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灵异大国隐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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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章 天门辨玉

心胸坦荡的人,不敬鬼神不敬仙。内心阴暗的人,常在暗中窥探他人,也最怕别人暗中窥视自己。

官位越高,权势越大,越是疑神疑鬼。

皆因为能站上权力顶峰的人,必定走得夜路多,用得阴谋多,看见的阴暗也多。

走夜路多了,人就变成了鬼,鬼不怕遇见鬼,怕得是遇到比鬼高明的神。

穆彰阿弄权朝野,大权在握,人人敬畏,靠得不是做人的魅力,而是鬼魅一样的手段。

他在朝中没有对手,别说明里与他对着干的没有,暗中也没有人敢跟他耍手段。

他不惧怕任何平常人,怕的是能识破他心机的灵异之人。

宋斯文所转述羊仙的话,让穆彰阿不能不重视。

邵如林在朝为官,来往的皆是和穆彰阿格格不入的清流,此时正当时局动荡,战和之争暗流激荡。邵如林懂得卜筮预测之术,官职虽不足以左右风向,但其能量不可小觑。若邵如林的夫人真的升天成仙,邵如林得到神灵相助,更加可怕。

这是其一,其二羊仙说到邵如林的孙子能治韦符的邪祟,也令穆彰阿不安。小孩子干净空灵,常被神灵所用,萨满里面神迹附体的不乏其人。穆彰阿要亲自测试一番,看羊仙的话是真是假。

邵天门要是真治好了韦符,那么这孩子绝非常人,对邵如林不啻如虎添翼。对他穆彰阿来说,再有谋略的臂膀,不如有神灵庇护。他要力争与邵如林交好,争取不过来,也不能为对手所用,总要想办法钳制才是万全之策。

这便是穆彰阿降尊纡贵到邵如林府上的原因。

邵天门的话,可谓石破天惊。

穆彰阿并不计较宋斯文名字的喻意,什么潜清待明,汉人要真有那个志气,何至于丢了江山。

穆彰阿通过这个解释,瞧出面前这个小孩的不凡。

纵是饱读诗书之人,可有这般机智?这不过是个乳臭未干的小孩啊。不用问,此子定是羊仙所说的通灵奇人。

既然通灵,必定能堪破人心,那么他说的话,也必有根源了。

穆彰阿俯视磕头不止的宋斯文,不禁眉头紧锁。宋斯文如此紧张,难道他心里包藏什么祸心不成?

宋斯文乃落魄书生,仕途无望,却不惜献上祖传名画,一心巴结自己,这里面会不会有什么阴谋。

穆彰阿待人向来恩威并施,此时当着邵如林的面,自然不会给宋斯文好脸色。鼻孔间“哼”了一声,道:“起来吧,心里没鬼死不了人。”

宋斯文是聪明一世糊涂一时。邵天门的话虽然狠毒,但毕竟只是一个五岁的小儿,他不当真,穆彰阿便不放在心上。纵然邵天门神灵附体,穆彰阿也不会对多想。偏偏他自乱阵角,急于辩解,以至丑态百出。丢了颜面事小,引起穆彰阿的猜忌,今后可不好扭转。

宋斯文狼狈至极,起身站到一旁,越想越觉得自己愚蠢透顶。

穆彰阿明知故问:“邵大人,此子何人,小小年纪机智过人,看来邵家理学世家的名头并非虚言。”

邵天门面无惧色,朗声回答:“我叫邵天门,你叫什么名字?”

邵如林对天门斥道:“不许对中堂大人无礼,还不退下。”

说完又对穆彰阿道:“回大人,此乃下官孙儿,少不更事,多有冒犯,望中堂大人见谅。”

穆彰阿呵呵一笑道:“邵大人多虑了,如此聪明机敏的孩子,喜欢尚且不及,何谈冒犯。过来,让爷爷好好瞧瞧。”

天门道:“我爷爷让我退下。”

“不要听你爷爷的,穆爷爷稀罕你呢,想和你亲近亲近,怎么,不肯赏面子与我?”

邵如林道:“穆大人叫你,快过去吧。”

穆彰阿把天门揽到怀里,道:“你几岁了?”

“五岁。”

“和我孙女一般大。”

穆彰阿说到这儿,心里忽然有了主意。邵如林这种人,要把他攥到手心里,功名利禄是不能够的,倒不如委屈孙女下嫁,穆邵两家结成亲家,为了子孙后代的前程,想他邵如林定然欣然接受,并且受宠若惊。

穆彰阿对天门道:“你在这里没人陪你玩多孤单,不如去我府上住几天,我家里有个妹妹,你们一起玩耍好不好?”

天门道:“我家里也有妹妹,还有姐姐。”

“你有妹妹还有姐姐?”

邵如林道:“有来京城寻子的祖孙住在舍下,天门与那小女孩很投缘,这些日子形影不离。”

“雨山兄真是菩萨心肠。我是真喜欢你孙儿,可否允我所请,让天门去我府上小住几日?”

邵如林不知穆彰阿打的什么主意,心里惶恐,又不便拒绝,只好说:“此子粗鄙不堪,登不得大雅之堂,岂敢去打扰大人清静。”

穆彰阿道:“雨山兄过谦,我正要给孙女寻个伴,改改她羸弱之气,今日也算机缘巧合,就这么定下吧。”

穆彰阿说着,从腰间解下玉佩,对天门道:“拿着,这是爷爷给你的见面礼。爷爷家里有许多好东西,去了再送于你。”

文华殿大学士随身佩戴之物,岂有俗物,这份礼可太重了。邵如林忙道:“使不得,使不得,天门何德何能,敢受大人如此厚爱,请大人收回去。”

穆彰阿故意沉下脸道:“给小孩子的玩意儿,怎么使不得。我穆彰阿送出去的东西,焉有再拿回来的道理。”

宋斯文附和道:“穆大人的一份心意,邵大人何必推辞。”

邵如林道:“无功不受禄,恕难从命。”

天门将那玉在手中玩弄了几下,还给穆彰阿说:“假的,不要。”

邵如林拿天门一点儿办法都没有。不知道他心里想什么,也不知道他将要说什么,他可以把坏事变成好事,也可以把好事搅得不可收拾。

凭穆彰阿的权势地位,得到他赏的东西,那是多大的福分,推三阻四也就罢了,竟然当面说是假的,这让中堂大人的脸面朝哪儿搁。

邵如林虎着脸道:“小小年纪你见过几块玉,竟敢信口开河,快给中堂大人磕头认错。”

穆彰阿是何许人,怎能和天门一般见识呢。虽然心里不痛快,可仍是面带微笑,道:“说说看,何以见得这块玉是假的?”

天门坚定地说:“就是假的。”

别的小孩子的话,可不用理会,天门不同,羊仙说他可以代行神灵旨意,刚才解释宋斯文的名字,也是语出惊人。种种迹象表明,天门绝非一般孩童。

穆彰阿拿着玉佩,翻来覆去看了又看,心中有些打鼓。这块玉是陕西巡抚孝敬的,去年陕西巡抚进京述职,送了穆彰阿不少金银玉器,他看这块和阗玉佩很精致,就戴在腰间。

陕西巡抚不会蒙他吧?这可说不准。送礼之人多有一种心理,认为当朝权臣,每逢年节,收礼无数,根本察看不过来,或转手赠予他人,因此掺杂使假轻易不会被察觉。

穆彰阿对玉器造假的事早就有所耳闻。乾隆年间,无锡曾有一位江湖人称“叩儿爷”的做假高手,他制出的假玉,几可乱真。

到了嘉庆年间,西安出了一位制假高人,玉器行里叫他“玉公子”,他做的玉,连宫廷玉匠也难辨真假。

陕西巡抚送的玉,不会出自“玉公子”之手吧?

穆彰阿这厢沉思,那厢里邵如林坐不住了,道:“中堂大人,小孩子没见过玉,以为玉就是石头,不必理他。大人钟爱之物件件宝贝,怎能是假的呢。”

穆彰阿有心要请人鉴定玉佩的真假,当即收起玉佩,微微一笑道:“天门说是假的就是假的,我回去给你换块真的。”

天门问邵如林道:“爷爷,那两个阿哥呢?”

小孩子之间打闹不记仇,哪怕打出血来,转眼就忘了,还想在一起玩。天门独生独养,少人玩耍,一下子来了两个阿哥,自然十分惦记。

真是一波未平,一波又起,怕什么来什么。好不容易把玉佩的事给按下去,天门又把阿哥扯出来。邵如林纵是三头六臂,应付天门的天马行空也非常吃力。

邵如林道:“响地妹妹呢?你怎么把她一个人丢下了?快去找她玩吧。”

穆彰阿已经听到天门说的什么,道:“且慢,天门刚说什么来着?两个阿哥?这是怎么回事?”

天门回答的倒快:“阿哥你都不知道?从宫里来的阿哥呀。”

邵如林真是急了,再不把天门撵出去,他可要找个地缝钻进去了。

邵如林管不了许多,一把扯起天门的胳膊,拖着他推搡了出去。

穆彰阿道:“雨山兄,是哪位阿哥来府上了?”

邵如林叹口气道:“不瞒大人说,天门这孩子从小怪异,说话常常让人摸不着头脑,下官常为此头痛不已。算了,不说也罢。对了,中堂大人,您今儿亲临寒舍,究竟所为何事?”

穆彰阿当然不会相信邵如林的话,悄悄朝宋斯文使个眼色。

宋斯文心领神会,借口内急出去了。

邵如林心急如焚,却无可奈何,只有听天由命。

穆彰阿道:“雨山兄,适才有句话,当着外人的面不便细说。如今姓宋的不在,我就不遮遮掩掩啦。”

邵如林道:“中堂大人请讲,下官洗耳恭听。”

穆彰阿道:“你有一个孙儿,我有一个孙女,咱们两家结为亲家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