写作新闻评论是新闻工作者的基本任务之一。除了披载事实以外,我们还必须作出独立的判断,由我们的分析供给社会一种意见,以此表明我们对社会不可推诿的责任与关怀。事实上,这也是报章“在关键的时候向他的读者和国家宣传了它自己的正派行为,它自己的信念,它自己的美德”的艺术表现。
新闻评论的重要性不容怀疑。
两位美国名记者论述过这一问题。在《记者生涯》一书中,约翰·钱塞勒、沃尔特·米尔斯认真地写道:
新闻分析之于记者,就好比透视之于画家。新闻分析就是向读者提供事物的背景及其内在联系。
新闻事业不是发布新闻公告,不是罗列互不相干的各类事件。新闻事业是要把一些事物的相互联系告诉读者,使他们知道过去曾经发生过什么事,将来可能发生什么事,否则新闻报道便成了对各种事实的简单复述。②
它是一种穿透力,是对历史与价值的追寻,也是报业的声音,离开它,报纸便失去了中心力量。
同时,它又是替社会与读者负责的行为,正如上面两位所说的:
新闻分析能引导读者穿越每天的新闻所构成的事实丛林。
新闻分析实在称得上是教育读者的一种方式。②
这样的论述随处皆是,因为普遍的姿态是,人们一致地认可它是报纸的灵魂或称“首席文字”。
第一节 新闻评论的理解
历经若干年发展的新闻评论,经过大浪淘沙,已经形成了独立的特色。
1.新闻与评论
新闻与评论是现代新闻事业中的两种主要元素,但它们的责任及风貌究竟不同。新闻是事实的披露,评论则是基于事实的意见的表达。新闻也发表有关“意见”的报道,但这是他人的意见,对记者而言,是客观的存在,它是使人“知”的形式。而评论呢,则不独由事实使人“知”,更叫人有所“感”。关于这一切,台湾学者林大椿在《新闻评论学》中作了区分:新闻向读者报道事实,而评论则向读者提供意见代读者反映意见;②新闻客观地报道事实,新闻评论则主观的评论新闻事件;③新闻见之于各报的内容大致相同,新闻评论见之于各报的观点往往不一致;新闻叙事以事实之发展为中心,新闻评论立论以问题之剖析为中心;⑤新闻由于报道真实与详尽而获得读者信任,新闻评论由于立论公正平允与推断正确而树立权威;⑥新闻占版面百分比最大,新闻评论占报纸篇幅较小;⑦新闻报道版面大小地位均依新闻价值而定,新闻评论版面大小及地位经常不大变动;新闻报道不致影响报社编辑方针,新闻评论之言论对报社编辑方针有领导作用;⑨新闻报道取材以读者兴趣为主,新闻评论论点以社会利益为重;⑩新闻报道是新闻存在的本体,新闻评论是新闻发展的条件。
我们由此可体会新闻及评论之关系,它们的联系与区别。
2.细寻特性
新闻评论是民主政治的产物,它具备如下特性:
新闻性。新闻评论不是一般的评论,它要求必须染上满身的新近特性。这里一般可以找出如下的具体表现:第一,它以新闻事实为基础,亦即以新闻事件为评论对象。第二,新闻评论提出和解决的问题,应当是具有目前意义的。第三,尽可能迅速完成。第四,尽快予以推行传播。
②权威性。新闻评论是报纸的灵魂,因而,无论就其报业本身而言,抑或对社会而言,均具有无量的权威感。它一边能指导报纸工作人员在选材与思维方面注意报章的聚焦点,又能由透辟的分析、及时的指斥、大公无私的姿态、正直光明的心胸,勇敢地面对现实问题,精于事态的判断与预测,引导舆论运行,设置社会议题、议程,树立权威姿态。
这里有一个严重误区必须澄清。例如,许多新闻评论工作者往往以为只要标上“各级领导干部应该如何”、“各级领导必须如何”一类字句,就足以表明自身已经拥有足够的权威感。新闻评论不等于党的文件、政府的法令。它的权威感来自于自身的可信推理及深刻、周详。
③思想性。新闻评论必须包含一定的思想性原则。它应具备为国民及社会之公益目的而奋斗的特征,不媚权贵,不媚时尚,思想新而正,具足批判力、批评的眼光、不满的精神和追求美好的愿望是它的天性。诚如一代报人梁启超所云:
本报论说,以公为主。不偏徇一党之意见。非好为模棱,实鉴乎挟党见以论国事,必将有辟于亲友,辟于所贱恶,非惟自蔽,抑其言亦不足取重于社会也,故勉避之。
本报论说,以要为主。凡所讨论,必一国一群之大问题。若辽豕白头之理想,邻猫产子之事实,概不置论,以严别栽。
本报论说,以周为主。凡每日所出事实,其关于一国一群之大问题,为国民所当厝意者,必次论之……本报论说,以适为主。虽有高尚之学理,恢奇之言论,苟其不近于中国今日社会之程度,则其言必无力而反以滋病。
新闻评论必须拥有为人类探寻理想途径的责任与胸襟,因而,不能肤浅地随意批点。
公益性。新闻与新闻评论均是社会心灵沟通中的手段与媒介,一切都悬在这一大目标之下。新闻批评就本质而言,是用良好社会慎重有礼的语言发表意见,努力在国家和公共事务中发挥导航作用,为社会而非个人,为未来而非过去,它思考我们整体的现状、未来,为我们的一切而呼、而叹、而浩歌。新闻评论所思所议,必然是一般社会关心的问题,它的魅力也来自于此。
⑤群众性。新闻评论的群众性体现在下述几方面:第一,它代表群众中多数人之利益;第二,论述之问题必然是群众关心的焦点;第三,它必须为群众提供一种可供他们行动的方向;第四,它的语言应该是普通人能理解与接受的。
新闻评论的群众性,正是要满足新闻原始的面貌;民享、民有、民共。
⑥政治性。新闻事业必然处于政治的风浪之中,也因此具有不同程度的政治性。这决定了新闻评论自然特性中不可回避的政治利益、政治对抗、政治思维等反映形态。不仅严肃的社论如
此,即或文艺批评、体育评论,亦有根深蒂固的政治动因存在。范荣康先生在其《新闻评论学》中特别点化了所谓“轻松社论”亦蕴藏政治动因与选择、政治视界的结论,他选录的两篇文章颇为典范地证实了这一切。
1940年2月14日,《德模登录报》所载幽默小诗为其一例:
亲爱的富兰克林,我们曾是极亲密的友人。
这已经是很多,很多年了。
然而你竟是如此的沉默,沉默得令我落泪!
我羞于问它——有许多事情,一位处女也少对人言一——
关于这第三任期的事,富兰克林,你到底是怎样地打算?
此一“轻松社论”,发表在富兰克林·罗斯福总统迟迟不宣布他是否作第三次竞选之际,作者政治倾向异常鲜明——他支持罗斯福竞选第三届总统。
1953年3月2日登载于《巴拿马城新闻》的小故事为其第二例:
有一个人,住在路边上,以卖热狗为生。
他的耳朵重听,所以他没有无线电收音机。
他的眼睛不良于视,所以他不读报纸。
但是,他所卖的热狗很好。
他在公路边竖了一块牌子,说明他的热狗是如何的好法。
他站在路边,叫着:“买热狗,先生?”
人们都来买他的热狗。
他增加肉和面包的购进。
他买了一个较大的炉子,来配合他日益发展的业务。
他把他在大学里念书的儿子叫回来,帮他工作。
但从此某种情势就发生了。
他的儿子说:“爸,你听无线电了吗?现在发生了经济大恐慌。欧洲的情形,十分可怕。我们国内的情势更坏。”
这位父亲想道:“是啊,我的儿子曾在大学念书。他看报,也听无线电,他自然应该了解!”
他就减少了肉和面包的购进,又取下他的广告牌子。他也不再在路边站着叫卖热狗了。
于是,他的热狗生意,就在一夜之间一落千丈。
“你是对的,孩子。”父亲对儿子说:“我们确实是在一次经济大恐慌之中。”
此一“轻松社论”的寓言意味浓厚,它以浅显的语言组织了一次巧妙的政治“大讨论”——所谓“经济大恐慌”只是庸人自扰,是理论家的多情,其实本不存在。
任何社会如今也都在政治之大怀抱中,因此之故,新闻评论也必然要不同色彩地指向政治性,并由此向社会开放。
⑦生产性。生产性是属于一切创造性行为的,但新闻评论的生产性尤其突出。它们表现在:第一,在诸多的事件之中,新闻评论只挑选被认为有评论价值者加以系统、周详之批判透析,在选择中建立一种新意义的生产过程及性能;第二,在选择之后,必有大量的论析参与,因而,原有的事实在意识形态的包围下,构成了新的人文思想,例如,每一篇成功的新闻评论都会将智慧投入生活矛盾中,突出地暴露它,而后解决它;第三,这样做的结果是造成作者与读者连成一气、一体的幻觉,一种新的意义共享单位自然形成;第四,“评论专栏和文学研究部门的功能如同消费者协会,其主要目的是写出报道,建议读者做最合算的(精神上)的买卖,并附带一些详细说明……”这种总结还可以继续延伸,它们一道构成新闻评论生产性的世界。
只有理解了这些,我们的实践才能具备丰厚的底气,放射出.成功的合力。
第二节 新闻评论的种类
新闻评论在长期的发展中已经形成了不同的分类体系及其具体分类表现,它们已经在具体的运作中指导着新闻工作者的实践。
根据评论的内容分类,我们可以有:
政治评论。包括宣传、解释党和国家的路线及重大方针、政策的评论,批驳敌对势力的评论,批判错误政治思潮的评论,对重要政治事件的评论,有关党和国家重要议事会议、纪念日的评论等。
②经济评论。评论经济政策,批评经济现象,总结及推广经济工作经验。
③法制评论。围绕法制领域的诸多问题进行深刻的批评,发抒为文,并影响至远至深。
教育、科技、文化评论。
⑤体育评论。
⑥军事评论。
⑦国际新闻评论。
⑧社会问题评论。
依着大众传播媒体而分,则有:
A.印刷媒体新闻评论。包括社论、专论、释论、短评等。
B.电子媒体新闻评论。包括广播评论及电视评论。对此我们将在下一章里予以展开。
第三种分类方法是依着展开方式来划分新闻评论的。台湾《联合报》的王民,在《新闻评论写作》一书中则依此而做着他自己自由的划分。他把新闻评论分为八种类型:解说型、辩论型、启发型、研判型、劝导型、褒贬型、纪念型、建议型。
各种划分各有自行独立运作的特点与空间,因而,也均有可资参考的价值。但现实生活中,我们更多接触到的是由表现形式方面划归出来的社论、专论等。因而,在本章里,将对它们进行重点展示与例证。
一、社论
社论是代表报社立论的言论。它集中反映编辑部而非个人的意见。因而,在一般情况下,它是不署名的。社论因生息环境差异也以不同姿态存在着。例如,英文韦氏大词典就曾指出:“社论是一个报纸或杂志表明其总主笔或领导人意见之文章。”美国《有效社论写作》一书则写道:“社论是一个报纸或杂志对于某一问题所发表的意见……它是一种经过考虑的观点或政策的揭露。
这种观点或政策,发自此一出版品言论方面的主持者。,”而在中国社会,社论绝对的是组织的意见,每一字、每一标志都与个人姿态相区别。
社论是一种意见的表达,也是一种关于意见的艺术的表达。
詹肯·劳埃德·琼斯指出过这一层含义:“窍门是公正与明确这两者……我们必须吸引读者的视线,引起读者的兴趣并使读者接受。我们必须给读者留下这样的印象:我们知道我们所讲的及所建议的与读者的切身利益是联系在一起的……一篇出色的社论,不是一把战斧,而是一把轻剑。它不是砸烂对手,而是刺人对手的要害,挡开对手的攻击,并使人们接受其观点。”q)它可以成为我们撰文的指导。
社论又可以分为许多类型。美国学者莫特在《新闻学概论》一书中将之分为十类:提供情报的社论、说明作用的社论、有解释作用的优级社论、争辩性的社论、督促行动的社论、突击任务的社论、说服性的社论、评价的社论、宣布政策的社论、供给文娱的社论。它们各有自己思维的方向,在写作上亦形成不同特色。我国学者则由实际工作经验做出了自己独立的分类,例如秦珪、胡文龙《新闻评论学》以为可以更科学地划归为五类,并建议我们由此追寻构思设意的图式。
政治性社论。着重由政治上、理论上阐明各种方针、策略,分析形势,指明任务。例如******所写作的《一个极其重要的政策》、《质问国民党》、《将革命进行到底》。写作这类社论,要求气势高迈,分析深刻、全面,叙述清晰。
务虚性社论。主要由思想批判、方法讨论等来组织运思,完成创作,比如《教师用语要科学》、《努力把党的形象建设得更好些》。
务实性社论。主要从各个工作领域的工作指导出发来发抒意见,例如《“大锅饭”养懒汉》、《别老打消费者的主意》等。
时事性社论。主要节假日、纪念日、国内外重大政治事件,以及送往迎来外交礼节性活动方面的社论。它将时事与现实趋向相联系,由此揭示其深刻意义。例如《历史的访问》、《鲁迅精神永在——鲁迅诞生一百周年纪念》等。
论战性社论。主要针对论敌及各种反面意见所做的意见表述。例如《可耻的大公报社论》即如此,它是1946年4月18日重庆《新华日报》针对《大公报》所发意见的反驳,由归谬的反驳方式,暴露其本来的面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