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密斯特三步并作两步以最快的速度飞奔到洛云飞的身旁:“阿、阿飞!”
洛云飞缓缓地转过身,看着俯身大口喘气的李密斯特和正跑向自己的唐坤,苦涩的脸上也终于挤出了一丝笑容。
“李密斯特先生。”他用力地像以前一样微笑,但是不知为什么现在总是觉得自己的微笑过于虚假。
李密斯特立刻直起身,一把扶住洛云飞的肩膀:“阿飞,你可算是回来了!我们还以为你出了什么事呢!你去哪儿了?”
“我……”洛云飞一脸的苦笑,不知道应该如何作答。
唐坤看着洛云飞的神情隐约觉得哪里不对,刚才那一闪而过的疑惑重新浮现在脑海中,让他感到一丝不安。
“阿飞,你到底干什么去了?连个消息都不留,你知不知道你父亲担心你担心得差点住院了?你妈妈、还有阿龙,他们都……”李密斯特压根没看出什么不妥,仍旧大大咧咧地问。
“老李!”唐坤内心的疑问被无限放大,他觉得这背后肯定发生了什么了不得的事情,急忙开口制止了连珠炮一般没完没了的李密斯特。
李密斯特稍微愣了一下,看到唐坤严肃的表情,转过头又看向洛云飞,这才也觉得洛云飞的表情有些不对。
“阿飞,可以请你解释一下吗?”唐坤皱着眉问道。
洛云飞点点头,深吸一口气,缓缓开口道:
“李密斯特先生,唐坤先生,我已经被父亲杀死了。”
唐坤当时的感觉就是脑袋“嗡”地一声过去,大概有那么十几秒的时间什么都听不到——或者是没有人说话,但是他觉得眼前一下子变得好亮,白亮白亮的什么都看不见,过了好几秒钟才慢慢恢复过来。
比起李密斯特,唐坤的反应已经算是镇定了。李密斯特一下子连呼吸都停了,他拼命地想喘口气出来,但是怎么都喘不过来,氧气不足硬是把脸都憋红了,眼前一阵金星四射,险些没自己把自己给憋死。好容易反应过来的唐坤看李密斯特的状况不对,急忙往他背后来了一掌,李密斯特才勉强喘过气,他一边拼命地喘着气,一边难以置信地看着洛云飞,墨镜下的眼睛整个都瞪圆了,想说什么却感觉舌头卡在喉咙里了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说句大实话,猎魔师混到他们这个地步,杀与被杀都看得多了,但是现在的这个情况他们都非常的难以接受。
父亲杀死儿子……就算古话说“父要子死,子不得不死”,但那都是以前的封建思想了,不管儿子有多不孝,搁到现代,这就是犯罪。而且,洛云飞是个多么孝顺的儿子,在上海部根本人尽皆知好吗?
但是!然而!那样的事情居然就这样发生了!
李密斯特和唐坤也是从很久之前就与洛伟超并肩作战的战友,彼此之间的性情也是了解得彻彻底底,估计也就洛伟超的妻子能比他们两个更了解洛伟超。
谁都觉得不可能,谁都觉得他做不到,谁都相信他没有做,谁都相信那只是演技,都认为是他把自己的宝贝儿子藏起来了然后演一出戏给本部看。
但是真相?
出乎众人意料之外?
“阿飞?!你开什么玩笑!洛伟超怎么可能做那种事!”半晌的震惊和不解,李密斯特颤抖着开口,却是大声的质问,“哦——我知道了!你不是阿飞!你肯定不是阿飞!阿飞怎么可能会污蔑自己的父亲?!”
李密斯特几乎立刻就要扑上去撕掉面前这个“假阿飞”的面具了,幸亏唐坤及时拉住他,他才没有真正的扑上去,不然以他们现在的位置,非得双双跌到海里去不可。
“老李,你冷静一下!”唐坤低声呵斥李密斯特,声音里也带着微微的颤抖,“阿飞……这种事情可不能乱开玩笑!”
“我倒是很希望……我是在和你们开玩笑。”洛云飞摇头苦笑道,“唐坤先生,你可以来试一试。”
说着,他伸出了自己的手臂:“来试试,我到底有没有活人应该有的心跳和脉搏,也可以试一试我有没有呼吸。”
唐坤犹豫了一下,霍震峰此时也走到了他们的身后:“去试一试吧。”
霍震峰的鼓励并不是那么的让人放心,但是唐坤确实也很想亲自尝试一下,他向前走了一步,握住了洛云飞的手腕。
在他抓住洛云飞的手腕的一瞬间,他就知道答案了——洛云飞的手很冰,没错,不是很冷而是很冰,是冰的。
唐坤并不打算死心,他握住洛云飞的手腕,静心感受了一会儿,紧接着又不死心地探出手去试洛云飞的鼻息,结果同样让人失望。
“怎么……怎么样?”李密斯特紧张兮兮地看着唐坤,等待着希望他能给自己一个理想的答案。
但是唐坤黑着一张脸转过头,向李密斯特摇了摇头。
“这是怎么回事?”唐坤这个问题却不是问洛云飞、而是问霍震峰。
在他看来,死而复生的洛云飞远没有带他们来看被复活了的洛云飞的霍震峰可疑。
“哼,你不觉得去问当事人得到的答案会更可靠些吗?”霍震峰并不打算回应唐坤的疑问,“……阿飞,你就把你找他们来的目的、还有这件事的始末都告诉他们吧。”
两个人又再次看向洛云飞,洛云飞点了点头,满脸的苦涩和悲伤。
周围只听得到海浪的声音。
四个人站在海边,谁也不说话。
洛云飞已经从头到尾详细地解释了一遍事情的经过,唐坤和李密斯特也终于挨过了一波又一波强烈的精神冲击撑到了最后。
但是……
“我……我拒绝。”过了好一会儿,李密斯特终于开口,他转开头,故意不看洛云飞。
唐坤看着一脸别扭但却无比严肃的李密斯特,心里有很多话想说,却怎么都说不出口,只能保持沉默。
“……”洛云飞闭着双眼,仿佛在感受海风般一言不发。其实他早就料到了,无论是谁,都不可能会那么快接受这样残酷的事实、还有这样的赌局,比起这两位他选定协助者,倒是霍震峰爽快得令他吃惊。
“阿飞,我们……抱歉,关于这件事我觉得我们可能没办法帮得上忙。”唐坤勉强开口,虽然委婉,但是拒绝的意思还是十分明显的。
洛云飞深吸一口气睁开眼,他转过头,勉强微笑着:“不能……再考虑一下吗?”
唐坤和李密斯特都是父亲的挚友,和父亲走得很近,要想赢得这场赌局可以说一定要借住他们的力量才行。同龄的朋友并不是信不过,只是影响力实在有限,能起到的作用也就……恐怕没办法触及到最重要的部分。
李密斯特也不客气,直接把自己的想法说了出来:“我就这么跟你说吧,阿飞,既然你已经死了,那你完全可以好好安息。有些事情我们不方便说,但我想你应该也是非常了解的——就是洛伟超的父爱。”
“洛伟超是你的父亲,你是他的儿子,他有多么爱你根本难以言表。但你现在搞得这么一出,用这样的办法去证明父爱,这实在是太自私了!说得严重一点,简直就是玩弄感情!”
唐坤没来得及拦住李密斯特,就这么让李密斯特完完全全把话全部说了出来。
前面的都还好说,但是最后一句,却在洛云飞的心里狠狠地刺了一刀。
不,我的本意……并不是这样的!我不想这样的!
气氛开始变得凝重,这时霍震峰突然开口道:“李密斯特,你是不是忘了,是谁不顾父子感情,亲手杀了自己的儿子的?”
“霍震峰!你这个自私的东西,你明明就知道……”
“哼……我知道什么?”霍震峰冷淡地打断,一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样子深深地刺激着李密斯特的神经,“我想我刚刚应该没有说错什么吧?”
“你这个混蛋!你的良心早就被狗吃了吧?!”李密斯特受到刺激,向着霍震峰怒吼道。
“怎么,你似乎对我的良心很感兴趣?想尝尝吗?”霍震峰毫不在意李密斯特的指责和破口大骂,别人和他有什么关系,只要不违背自己内心的意志,做什么事都不用觉得良心不安。
李密斯特立刻跳起来,冲向了霍震峰,唐坤见势不妙,急忙拉住了李密斯特,对洛云飞说道:“阿飞,不好意思,我们现在没办法回应你的请求。给我们几天的时间好好考虑,再给你答复吧。”
洛云飞点了点头,脸好似麻木了一般什么表情都没有。得到了对方肯定的回答,唐坤便拖着骂骂咧咧的李密斯特往来时的方向走去。
直到两人的背影彻底看不见了,霍震峰才缓缓开口道:“阿飞,如果他们真的不帮忙,你打算怎么办?”
“我不知道。”洛云飞淡淡地回答,转过身仍旧看着此起彼伏、一波接一波拍击海岸的海浪。
“……”霍震峰看着他,虽然迫切想要知道让人死而复生的方法是什么,到底应该怎么做,但是现在逼他也没用,这样得不到任何的答案。
两人就这样沉默着看海。
过了一会儿,洛云飞开口道:“霍震峰先生,你先回去吧。我一会儿还有事情要处理。”
有事情要处理……可是现在的自己还有什么事情能处理呢?这个借口还真是苍白啊?
但是对于这样的借口,霍震峰并没说什么,转身就离开了。
洛云飞将目光放在远处宽阔的海面上,心中的万千思绪也仿佛渐渐地被拉远了。
父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