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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0章 今夕何夕,见此良人

自晴妃娘娘赐予贵妃,掌有协理六宫之权,便遵了圣意,迁往昭惠殿。

昭惠殿本是先帝第一宠妃金莲夫人的住所,自先帝仙逝后,昭惠殿便一直空了出来。除了晴贵妃,后宫之中还无一女子能得此殊荣。昭惠殿历来为宠妃住所,其奢华之处,与东宫娘娘的朝阳殿不相上下。听闻这昭惠殿的顶上,皆是由金玉镶砌而成,其中以宝石点缀,灿烂仿佛如繁星当空。更令人称奇的,殿内还有圣上的温泉之赏,温泉汤水有镇定宁神,美颜护肤之效。独独这份恩宠,是各宫女子都得不来的。

龙恩正盛,晴贵妃的昭惠殿一时也成了妃嫔们必去之处,只望能同沾圣上玉露。阿谀奉承、贺喜之人更是源源不绝。这昭惠殿,倒成了后宫之中最热闹的地方,而晴贵妃的地位,也像是被众人捧上了天。

如今谁不知道万事都要卖晴贵妃一个面子?就连昭惠殿侍候的奴婢,也一时炙手可热起来。

可偏偏今日,一向热热闹闹的昭惠殿,却冷清下来。来来往往的,也只有眉头紧锁的宫人,和满头大汗的太医。

刚刚发生的变故很快在六宫之中传开了。

各宫中人立刻赶到昭惠殿探望,却被拒之门外。原来是晴贵妃早早下了旨令,她们不得入内。晴妃身边的碧央在殿门外劝道,“还望各位娘娘体谅,殿内有皇后和晴贵妃照料,不必担心。现在日头毒辣,暑气又足,不如各位先回吧。”碧央的声音虽是温婉,却极其坚定。听说白跑了一趟,几位妃嫔的脸上明显露出了不满神色,可听闻皇后也在,想必晴贵妃的意思也是经了她应允的,反倒不好发作。

莺莺燕燕滞留了不多时,便一一散去。向来热闹的昭惠殿,此刻又恢复了片刻的安宁。

这份冷清,到让人一时不适应了。

贤妃扶了侍女花时的手,沿着西街绿荫长廊,慢慢往回走。

西街绿荫漫道,凉风习习,是个避暑的好去处。这风儿拂在脸上,也似小猫爪一般,让人痒痒的,心里舒服。贤妃心里惬意,大好心情,却被一个娇滴滴的女声打断了。女子在身后道,“前面的可是贤妃娘娘?”

贤妃回眸望去,不远处穿红戴绿的宫装女子,正是新晋上来的苏才人。

苏才人家世卑微,父亲不过是穷乡僻壤的一个芝麻官罢了,在后宫之中,这样的女子,大概生来就是被出身豪门的大家闺秀踩在脚下的。她入宫两年,竟然从未得了机会面圣,险些成了老姑娘。若不是前几日皇后娘娘向皇上提了个醒,寻了机会上了龙床,恐怕今后只能凄凄凉凉,老死宫中。

心下虽然轻蔑,贤妃还是噙了一丝笑意,回转过身,亲亲热热道,“我当是谁,原来是苏妹妹。这小嗓子,真要让人酥了半边骨头吧。”

苏才人本来年长于贤妃,如今被她毫不客气的叫了“妹妹”,面上不由得露出一丝阴郁之色。但只是转眼间,便换上了盈盈笑意,“让姐姐笑话了,若论声音婉转,后宫谁比得上姐姐讨皇上青睐呢。”一边说,一边走上前来。

听闻奉承,贤妃也未露过多喜色,只是淡淡点头,“苏妹妹叫住本宫,可有什么事?”。

花影之下,苏才人正向她躬身行礼,闻此不由得讪讪道,“只是和娘娘同路罢了。”

其实细细看去,苏才人也算有几分姿色,只是一惯不得宠,又不会打扮,再好的珠钗绸缎放到她身上,都平添了一股俗气之意。贤妃心头轻蔑更盛,眼角撇去,就连自己的婢女花时都比她清秀出尘,想到这儿,嘴角不禁露出一股嘲讽的意味。

“既然如此,那就一同走吧。”

苏才人必是有话要说,可她并不急。见贤妃扶了婢女的手,转身便走,苏才人在身后再恼火,也只得卑微的跟上。

二人一直无话,只走了一半,苏才人犹豫了一下,才小心翼翼道,“娘娘如今有了身孕,身份尊贵,怎么不坐步辇出来?”

贤妃懒懒的不愿张口,身边的花时才口齿伶俐道,“太医说娘娘多走动走动,对今后产子也是多有益处的。”

苏才人这才恍然大悟的点点头,唏嘘道,“娘娘乃有福之人。当年晴贵妃怀有龙裔,皇上一步都不舍得她走,到各处都有龙辇跟着,现在想起来,那阵仗都吓人。”

贤妃神色淡淡,倒是花时先沉不住气,急道,“皇上也心疼我们娘娘,龙辇有什么了不起,我们娘娘只怕还见不得瞧上眼呢!”苏才人一时面露尴尬,贤妃微微瞪了花时一眼,“大胆的奴婢,皇上待晴姐姐的情谊,可是容你这样放肆的?”

见贤妃微微动怒,苏才人讪讪道,“姐姐莫不要气坏了身子,嫔妾只是替姐姐不值罢了。姐姐身份尊贵,是戚国国君捧在掌心的表妹,入宫之时风头无二,圣上对您也是百般疼爱。现下您有身孕,若是他日诞下皇子,那地位定当显赫无人可比。可如今,本该是您的荣宠,晴贵妃娘娘却偏偏抢了过去。”说罢,似乎极惋惜一般,水漾的眸子波光闪烁,“不过最近听闻,戚国十三王要进京,想必娘娘心里应当极为欢喜吧。”

本来想到刚入宫时的情景,贤妃眸中蒙上一层温柔之色,可乍听苏才人提起十三,禁不住冷笑一声。

“苏才人好灵通的消息。本宫日日在宫中,也不过昨日夜里才听皇上提起罢了。戚国来人,与我一个妇人何干?”十三王的母妃地位卑贱,又是异族,她对于这个所谓的未来储君,向来瞧不起看不上。可笑苏才人自作聪明,一句话而已,便让她彻底翻了脸,“莫不是才人也想学学之前的梁氏,来个后妃干政?若是有这般志气,倒不如我替才人先秉了皇上皇后吧。”

果不其然,苏才人面色泛起了一丝潮红,心下惊慌,一时结巴起来。

“娘娘。嫔妾不是这个意思,借嫔妾一百个胆子也不敢啊!娘娘恕罪,娘娘恕罪!”

花时一直在一旁冷眼观看,贤妃余怒未消,她只得悄悄碰了碰贤妃的手臂,“娘娘别气坏了身子,小皇子可要担心呢。”

闻言,即便怒上心头,贤妃还是忍不住笑出声来,向花时嗔了一声,“你个丫头,就会这插科打诨的本事。”

这一清醒,倒也觉得自己方才所说不合规矩,只得蹙了蹙眉,和颜悦色道,“怀了孕难免脾气急,才人妹妹说话还是要小心,若是有心人听见了,可不会这么轻易放过啊。”

说话间,苏才人眼中已经蓄了薄泪,看起来楚楚可怜。见她的哭相,贤妃心头掠过一丝烦躁,只得道,“妹妹身子若不舒服,也早早回去吧,天气还好,也可以多走走。本宫先回了。”

看苏才人走远了,贤妃面色发冷,“你刚刚装成只会争口舌之快的轻浮丫头,让她们这样看轻,你可是在戒备什么?”花时斟酌半晌,才小声道,“苏才人和几个贵人,如今都住在皇后娘娘的偏殿处。娘娘刚刚过于咄咄逼人了,苏才人这般地位,若没人指示,怎么敢高攀娘娘和您搭话?”

这几个新宠,都由皇后照料。众人皆知皇后已不再生育的最佳年龄,这些年来,皇上对她也日渐冷淡。宫中如花美貌的女子一年一拨,接着这几个新宠的缘故,皇上也会想到皇后的好处,时时看望她一下。这一点,后宫中人心知肚明。

贤妃冷然道,“你这丫头,倒是机灵了不少。若是有所图谋,她们恐怕也不会因此而轻易放松警惕。”

她虽然聪慧,但心性却高,看不惯这些争奇斗艳的争宠手段。在她的观点里,这种女子杀了便好,何须一丝关怀?可对于一向亲和的皇后,却又不得不敬。矛盾之中,只微微叹道,“皇后又如何?本宫与世无争,丝毫不惧。”

花时却拢了烟眉。

斟酌再三,才小心翼翼道,“娘娘天人之姿,地位尊贵,如今背后嫉恨您的人数不胜数。宫里的孩子一向难养活。眼下还是减少树敌,等皇子诞生,母凭子贵,娘娘再做打算也不迟。”

这番话说的虽有道理,贤妃却听的心不在焉。只是点头,花时见她神色阴郁,也不敢多言。

许久,贤妃才噩梦初醒一般,苦闷的揉揉眉心道,“这次十三进京,之前皇兄长从未提起过。”

花时一时不明白主子为何提起这个,转念却想明白她心中依旧介怀,只得低声道,“奴婢也不曾听说。”

“皇兄怎么这样糊涂!一国之位莫非真要教到异族之子手中?太子确实太不中用了,面慈心软,十三这样的人竟然还留在身边。”

“娘娘慎言啊!”花时脸色大变,“有些话,在戚国时不能随意说,到了雍国,更要多长十二分心眼。”

贤妃不自觉的苦笑,摇摇头道,“既生瑜,何生亮。已有太子,偏偏国内还有王储易人之争,皇兄长必是要他们你死我活一场,成王败寇!”

一声长叹,唯有风过叶隙之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