来,我的生活并不是完全的一团糟,老天爷在惩罚我的同时却又给我如此大的恩惠,我知足了,知足了!
我又惊又喜地搂着语儿,像个孩子似的蹦蹦跳跳,激动地说:“语儿,这下别人再也不能抢你的皇位了!你不用再担心了,不用再担心了!”我在欢喜雀跃时又被臂上的伤痛得龇牙咧嘴,表情相当怪异,可我才顾不得在乎那些。
只是,语儿却突然看着我黑了脸,努着红嫩的嘴唇说:“玉儿,你不是因为我们有了孩子高兴,却是为了那个破皇位?是不是说你有了你弟弟的孩子,就不稀罕我的了?与其……与其让这孩子像我一样做个没有娘亲疼爱,只是维系皇位的器物,还不如不要把他带来!”
听着他的训斥,我却是满心的甜蜜,脸上乐开了花,他气得骂我:“你傻啦?我骂你你还笑!玉儿,你是个混蛋!”
我又哭又笑地抱着他,忍不住在他叫嚣的小嘴上啃了几口,说:“我不是混蛋,我也不在乎皇位,我之所以如此只是因为那皇位是你的。你、皇位、孩子,我最在意的是你,我高兴也是因为想到你不必再有压力了!”
他眨着水灵灵的眼睛看着我,皱着眉头说:“玉儿,你真奇怪,宫里的妃子可都是因为孩子才受宠的!”他忽而粲然一笑,犹若春花照水,明媚异常,昭示着他的好心情。“不过玉儿,我真的好喜欢你!”
我与他相视而笑,老嬷嬷颤颤巍巍地进来,生怕打扰了我们而挨罚。“启禀陛下,齐太医到了。”
“哦,快宣她进来!”
解开衣衫,看着殷红的肩头,我不由得摇头苦叹,我这条臂膀还真是多灾多难,曾因月梨霜自残过,如今被落遥刺伤,又被花容若撕开了伤口,迟早有一天,我这副身子要残了、废了。
“可恶,怎么会伤成这个样子?我要抓住那个刺客,将他千刀万剐!”
帮我处理伤口的太医听到语儿这么说,长满褶子的手颤了颤,哆哆嗦嗦地说:“陛……陛下请放宽心,玉大人的伤虽流血甚多,却未伤及要害,只需细心调养便可无碍!”
“什么叫无碍?玉儿是朕的皇后,她的一根头发对朕而来都是宝贝!”
“是是是,老臣失言了!”
我在一旁失笑,人家太医也是好心劝慰,他倒是把好心当成驴肝肺。
语儿一直在我身边紧张兮兮地盯着太医的每一个动作,可怜的老太医被他看得出了一身的汗,直到一切完成,他才算松了口气,又似乎忽然间想到了什么,他一惊一乍地问太医:“差点忘了,朕要你们太医院的人好生照料着意儿,他现在如何了?”
“回陛下,意皇子身体底子本就虚弱,臣等已经尽力想办法,可是意皇子的妊娠反应实在是异于常人,虽然到目前已经有所减轻,但还是比较辛苦,臣等一定尽快找出解决的法子。”
妊娠反应?
我霎时愣住了,意儿尚未出嫁,怎么……怎么会怀孕?
我脑海中忽地闪过上次在御花园救下他后的情景,当时,他干呕个不停,我只当他是胃口不适,结果他拿着我的那条丝帕便慌慌张张地跑了,原来,他是不想让我知道他怀孕了?可是,在我印象中,他是个坚强且洁身自爱的男子,怎么会说怀孕就怀孕了?会不会……会不会是……花容苇……难道说那次没得逞,花容苇还去欺辱过意儿?
这想法让我浑身一个激灵,应该……不会吧?
语儿将太医打发走后,我迫不及待地问道:“语儿,意儿他……”
他定定地看着我,良久才道:“玉儿,你先别急,这件事……我慢慢说给你听。你是知道的,我和意儿两人是花荣皇室才会有所出的命脉相连的双生子,我们生来心意相通,就连彼此身上的伤痛都可以感同身受。”
这么说是因为语儿怀孕,所以意儿才会和他一样有反应?这样的双胞胎还真是世所罕见!
“就在前天,我和皇舅去意儿的寝宫,发现他干呕不止,便招来御医为他诊治,这才发现,意儿他怀孕了。我和皇叔都以为他在外面和女人苟合,皇叔又担心他被人骗,就逼着他说出孩子的娘亲是谁,可是他竟然死活都不肯。这样的事情在皇宫里是绝对的忌讳,皇叔也是为他好,没办法只得强行让宫里的老人为他检查,结果……竟然发现他身上的守宫砂还在。”
“守宫砂?”那也就是说……意儿还是清白身?那……那孩子又是哪里来的?难不成花荣的医药技术发达到这个地步,可以随便塞个孩子放进肚子?老天爷,这是个什么世界啊?
“玉儿,你先别胡思乱想了,你听我把话说完!”
我天马行空地乱想被语儿逮住了,我缩缩脖子,乖乖地听着。
“本来我和皇叔都很惊讶,可是后来皇叔忽然也要御医给我号脉,御医竟然告诉我我已经有一个月的身孕了,而意儿也恰好和我的时间一样,可是我明明没有他那样的感觉的!”
我一脸黑线,原来这家伙的肚子里早在一个月前就有娃娃了,他自己不知道,反倒还口口声声怨我不给他孩子,这明明是他自己脑袋脱线啊!可是他们两兄弟怀孕时间一样,这又能说明什么呢?我不懂!
“玉儿……”
语儿唤我,我抬头看他,他的表情异常地严肃,他说:“这件事……意儿本来不让我告诉你的,可是你说过的,我们是亲兄弟,我能做你的人已经很幸福了,我也希望意儿可以和我一样快乐,所以,我现在要告诉你,意儿肚子里的孩子……是你的!”
意儿肚子里的孩子是你的!是你的!是你的!
语儿的话好像有回音一般在我脑子里嗡嗡地响,我想,我一定是被雷劈到了,所以,所以出现了幻听。
语儿在我耳边说:“玉儿,我知道这样古怪的事你很难相信,可是那的确是你的骨肉,和我肚子里的孩子一样。”
我僵硬地扯了扯嘴角看向他,“语儿,你真……真是……调皮,这样的玩笑也是开得的?”绝对是玩笑,绝对是玩笑!怎么可能呢?世上怎么会有这样离奇古怪的事?还偏偏让我遇见?我明明没有做那种……坏事,怎么就凭空的,别人的肚子里有了我的孩子?简直是冤死了!
语儿听了我的话有些不满,“我不是小孩子了,你把我当作什么人了,这样羞死人的事情我怎么会拿来开玩笑?”
我……我知……知道了……
不……不是……开……玩笑……
可是为什么?我真的好想拉根面条去吊死算了!这是什么事嘛!双生子,双生子,连孩子都双双怀上了,不是说世上没有两片完全相同的树叶吗?可是,看看人家这双生子做得多么名副其实!!!
我呆呆地起身,走到墙边将头一下一下地往上撞,我需要冷静,需要冷静!
“玉儿!你这是要干什么?”语儿以为我要自尽,连忙拉住了我。我又伸出手在自己大腿上狠狠拧了一把,娘的,真疼!
我强行吞了口口水,让自己镇静下来。转身问语儿:“语儿啊,你告诉我,这种事情我该……该怎么处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