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传记黄金荣全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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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2章 风云情色一场空(2)

黄金荣一听,大叫道:“以后,只要没有接到我的吩咐,有人敢捣乱,不管是大户小户人家的公子,你们给我狠狠治他一下。”

自那以后,每逢露兰春演出,不管是什么节目,卢公子每天必到,每场必送一个花篮给露兰春。门徒们由于见这公子不再捣乱,也只好听之任之。

但黄金荣得知卢公子近似疯狂的举动以后,勃然大怒:“这小子太不识相,竟敢在老子头上动土!老子的女人是你敢想的吗?”

他警告露兰春:只要是姓卢的这小子送来的花篮一概扔出去,约请的饭局坚决拒绝。同时,告诫手下人,严加防范,不准卢公子跨进后台半步。

为了保险起见,黄金荣场场坐镇共舞台,严防有人浑水摸鱼。直到这时,卢筱嘉方明白,露兰春的相好竟是个麻脸金荣。

卢筱嘉由于露兰春老是不赏脸,非常气愤。凭老子卢公子,什么样的姑娘没挨过睡过玩过,想和你露兰春睡睡,那是看得起你。凭咱爷们这年轻、俊俏的模样,难道不比麻皮强得多。那一脸的大麻子,夜里摸上去,还不硌手?要是不出出你这小破货的洋相,你不知咱哥们对付女人的手段。

这一天,卢公子在报上看到“露兰春主演《落马湖》”的广告,那“露兰春”三个字,每个字足足有鸭蛋那么大。卢公子知道,这《落马湖》讲的是黄天霸的故事,他看过。不过,他是醉翁之意不在酒,而在山水之间,露兰春这小俏娘们是百看不厌的。

因此,戏还没开场,卢公子便带着两个马弁,早早来到包厢等候。

共舞台的剧场里,锣鼓喧天。

这一天的观众又是济济一堂,除了每场必到的黄金荣外,还有虞洽卿、杜月笙、张啸林等一批上海滩知名的达官贵人和大亨们。

剧场里的锣鼓一停下,就听见乱哄哄的谈话声和“噼噼啪啪”的嗑瓜子声。黄金荣不时地摸摸满是胡茬的下巴,显得十二分的得意。

此时,在后台的化妆室里,露兰春却浑身乏力。她有些发烧了。这些天,她太累了,白天要天天唱戏,晚上要陪别人喝酒,到了夜里还要受黄金荣那二百来斤的身子,整夜整夜地压她。她实在是想睡一觉。

但此时什么都别想了,台上已传来《空城计》里激越的唱腔。

露兰春听了一会儿,想振作精神,但头还是昏沉沉的,双脚有些发麻。她不由地有些担心,下面一场,她的大轴戏《落马湖》马上就要开始了。

她急忙站起来,走到门口,做了几次深呼吸,想定定心,使神志清爽一些。

戏开锣后,卢公子急着想看露兰春,可是露迟迟不出场,尽是些别的角色上上下下,他无所顾忌,看得不耐烦,听到不顺耳的地方,就大声地喝倒彩,还不时地叨念:“露兰春这个小俏娘们怎么还不上场。”

南京路老凤祥银楼坐在特座上的黄金荣,看到卢公子如此放荡,心中早已窝了一团火,但只因戏文刚开演,不便发作,暂时压着怒火。跟班的看出苗头,马上拧了一把热毛巾递给师父擦脸。

过了一会儿,露兰春扮演的黄天霸终于上场了。

“三尺雕翎箭,开弓人马翻,杀敌逞英豪,英雄出少年。我乃金镖黄天霸!”

随着锣鼓的点子声,露兰春从“出将”门上场,甩了一下水袖,移步台中亮相,想把腰上的垂带踢上肩头,可连踢了三下,都没成功。其实这是最起码的腿子功,连三、四流武旦都不在话下。

“唷——!唷——!乖乖,好功夫!”卢筱嘉突然开心起来,喝起倒彩来。那露兰春情急之中抬头用粉眼朝卢公子一瞟,做了个应景的俏眼。意思是说,请多包涵,我身体不适。

而卢筱嘉却依然喝倒彩依旧。

台上的露兰春难受极了,顿时觉得头昏目眩,身子晃了一晃,差点没昏过去。

坐在台下东花楼特座的黄金荣也被气得差点晕倒,他骂骂咧咧地站了起来:“妈的,想不到在上海滩上,竟然有人敢在我黄金荣头上拉屎,怎么拉的,老子叫他怎么吃掉!”

说着,他一挥手,打手们纷拥而上。

卢筱嘉正在得意洋洋,忽见一伙人凶神恶煞般地走来,知道不好。但想逃是来不及了。这伙人抓住他的衣领,把他从包厢里拎出来,迎面就是一拳。

两个马弁早已被人制住,动弹不得。剧场之中,卢公子像个皮球,被踢过来踢过去。不一会儿,笔挺的西装被撕成碎片,他的脸上和身上都鲜血满溢。直到这伙人一哄而散,两个被打得鼻孔流血的马弁才得以上前,把半死不活的卢筱嘉抬出剧场,放在停在门外的汽车上。

车子正准备开走,蓬头垢面的卢筱嘉突然又鼓足力气,推开车门,对着刚刚走出剧场的黄金荣恶狠狠地说:“黄麻皮,不出三天,老子叫你尝尝你家小爷的厉害!”说完,汽车一溜烟地开走了。

当时,杜月笙也听到了卢筱嘉的话。他朝黄金荣看看,黄金荣冷笑一声,“娘的,上海滩上,你动老子一根汗毛试试!”

杜月笙也想,确实,在上海滩上,量谁也不敢把黄金荣怎样。

再说卢筱嘉遭打以后,连夜赶回杭州,向父亲卢永祥哭诉。卢永祥虽因儿子寻花问柳生气,但对黄金荣如此作为也愤然大怒:

“这个麻皮,不过是法国佬的一条狗。我的儿子再不行,也轮不到白相人来管。我倒要看看这麻皮有什么能耐,你太岁头上就是有一座山,老子也要给你挖平!炸掉!快,叫郑秘书来。”

郑秘书代卢永祥拟了一份电报稿,发给上海淞沪护军使何丰林。

过了两天,共舞台正上演《枪毙阎瑞生》。这是根据一件轰动一时的社会新闻一阎瑞生诱骗杀害妓女黄莲英的故事改编的。露兰英饰妓女黄莲英,她唱的“莲英惊梦”最动人,当时还灌了唱片,在留声机里放。

戏正唱到高潮,莲英上场一句摇板,赢得了满堂彩。黄金荣看得很入神,露兰春那不停扭动的腰肢,让他想起夜晚,他把她搂在怀里的动人情景。

突然,一批便衣闪电一般来到他的东花楼包厢前,两个人上前揪住他的两只胳膊,黄金荣一愣,正要使功夫甩开,却觉得后脑勺上已顶着冷冰冰的枪口了。

“麻皮,现在你的命连一条狗命都不值,要是不识相,爷们马上就送你上西天!”

说着,有人上前,轮起大巴掌,狠狠地打了他十几个大耳光,打得黄金荣眼冒金花,耳朵“嗡嗡”直响,麻脸像发了酵的黑面粉馒头,他刚想动动,又有两个人上来,飞腿朝他身上乱踢。

黄金荣挨了几下,再也不敢乱动。这伙人才把他拖出包厢,往门口走。往外走的过程中,黄金荣才发现,所有的路口都有拿着手枪的人守着,戏院里的人都在老老实实地坐着,没有一个人敢出头相救的。

出了剧场的门,黄金荣见门口停放着好几辆军用卡车,他被扔到有几个兵持枪守着的车上,汽车开走了,往龙华方向而去。

租界以外的沪南地界,当时是军阀的世界,流氓地痞也要受军警控制。何丰林的司令部就设在龙华。

事发后,门徒们马上到钧培里黄公馆向桂生姐通报消息。桂生姐马上打电话通知杜月笙、张啸林,让他们赶快想出办法救黄金荣出来。

张啸林知道,道胜银行买办、大名鼎鼎的虞洽卿,是黄金荣的好朋友,请他赶快去说情,先稳住何丰林,以防不测。

但时间一天天过去了,黄金荣还是被扣押着不放。

林桂生这才有些慌了。其实,自丈夫被绑架之后,她心里先是有几分痛快。她想这麻皮搞的女人也太多了,几年前同盛家七姨太轧姘头,吵闹了几次,都无济于事,一有空就去盛家七姨太那里过夜。

这几年又搭上了露兰春,为了这个小婊子,自己和丈夫扭打起来,弄得现在两人冷冰冰的如同水火,这都是留着这小婊子的后果。

现在报应了,让何丰林教训教训这色鬼,吃点苦头活该!可是一连几天都关着不放人,杜月笙和张啸林又告诉她,虞洽卿去保过,租界巡捕房去疏通过,都无济于事。

林桂生这才急了,到底是自己丈夫,结发夫妻呀。于是,她又急忙把杜月笙和张啸林用电话召来,三人一起商量营救办法。

其实,杜月笙现在的名气也很大了,但是,他总是感觉到自己被一片巨大的阴影笼罩着。在这片阴影中,他常常感到一种莫名其妙的懊恼与沮丧。

许多夜晚,他常常举首仰望夜空,寻找升腾的契机。他有时候会想,也许,师父不死去,自己就不可能逃出那片阴影。师父的魔力太大了。在上海滩,师父的那张麻脸可谓无处不有,无处不在。

当他接到桂生姐关于师父被绑架的消息后,心里突然涌起一些快意,他想,这也许是天保佑我吧。但他转念又想师父对自己的种种好处,想到那张麻皮的可怜相。为了报答师父以前对自己的恩德,他还是尽力相救。

桂生姐、杜月笙、张啸林等人聚在黄公馆内,他们都知道,如果不使出全部解救办法,黄金荣这次可能是泥牛入海,再也无出头之日了。

三人商量完毕,决定分头行动。张啸林前往杭州,去向卢永祥求情,杜月笙亲自去见何丰林,桂生姐去找何丰林的母亲何老太太,争取尽快把黄金荣救出苦海。

女人有女人的办法,林桂生拿出当年女流氓的手段,在一天之内便打听到何丰林的母亲信佛,每天拜菩萨。

林桂生便从自己的保险箱里取出一尊金观音,又将黄金荣敲诈来的那尊竹根罗汉拿来,再加上几根金条,放在提包里,坐辆汽车径直去龙华拜访何老太太。

何老太太一见“观音”、“罗汉”和金条这几件见面礼,笑得差点一口气没上来。桂生姐嘴巴淌蜜一般“妈呀妈”的叫个不停,把个何老太太笑得屁颠屁颠的,不到一小时,就认她做了干女儿。

后来,桂生姐提出放人,何老太太一口答应下来。但是,何丰林带回话来:麻皮金荣这条性命可以暂时保存下来,但要放人,需要卢永祥的批准。

张啸林一听,马不停蹄地赶往杭州,见卢永祥去了。

张啸林此行是否顺利,结果又怎样呢?

张啸林为救金荣出别墅

张啸林马不停蹄地赶往杭州见卢永祥,向他求情。其实在这之前张啸林就曾与卢永祥有过交道。

在三鑫公司开张后,张啸林为了沿途保证鸦片的安全,曾到浙江省与省长张载阳和浙江督军卢永祥见过面,并就共同组成鸦片运输达成协议,三鑫公司每年付张载阳、卢永祥银洋若干,但他们必须沿途保护运送鸦片的安全。

张啸林还非常大度地提出,给卢永祥在莫干山造幢房子避暑。

时间过去了将近一年时,张啸林并没食言,买地皮、搞设计,营造施工,至到黄金荣被抓那天,房子已竣工,只差内部装演与粉刷的事了。张啸林本来是想一切完工之后,再捧“璧”进献的,如今突然生出黄金荣被抓这桩事来,那只好提前捧“璞”进献了。

带着莫干山小别墅图样、房产地契等文件的张啸林,第二天便赶到杭州浙江督军府。他先到签押房找到那位有交情的师爷,送上二两头等的印度大土。帅爷心里乐开了花。可是事情不凑巧,卢永祥到绍兴视察去了,还不知道他什么时候回来。

火烧眉毛的事情,等不得。张啸林提出到绍兴府去,何师爷一听也好,我愿意奉陪。于是两人随便弄点吃的,赶到车站乘火车往绍兴府而来。

到了绍兴府,听说卢永祥到府城的中观庵青藤书屋(徐渭文长故居)参观了,他们随即赶到那儿,扑了个空,督军一行已去城外的东湖。及至东湖,又是来迟了一步,卢大帅上大禹陵了。

张啸林和何师爷雇了一只脚划船,直划十五里外的会稽山麓。到了禹庙门口,得悉卢大帅一行正在庙内。张啸林松了一口气:谢天谢地,总算追上了。

何师爷向他眨了眨眼,说:“张老板先在门口坐一会儿,我先进去禀报一下大帅,再来请您吧!”

张啸林只得坐在门口的板凳上,给几个卫兵每人发一包哈德门香烟。

何师爷奔人庙去,见卢永祥正在大殿的左边窆石亭前一把太师椅上坐着,问左右陪同:“现在我考考你们,这‘穴’字底下一个‘乏’字,读什么?这一‘窆石’是啥玩意?你们知道吗?”

身边的随从都摇头。有几个老粗的确是不认识这个字,是真摇头;内中也有一二个幕僚,明明识得此字,也佯作不识,为的是衬出大帅的学识渊博,那是假摇头。

这时,刚巧何师爷走来,卢永祥问:“怎么,杭州方面有事?”

何师爷趋上几步,附在他的耳边悄悄地说:“你托上海张经理买屋的事,他办妥了,他给您送房契来了!”

一听说“房契事”,卢永祥心里有数,心想这个上海大亨讲话蛮认真的,去年的一句玩笑话,他真的办好了。不过,这实在是件好事,今年夏天不必在杭州这只火炉里避暑了,可以到莫干山去悠闲了。

卢永祥抬眼问道:“他人呢?”

“他说大帅出巡,不敢造次,正在庙门口等候着呢。”

“叫他进来。”

见卢永祥之前,何师爷又如此这般地给张啸林上了“一堂课”,特别告诉他,现在大帅游兴正浓,一定要讨得他的欢心,而后再见机行事,张啸林一一记在心头。

“哦,张经理从上海大老远地赶到这儿来看我,欢迎欢迎!”卢永祥装着要从太师椅上起来,以示礼贤下士的风度。

张啸林急忙赶上几步,按住对方:“大帅请坐着,我哪里敢当。”

“你来得正好,这个亭子,亭里的这块石头,叫什么名字?你说说看。刚才,他们都给我考住了。”

张啸林抬头看那古朴的亭子额上写着“窆石亭”三个大字,亭里供着一块大石头,丈把高,水桶那么粗,样子像只秤锤。

张事先得了何师爷的教诲,这会儿正好来个“虚的卖弄”,他说:“我是浙江人,小时候听说大禹爷下葬时,就用这根大石柱子拴住麻绳放下大棺的。这根大石柱的名称就是这个字。”

“讲得不错,那么,这个字读什么呢?”

张啸林故意搔搔头皮,装作毫无把握的样子:“好像是念匾吧?不晓得对不对,要请大帅指正。”

“到底是上海大亨,典故字墨样样通。”

“谢谢大帅夸奖!”

左右陪同的人,看到这个上海大亨这么不识抬举,心里很不痛快,但是大帅这么器重这个人,也就不得不附和着敷衍地恭维称赞他几句。

陪侍一边的绍兴知府,看看天色已晚,便小心翼翼地请示大帅是否回城,城里的乡绅们备了几桌酒席,正恭候大帅光临呢!

谁知道这位古怪的大帅却提出一个别出心裁的想法:要到附近的一个农家去吃顿便饭,以示督军大老爷体恤民情。这可难煞了知府大人,也忙坏了手下随从们。

好不容易才在禹陵边上找了一户富家,让他准备几桌便饭。地处乡间山岙,一时三刻哪里备得出什么肴馔,可供督军大人进餐。于是手忙脚乱,东拼西凑搞出几个菜,烧就了一锅大米饭。

在绍兴人眼里,梅干菜自然是个宝。招待贵宾,当然要用它来打头阵。“梅干菜,白米饭,吃到老死永不厌!”当卢永祥他们在农家小院坐定以后,第一道菜便是从饭镬里蒸得乌黑发亮的猪肉梅干菜,香气四溢,吊起了山东大汉的胃口。

卢永祥夹了一筷尝尝,“嗯,好吃!你们浙江人比俺山东人会动脑筋。看不出这乌不溜秋的家伙能有这么好的味道。张经理,你知道这是怎么做出来的吗?”

叨陪末座的张啸林见是卢永祥问他,哪肯放弃这千载难逢的表现机会与拍马功夫,便放下筷子说:

“这梅干菜蒸焖肉,需一层五花猪肉,一层干菜,再一层肉,一层干菜。一海碗总要叠上四五层。喷上绍兴老酒,洒上白糖,在饭镬里蒸,蒸到肉酥烂,便好。这样肥而不腻,入口即化。佐酒下饭,极是一等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