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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7章

兴隆场距离永宁县城四十余里,是一个人口不满一千的小集镇。一条小河由西向东,把小镇分为南北两岸,中间一座窄窄的拱桥,如一条弯弯的扁担,挑起两边低矮的瓦屋。

黄方的宅院坐落在小河南岸,与小镇相距不足两里。院外有流水潺潺,院内有古木参天。黄方的先祖做过清廷翰林,是永宁屈指可数的望族。到黄方祖父一辈,家道逐渐衰落。黄方的大哥曾是北洋水师一名管带,在甲午海战中殉国后,黄氏家族就剩下黄方一脉了。

端午节这天,熊克武和谢奉琦一同来到黄方家。看到浓眉似墨、目光如电、鼻梁高挺、面宽耳阔的黄方,熊克武心里顿生敬意。

其实,黄方早就向往革命,特别是大哥殉难以后,他对清廷的腐败无能更是有了切肤之痛。十余年来,他不求功名,不谋宦达,饱读兵书,游走江湖,广交豪杰,蓄势待发。江南道台闻其盛名,派师爷送上白银万两,请他去都司衙门做副总兵,他也不为所动。他很早就听说过孙中山,读过《革命军》,很希望投身于中山先生麾下干一番事业。不久前在涪州,听说有个同盟党人只身起事,在河坝里一番演讲,就聚拢了一百多个船夫,凭一把手枪就扑进城去,革起命来,把腐败官吏扎实骇了一跳。虽然未能成功,那血性和胆气却令人钦佩。佘英和邓邦植虽说也是中山信徒,曾经几番相邀,但考虑到他们毕竟是江湖中人,上不得台面,因此不肯应承。自己好歹也是一方人物,为他们所用,于心不甘。

主客见过之后,熊克武开口便道:“黄兄,今天泸州城里好生热闹。青帮、红帮、袍哥兄弟都在那里摆酒设宴,会朋结友。你作为一方豪侠,怎么会躲在家里享清闲呢?该不会是有心事吧?”

黄方坦率地说:“不瞒二位,我这几天心烦得很,哪儿也不想去。”

熊克武道:“哦,黄兄也有烦心事!可愿说给小弟听听?”

黄方叹了口气说:“当今天下,国事糜烂,时局动荡,匪盗猖獗,官贪民贫。良心未泯者,耳不忍闻;但有血性者,目不忍睹。黄某所忧,万民倒悬;黄某所愿,定国安邦。”

熊克武心中暗喜,说:“黄兄此言,正中小弟下怀。小弟今日造访,正欲解黄兄之忧。”

黄方兴致高昂:“是吗,黄某倒要洗耳恭听了。”

熊克武说:“黄兄之忧,乃黎民苍生之忧;黄兄所愿,乃黎民苍生所愿。甲午以来,医学博士孙中山,倡言革命,奔走四方;创立同盟会,组建革命军;为‘驱除鞑虏,恢复中华’,举旗于港粤,兴师于惠州。前赴后继,义无反顾。先驱陆皓东,舍生取义;志士陈天华,杀身成仁;孤胆英雄吴樾,深入虎穴,暗杀五大臣,出师未捷身先死;少年书生邹容,泣血为墨,书写《革命军》,少年壮志扫胡尘。置身于这样一个翻天覆地的变革时代,难道黄兄不想做点什么?”

熊克武一番话令黄方深深折服,大有相见恨晚之感,慨然道:“锦帆兄,我黄方苦寻这么多年,今天总算找到知音了。你说得对,我是应该做点什么了。”

熊克武趁热打铁,接着说:“中山先生常说,‘只要战士不爱其命,乡邻不惜其力,即革命可成,民政可立。’按中山先生方略,我们决定于十月起事。先在泸州和叙府发动,成都紧随其后。几颗炸弹把衙门炸平后,省城就是我们的了。然后建立军政府,招兵买马,延揽豪杰,浩浩荡荡杀向重庆。重庆有我们的同志里应外合,取之不费吹灰之力。拿下重庆,便掌握了四川,控制了西南。随后再挥师东指,纵横天下,清廷岂有不亡之理!”

黄方激动地拉着熊克武的手说:“中山先生真乃天之骄子!我愿追随中山先生,请锦帆兄引个路吧!赴汤蹈火,黄方我在所不辞。”

熊克武紧紧握住黄方的手说:“欢迎你,黄方兄!有了你的加盟,我们的革命队伍如虎添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