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工业杭州西湖治理史研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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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章 唐、五代对西湖相关的治理(3)

自从唐代李泌开凿六井后,居民饮水得到了一定的保障,但到钱镠时,杭州人口已大大增加,六井远远不能满足全城内居民的生活用水需求。为了解决城中居民的饮水用水,钱镠乃大举开井引水,“开井九百九十眼”。杭州的百井坊巷,传说原来就有井九十九眼,就是钱镠开的。今天杭州延安路北段现科技馆北人行道上还有钱王井的故址。

钱塘江通大海,而杭州正位于钱塘江到杭州湾的出口处,这里风大浪急,日受两潮,潮水势壮,潮汐作用强,常涌出江岸,因而使钱塘江岸受到严重的冲刷破坏,导致水患时有发生,威胁到都城的安全。潮水泛滥严重的时候,“自秦望山东南十八堡,数千万亩田地,悉成江面,民不堪命”。前人也曾筑过防海塘,如东汉时郡议曹华信就曾筑过捍海塘。但唐以前筑的都是泥土塘,采用土筑法,虽然有就地取材的便利,但土堤的迎水面经不起潮头的冲击,很快就溃坏了,“岁久辄坏”。从唐代开始,杭州人口逐渐增多,手工业和农业发展迅速;但中唐以后由于藩镇割据,干戈扰攘,致使钱塘江海塘年久失修,潮患更烈,钱塘江潮汐“每昼夜两次冲激,岸渐成江”。

为了防止水患,保护杭州城不受潮汐的侵袭,钱镠决定筑塘修堤。他亲自给后梁太祖写了《筑塘疏》,并在后梁开平四年(910)八月,增调军民数十万人,选择海潮冲击的要害地段———在候潮门外,从六和塔到艮山门一线,修筑了一道竹笼捍海石塘。起初,筑塘似沿用以前修土塘的旧法,但是由于潮水日夜冲击,水势又太急,因此“版筑不就”,经不起潮头的冲击而失败。于是改用竹笼填石,固以木桩的施工技术处理,即“竹笼石塘”,终于筑成了这条防海大塘。其具体修筑经过在《吴越备史·杂考·铁箭考》有比较详细的记载:“以大竹破之为笼,长数十丈,中实巨石,取罗山大木长数丈植之,横为塘,依匠人为防之制,又以木立于水际,去岸二九尺,立九木,作六重……”即:用竹条编成长数十丈的大笼子,内面装满巨石,沉入塘基,再用长数丈的大木桩垂直穿过竹笼,插入塘基底部结合成一个整体,以抗冲定位。为了保护海塘的迎水面避免潮汐的冲刷,还在离海塘岸一丈八尺的海滩,横向打九根木桩,纵作六层。五十四根木桩,形成长方形,既可以消除浪潮的冲击力,又能使随潮水而来的泥沙下沉淤积,填实塘岸,加宽塘基。这样就起到了淤冲沙垫层的稳定塘基的作用,使“潮不能攻,沙土潮积,塘岸益固”。另外,他还派人对海塘的基脚作了进一步的加固处理。据《吴越备史·杂考·铁幢考》记载:“初置幢时,塘犹未成,虑潮荡幢,用铁轮护幢趾,而以铁垣贯幢干,且引维于塘上下之石键,然后实土筑塘。”经过两个月的奋战,终于建成了捍海石塘。这条捍海石塘是杭州城有史以来第一条用竹笼、石头、巨木筑成的堤塘,也是世界筑海塘史上的一个创举。

钱氏捍海石塘的建成,不但解除了钱塘江对杭州的潮患威胁,保护了杭州城内百姓生命财产的安全,而且使江岸“少土渐积,岸益戍焉”,奠定了杭州城基,同时也加速了土地淡化,有利于发展农业生产。石塘建成,钱镠的倡导之功亦不可磨灭,所以文天祥在《论五代史书武肃王事》中褒奖钱镠此举“非止一时之保安,实有千年之功德,洵湛百世之模楷”。1985年兴建杭州江城路公路铁路立交桥时,挖土机挖至地下十一米深时,发现这条石塘的一段遗址。可以看出石塘共分四个层次:第一层为滉柱,每根长约六米,直径三十厘米,共植十余排,起到缓冲江潮冲击力的作用;第二层是大木桩,共分六排,其间一排填土,一排则是填上装满石头的篾笼,称为“泥塘”;第三层才是真正的石塘,用大块花岗岩石交错垒叠而成。第四层是石堤内的保护层,用泥土填夯。遗址中所呈现的层次与文献记载基本一致。

在筑成捍海塘后,钱镠又令人设置了龙山、浙江二闸,按时启闭,以遏制潮水倒灌入城,“以大小二堰,隔绝江水,不放入城,则城中诸河专用西湖水,水既清澈,无由淤塞”。同时,他又设置了水寨军,屯兵浒浦一带,常驻管理。

后梁乾化二年(912),后梁遣刑部尚书李皎来杭州,册尊钱镠为尚父,并敕诏广筑牙城。当时曾有方士在钱镠拟扩建牙城时献策:“若将西湖填满为城,于法当有拓土之应,不止十四州已也。”甚至说:“王若安居城中,有国仅可百年。若填塞西湖而居之,有国可千年。”幸钱镠坚决不同意,说:“百姓藉湖为生,无水即无民,吾之遵诏广城,原冀卫民,何敢稍存他念!况百年之内,必有真主,尔无妄言,吾不为也。”因此,遂有了“广治不填湖,留以待真主”的佳话。以当时钱镠之力,足以填塞西湖,而他不为浮言厚利所动,为百姓留下了一湖生活之水。

后梁龙德三年(923),钱镠建立吴越国,定都杭州。钱镠出身于“家世田渔为事”的农民家庭,对于水利有深刻的认识。建吴越国以后,他即设立大量都水营田司,专门负责兴修水利。还募集兵卒,在一些重要的水利地区,建立了按军队编制而专事修浚、兴建水利工程的“撩浅军”。如在太湖周围设置的撩浅军,共有七八千人,专门进行治湖筑堤和农田建设,提高了太湖流域的防涝抗旱能力,也扩大了吴越国的耕地面积。

同时,他还在杭州西湖南、北泄水口设立涌金、钱塘两座水门,作为城市防御和水上交通关隘。此时西湖距白居易修治后又逾百年,由于西湖自身的地质原因,淤泥堆积速度非常快,湖中葑草蔓蔽,甚至一度干涸,只能在雨季为居民供水,而遇旱季则无水可供,且只有最小型的船只在水位最高的时候,才有可能穿过西湖进入城中密布的水道。在局部湖面发生淤塞,在湖中出现洲渚,甚至可建屋舍。宝正二年(后唐天成二年,927),钱镠在取得治理太湖的经验后,创建了西湖最早有组织、有规模的执法管护队伍———“撩湖兵”千人,封闭出水口,芟除湖草,深挖湖底淤泥。泄水通过市区河道,为民用和灌溉的水源。另外又新挖水池三处,引西湖水入池,增加城市的淡水供应。撩湖兵作为一支经常性的浚湖队伍,主要职责是清除湖中蔓生的葑草和淤积的湖泥,加深湖床,从而保证西湖水域的稳定存在。此后,西湖的疏浚成了日常维护工作,确保了西湖水体的存在。

除了修筑海塘、治理西湖外,钱镠还在全境发动军民大兴水利。如设立“营田军”七八千人,即组织部分军队专修水利设施,屯田自给。同时,又整治钱江航道,凿平江中罗刹石等礁滩,以利航行,导引江水入海,不使溢泛成灾。

后唐长兴三年(932),钱镠的第七子,吴越国王钱元瓘命金华将军曹杲在涌金门内凿涌金池,引西湖水入城,并入运河,以便居民汲取饮用,并可便舟行。钱元瓘亲书“涌金池”三字,刻石其旁。

在吴越国的八十多年中,杭州城市得到了较大的扩展,西湖也获得了较好的整治,城市与西湖唇齿相依的关系,较之前代更为明显,而这在客观上也大大延缓了西湖沼泽化的过程。

北宋太平兴国三年(978),吴越国王钱弘俶纳土归宋。钱氏归宋后,撩湖兵制被废,西湖复又湮塞。

附:

白居易:《钱塘湖石记》钱塘湖事,刺史要知者四条,具列如左。

钱塘湖,一名上湖,周回三十里。北有石函,南有笕。凡放水溉田,每减一寸,可溉十五余顷。每一复时,可溉五十余顷。先须别选公勤军吏二人,一人立于田次,一人立于湖次,与本所由田户据顷亩,定日时,量尺寸,节限而放之。若岁旱,百姓请水,须令经州陈状,刺史自便押帖,所由即日与水;若待状入司,符下县,县帖乡,乡差所由,动经旬日,虽得水,而旱田苗无所及也。大抵此州春多雨,夏秋多旱,若堤防如法,蓄泄及时,即濒湖千余顷田,无凶年矣(州图经云湖水溉田五百余顷,谓系田也。今按水利所及,其公私田不啻千余顷也)。自钱塘至盐官界,应溉夹官河田,须放湖入河,从河入田,准盐铁使旧法,又须先量河水浅深,待溉田毕,却还本水尺寸。往往旱甚,即湖水不充。今年修筑湖堤,高加数尺,水亦随加,即不啻足矣。脱或水不足,即更决临平湖,添注官河,又有余矣(虽非浇田时,若官河干浅,但放湖水添注,可以立通舟船)。俗云:决放湖水,不利钱塘县官。县官多假他词以惑刺史。或云:鱼龙无所托。或云:茭菱失其利。且鱼龙与生民之命孰急?茭菱与稻粱之利孰多?断可知矣。又云:放湖水即郭内六井无水,亦妄也。且湖堤高,井管低,湖中又有泉数十眼,湖耗则泉涌,虽尽竭湖水,而泉用有余;况前后放湖,终不至竭。而云井无水,谬矣!其郭中六井,李泌相公典郡日所作,甚利于人,与湖相通,中有阴窦,往往堙塞;亦宜数察而通理之。则虽大旱,而井水常足。湖中有无税田约十数顷。湖浅则田出,湖深则田没。田户多与所由计会,盗泄湖水,以得私田。其石函、南笕并诸小笕闼,非灌田时,并须封闭筑塞,数令巡检,小有漏泄,罪责所由,即无盗泄之弊矣。又若霖雨三日已上,即往往堤决。须所由巡守预为之防。其笕之南,旧有缺岸。若水暴涨,即于缺岸泄之;又不减,兼于石函、南笕泄之,防堤溃也(大约水去石函口一尺为限,过此须泄之。予在郡三年,仍岁逢旱,湖之利害,尽究其由。恐来者要知,故书于石;欲读者易晓,故不文其言。长庆四年三月十日,杭州刺史白居易记。

苏轼:《钱塘六井记》潮水避钱塘而东击西陵,所从来远矣。沮洳斥卤,化为桑麻之区,而久乃为城邑聚落,凡今州之平陆,皆江之故地。其水苦恶,惟负山凿井,乃得甘泉,而所及不广。唐宰相李公长源,始作六井,引西湖水以足民用。其后刺史白公乐天,治湖浚井,刻石湖上,至于今赖之。始长源六井,其最大者,在清湖中,为相国井,其西为西井,少西面北为金牛池,又北而西附城为方井,为白龟池,又北而东至钱塘县治之南,为小方井,而金牛之废久矣。嘉祐中,太守沈公文通,又于六井之南,绝河而东至美俗坊,为南井。出涌金门,并湖而北,有水闸三,注以石沟,贯城而东者,南井、相国、方井之所从出也。若西井,则相国之派别者也。而白龟池。小方井,皆为匿沟湖底,无所用闸。此六井之大略也。

熙宁五年秋,太守陈公述古始至,问民之所病。皆曰:“六井不治,民不给于水。南井沟庳而井高,水行地中,率常不应。”公曰:“嘻,甚矣,吾在此,可使民求水而不得乎!”乃命僧仲文、子珪办其事。仲文、子珪又引其徒如正、思坦以自助,凡出力以佐官者二十余人。于是发沟易甃,完缉罅漏,而相国之水大至,坎满溢流,南注于河,千艘更载,瞬息百斛。以方井为近于浊恶而迁之少西,不能五步,而得其故基。父老惊曰:“此古方井也。民李甲迁之于此,六十年矣。”疏涌金池为上中下,使澣衣浴马,不及于上池。而列二闸于门外,其一赴三池而决之河,其一纳之石槛,比竹为五管以出之,并河而东,绝三桥以入于石沟,注于南井。水之所从来高,则南井常厌水矣。凡为水闸四、皆垣墙扃以护之。

明年春,六井毕修,而岁适大旱,自江淮至浙右井皆竭,民至以罂缶贮水相饷如酒醴。而钱塘之民肩足所任,舟楫所及,南出龙山,北至长河,盐官海上,皆以饮牛马,给沐浴。方是时,汲者皆诵佛以祝公。余以为水者,人之所甚急,而旱至于井竭,非岁之所常有也。以其不常有,而忽其所甚急,此天下之通患也,岂独水哉?故详其语以告后之人,使虽至于久远废坏,而犹有考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