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邪安静地起身,安静地穿鞋,安静地拢了拢自己的衣衫与头发,就好像这个陌生的地方陌生的环境和不明底里的对方都没有给她造成任何太大的影响一般,理过了一番自己的衣衫,无邪走向门口,这门有些沉,她略微费力,才将其推开,门外一左一右,站着两个身形魁梧高大,同样带着獠牙面具的黑衣人,一见她醒来,态度不见无礼,反倒十分恭敬地微微低了头:“请跟我们来。”
无邪张了张嘴,未出口的话,便也顺理成章地咽了回去,这样想来,他们的主人,还真是连她何时会醒来,都算得极准呢。
无邪蓦然失笑,霎时间,眉眼微扬,唇角上挑,一张俊俏的小脸,活生生就是个风度翩翩隐隐含笑的美少年,可这俊俏之中,却莫名地带了一股令任何人看了,都不禁要有一瞬失神的妩媚,这种青涩的妩媚,令人惊叹,就是追月,都曾为此怔神过,难得的是,这两名黑衣人,却均与先前无邪所见的那几位一般,虽对她礼遇有加,但言行之间,对她全然是视而不见啊。
无邪随着他们去了,那间屋子之外,便是一条长长的甬道,除此之外,任何多余的东西也没有,这感觉,让人有些不舒服,沉闷得过分了。
甬道尽头,连接着另一扇与无邪先前推动的相差无几的木门,那二人便在这座木门前停住了,并没有再继续前行,只是退至两侧,对无邪做了个“请”的手势:“我家主人在里面等您。”
言简意赅,无邪自知从他们嘴里是什么也问不出来,便索性什么也不问了。
无邪淡淡扫了他们一眼,也不犹豫,略微费劲了一些,推开了面前的那扇黑色的木门,吱呀……这扇门似乎远比先前那扇要厚重了一些,无邪勉力推开,进入,那扇门便在她身后,缓缓地合上了,发出了一声沉闷的闭合声,霎时间,她好似又被那扇门给隔绝开了,不同的是,此刻眼前的这间屋子……不,这并不能称作是一间屋子了,即便是称之为宫殿恐怕也不为过,比起她醒来时那间单调得不能再单调的摆设与那令人压抑的昏暗,这里简直是富丽堂皇,宽敞,又明亮。
每隔几步,便有几阶长长的阶梯摆在眼前,好像要通往无穷无尽的尽头一般,抬头略微看了一眼,无邪便不禁心中苦笑,如今她浑身乏力,这也未免实在太为难她了一些,宫殿内的夜明珠将整个空间照得堂皇又明亮,一阶阶台阶上去,最上方,是一张麒麟头扶手的华椅,此时此刻,这里除了她一人与那一颗颗明亮又耀眼的夜明珠外,再无第二个人,四周陷入了一片绝对的安静,这一回,就连烛火爆破出火星子的啪啦声都没了。
顿了顿,无邪犹豫了一番,还是无奈地抬起了脚,一阶阶地往上走,好似若是不走到台阶的尽头,她是无法见到这里的主人一般。
不知过了多久,直到行至一半有余,无邪终于是感到体力不支了,索性坐了下来,低低喘着息,心中是终于有些又恼怒又无奈了,到了最后,竟是什么脾气也没了,先前她让人以软筋散挟制便也罢了,可要她浑身乏力,还要登上天阶,实在是太为难人了一些。
“好胆识。”
忽然!那低低沉沉的笑声蓦然在这空旷的寂静里响起,显得有些突兀,厚重的回声在这四壁激荡着,气氛突然变得诡异又莫测了起来。
无邪正坐在阶梯上低喘着气,不禁循声仰起头看去,在明晃的光晕下,一道高大的身影缓缓自那最高之处走出,无邪不得不眯了眯眼睛,方才适应了这角度和这光线,只见那人一身肃穆尊贵的黑,墨黑色曳地披风在他身后,那人逆光而立,自他脚下向下拽出了一道长长的影子,他面容模糊,无邪只能隐约自那人的声音和身形,辨认出来人是个男子罢了,至于他是谁……无邪自自己脑中迅速搜索了一遍,很确定,她从未见过此人。
眯眼将人端详了半晌,却不知来人是谁,无邪喘着息,浅浅笑了:“此话怎讲?”
这空间里,只有她和他,那人大概是没有料到,无邪见到他的第一句话,竟不是问这是哪,也不是问他是谁,而是问起了这一句无关紧要的话来,微顿,那人朗声笑了出来,声如洪钟,震慑人心,当真是十足十的君临天下之感,即便此刻正被他居高临下俯视的,只有无邪一人:“难道你就不怕一去不反,丢了性命?若不是胆识过人,此刻你又怎会出现在这呢。”
无邪摊了摊手,站起身来,顺势拍了拍自己身上的尘土:“如若我不肯来,难道我就可以不来吗?”
那人愣了愣,前所未有地竟对这个出人意料的孩子生出了一丝赞赏之味来,噔,噔,噔,他一步一步地走下那台阶,步履缓慢,可那一声声脚步声,却好似是踩着无数人低下的头颅走过的一般,一股前所未有的气压从上而下,令无邪真真切切感受到了,一股可怕的王者气息。
那人终于在离无邪只有几阶之隔的地方停了下来,在这堂皇的光晕的勾勒下,那是一张深邃得有些异于中原男子的面容,这张面容于无邪来说,是陌生的,她很确定,自己从未见过他,眉如剑锋,眼如鹰瞳,鼻如高山,唇如寒冰,轮廓深邃又冷峻,不同于无邪曾见过的任何人,卞国的男子多是风雅俊俏的,就是秦燕归与秦临渊那等的人物,骨子里,也是君子一般的高雅贵公子之风,可眼前此人,年纪并不年轻了,可眉目如寒星,轮廓冷峻刚硬,身形之高大挺拔,竟让人完全忽视了他的年龄,只觉得第一眼,便是不可忽视的王者之威。
无邪愣了一愣,这样的样貌,陌生,但却似曾相识,就和这里的一切一样,可她确定,她从未见过此人。
见无邪神色茫然,对方抬了抬唇,就算此人在笑,也一样让人感到阵阵寒意和压力:“你不必紧张,我既请了你来,自然不是来对你不利的。如今这天下,哪里于你都是危险的,唯有我这里,你比任何时候都该安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