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小说后晋枭雄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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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章 石敬瑭反唐(3)

第二天就急召张延朗入见,张延朗回去连夜赶完了国书,听说皇帝召见,心中还洋洋得意,把国书揣在怀里就来面圣。不料见了从珂,只看他满面怒容,等到张延朗行过礼,还没有来得及说话,从珂便喝道:“你是国家重臣,本来应该为国家着想,主持大体,怎么碰到事情的时候,只会出和亲这种馊主意。朕现在只有一个女儿,而且还在乳臭之年,你却想把她扔到沙漠上去?况且,契丹也从来没有说过要金银珠宝之物,你却让朕给他们做什么?是替他们供养契丹骑兵,好以后来侵略我们么?你说,你究竟打得是什么主意?”张延朗万万没有想到,只不过一昼夜,李从珂的态度竟然变的如此之快。知道他是又听了小人撺掇,心里有气,因此拜了两拜,也就停下来不说话。从珂见他居然不认错,气得大叫:“张延朗你是脖子硬是吧?你是不是不把我当皇上了?”张延朗倒也硬气,高声叫道:“我替皇上出主意,虽然有些小问题,但是一片赤诚,如果圣上觉得我有错,那便下旨治罪好了。要是脖子软便能免罪,那要国法有什么用?”李从珂果然小人,看见张延朗如此强硬的驳斥自己,竟然展颜一笑,让他起身,还赐酒为他压惊。张延朗起身喝两杯,气呼呼的走了。李从珂当面没有说什么,过了两天,却又反悔,下旨将张延朗降为御史中丞。身边这帮小人更是猜透李从珂的意思,再也无人提和亲之事。

那边的石敬瑭也是度日如年,他自从听公主转述了李从珂的言语,就知道这层窗户纸已经被风吹得刷拉拉响了。但毕竟还是有些顾虑,经过和下属们商议,他们决定试探一下李从珂的态度。原来皇帝如果对某个节度使起了疑心,准备削夺其兵权时,一般都要先将节度使调离当地,去别的地方任职。趁你人生地不熟的时候来下手。石敬瑭于是给李从珂上了一封奏章,在里面说近来我身体实在虚弱,不能够处理河东政事,愧对皇上对我的信任。现在请求您允许我退休,或者把我调到一个气候好、能养老的地方,这样,就是皇上开恩,能延长我的性命。不然,一直呆在河东这苦寒之地,恐怕连明年的冬天都熬不过去了。别看这信里面写的恳切万分,其实完全是个诱饵,李从珂若是二话不说,就把这奏章准了,那就是心中早有如此想法;若是不立即准,或者干脆不准,那再根据实际情况来推测他的想法。这和现代人,想猜测老板的想法,便写个辞职申请的道理是一样的。辞职不是目的,主要是看看老板对你有个什么态度。大家都心知肚明,辞职的不一定想走,同样,挽留你的也不一定是真心,最主要看的是你的态度。

李从珂若是放到现在社会,绝对不会是一个好老板。石敬瑭此信明明就是探测,他接到奏章却高兴万分。张延朗这时已经被他官复原职,他仍然不忘奚落对方,把张延朗叫过来,让他看石敬瑭的这封奏章,说:“当年要是听了你的话,现在便已经损失了国家的财产;还落下一个屈膝事夷的名声。幸亏我当机立断悬崖勒马,没有听你的话,现在石敬瑭自己请求致仕,我顺势答应了他,再把他安排到郓州去,然后另派人马去把守河东。过得几年,养的兵壮马肥,又担心契丹什么?”张延朗看完奏章,毕竟耿直,竟然毫不吸取上次的教训,仍然揭穿了皇帝的新装,禀告李从珂说万万不可,石敬瑭此举乃是为了试探您的反应,您要是顺势就答应了,那石敬瑭必然顺势就造反了。当时在场的还有一帮小人,见张延朗说完话以后,李从珂的脸色已经变了,当即站出来,大声斥责张延朗居心叵测,并且奏报李从珂说:“皇上不要犹豫了,俗话说道旁筑室,三年不成。这件事情应该皇上一人独断,不能听其他臣子胡说,他们都是因为和自己利益相关,不能为皇上考虑。而且那石敬瑭久在河东,图谋造反已经不是一天两天了。皇上你让他迁到郓州也罢,还是让他留在河东也罢,反正迟早要反,倒不如干脆早作准备好了。”顺着你李从珂的话说,终究容易,可是后来李从珂自焚身死之日,这帮群臣却早准备好应立新君了。可叹忠言逆耳,李从珂便不再听张延朗的苦苦进言,当即命学士院草制,把石敬瑭迁为天平节度使,且令张敬达为西北蕃汉马步军都督,诏令到日开始,便催促石敬瑭立即起身赴镇。

诏令一下,没有几日便到了河东,石敬瑭接过圣旨一看,没想到李从珂如此不解风情,一点都不遵守游戏规则,竟然真的下了这么一道旨意。这下自己可是有点弄巧成拙弄假成真了,对这个结果,他是一点思想准备都没有,当时也慌了手脚。赶紧召集众人说:“我本来只不过试探一下李从珂,看看他对我是个什么态度。我上次辞别他时,他亲口对我说,让我终老河东,怎么突然就说话不算话了?这道诏书,再加上原来和公主所说的话,那便明摆着是猜忌我,俗话说酒醉吐真言,他李从珂现在言行一致,便是要致我于死地,难道我便束手就擒么?”

手下众将官议论纷纷,有的并不知道情况,这个时候便站出来说,既然皇上让你迁徙到郓州,想必是身边有小人作祟,离间了主公和皇上的关系,既然如此,不如暂时忍耐,先听从诏命,迁往郓州。等到日后皇帝醒悟过来,自然还让主公回河东。一时间众人议论纷纷,石敬瑭伪作愁容,其实在留意着众人的一言一行。

突然有人大喝一声说:“主公千万不能迁往郓州,若如此,恐怕就死无葬身之地了。”声如霹雷,四堂皆惊。大家都住了口,望向说话那个人,原来便是刘知远。他在一旁察言观色,早就看出了石敬瑭的意思,可惜其他的将官却还在那里一个劲的说听从皇命。刘知远知道这个时候,必须得有人站出来,按着石敬瑭的意思说句话了,他向左右看了看,却正好看到桑矮子也微笑不语看着当场,两个人的眼光一碰,当即有了默契。桑维翰轻轻朝刘知远点了点头,那意思就是,你先说,我捧场,然后主公给咱们一撑腰,这事情就妥当了。所以刘知远立刻就站了出来:“主公此去郓州,就好比从康庄大道走入了狭窄的山谷,从朝天大路走入了死胡同。诸位,你们光想着皇上的诏命,怎么不想想有主公领导我们在河东,兵强马壮,如果能传檄四方,那又岂是一个河东节度使这么简单,就是称王称帝这种事业,也是唾手可得啊。怎么能因为李从珂来了轻飘飘一纸诏书,便让主公自动送入虎口,任人宰割呢?”刘知远话音未落,桑维翰也站出来高声说道:“刘将军所言不虚。李从珂刚刚篡位之时,主公就上京去面圣,他李从珂难道不知道蛟龙猛虎,不可随便放纵。可是仍然让主公回来掌管河东要镇,这便是上天有意相助,并非人所能谋划得来。况且明宗尚且有子在世,他李从珂只不过是一个养子,却去继承帝位,名不正言不顺,主公是明宗的爱婿,现在尚且遭到皇上的猜忌,如果要是不及早防范,恐怕就祸在眼前了。”这两个人平时就是石敬瑭的心腹,现在都众口一词如此一说,其他部下当即心领神会,再也不敢多言。

那边石敬瑭见众人都不再反对,当即站起身来,向桑维翰和刘知远一拱手说道:“你们二位分析判断的非常有道理,只是我现在只管辖河东一镇,凭咱们的实力,要和朝廷相抵抗,还是有点差距。却不知二公有何高见。”

石敬瑭此话一说出口,众人都默不作声,知道石敬瑭说的不错,仅以河东一地的兵力,别说对抗朝廷了,就是武宁张敬达发兵来打,胜负也不可知呢。桑维翰却不以为意,他早就料到石敬瑭会有此一问,这时便徐徐然回答道:“此事主公却不必着急,那契丹耶律德光,当年曾和明宗约为兄弟,现在他统帅兵马就在西北游弋,主公果真能推诚屈节,派人向契丹求援,将来如果真的需要援助,契丹兵马朝发夕至,又有什么值得害怕呢?”刘知远闻听桑维翰说出这番话来,忍不住皱了皱眉头,但是却没有什么更好的办法来代替,因此没有再说什么,其他将官更是没有主意,桑维翰再三坚持,遍数和契丹结盟的好处,石敬瑭最终下了决心,要和李从珂彻底撕破脸皮了。只是大战之前,必先寻个借口,方不致于师出无名,于是再三商议,最后桑维翰执笔,洋洋洒洒写就一篇檄文,要李从珂让位:

“臣河东节度使石敬瑭,谨顿首上言:古者帝王之治天下也,立储以长,传位以嫡,为古今不易之良法。晋献公以骊姬之故,废太子,立奚齐,晋之乱者数十年。秦始皇不早立储君,杀扶苏,立胡亥,卒至自亡其国。唐之天下,明宗之天下也。明宗皇帝,金戈铁马之所经营,麦饭豆粥之所收拾,持三尺剑,马上得天下,厥功亦非小可。近者宫车晏驾,宋王登基,陛下乃以养子入攘大统,天下忠义之士,皆为扼腕。区区臣愚,欲望陛下退处藩邸,传位许王,有以对明宗皇帝在天之灵,有以服天下忠臣义士之心。不然,同兴问罪之师,稍正篡位之罪,徒使流血污庭,生灵涂炭,彼时悔之,亦噬脐矣!冒昧上言,复候裁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