会馆兴起于明代中期,产生于京城。最初的会馆是在京城的官吏为家乡赴京赶考的举子节省开支,便于准备应试而设立。后来,不仅应试期可免费居住,考试结束后,还免费供乡邑单身官吏居住,并成为同乡集会、议事、宴客、娱乐的场所。
为什么会产生会馆呢?有人分析认为,主要是封建时代信息闭塞,地方主义和山头主义盛行,加之皇帝向来希望外藩封疆官吏不和,因此同乡之间容易取得信任。再加上以前各地方言不通,比如粤赣与闽浙人见面,交谈非常费劲。所以,乡音令人倍感亲切,更容易交流。出门在外谁要是骗了同乡,传到故里,他就会声名扫地。身处异乡,无论是情感还是钱财,置于会馆总会觉得温暖和心安。
会馆分同乡会馆和行业会馆两类。前者为客居外地的同乡人提供聚会、联络和居住的处所;后者是商业、手工业行会会商和办事的处所。会馆大多建于首都、省会和商业、手工业发达的城市。在清代的益阳,所建基本属于商业会馆。
会馆的建筑形式大致同大型住宅相似,有些就是大型住宅改建而成的。为维系乡谊,多在正厅或专辟一室为祠堂,供奉乡贤。正厅为同乡聚会宴饮之处,其余房屋供同乡借居。有的大会馆设有学塾,供同乡子弟入学。
商业会馆与同乡会馆风格不同,但总体布置仍近似住宅建筑。馆内多供有这个行业的祖师或神话故事中的人物。有演戏酬神用的戏台,或独立建造,或建在大门背面上层。观众席设在正厅、厢楼或庭院中,有的还在庭院上空加建棚盖。为夸耀本行业的兴盛富裕,行业会馆多讲究装饰,常用繁复雕刻和金彩装饰。会馆建筑也是中国建筑艺术的表现形式之一,到现代,借鉴西方建筑的特点,逐渐发展成宾馆、酒店等现代建筑。
早期会馆的功能主要有联络乡谊、沟通信息、互助互帮、扶贫救急和寄存钱物等五大项。
据《益阳县志》记载,清光绪末年,益阳各会馆、行会约四十处,还不包括各个庙会和置有铺屋和田产的码头。这些会馆、行会,推举会首、会董进行管理,下设庶务、管账、文牍人员等协办日常事务。会馆、行会的传统功能主要有如下五个方面:
(1)祀神。通过祀神使旅居异乡的游子或处于激烈竞争中的商人、手工业者,增加心理上的安全感。而且同乡或同行共同祭祀保护神或祖师,可以增进同乡、同行的感情联系,使大家通达义理,同心协力。祀神是会馆、行会的一项重要功能,如江西会馆称万寿宫,船簰会馆设在魏公庙,益阳槽、碓、磨三业行会设在福星宫,江西衣装商设在轩辕殿,五县会馆设在五福宫等。还有许多会馆、行会直接以神殿名称来命名,如福建会馆称天后宫,山陕会馆亦称关帝庙,江苏会馆叫七公庙,湖北黄州纸商以帝主宫为办公和集会之所。
(2)义举。旅居他乡的游子,最怕孤单伶仃,生老病死无人相助。而会馆、行会之建立,往往先从暂厝、归葬等慈善事业发起,故互相扶助是会馆、行会的又一重要功能。如新化会馆的日常活动中就有济助同乡、安葬死者、开办学校等事宜。许多会馆、行会都重视开办学校培养自己的子弟,故一些会馆、行会以学堂命名,如豫章中学即江西会馆、五福中学即五县会馆、育才小学即湖北会馆乾元宫。
(3)公约。会馆、行会作为一种社会组织,有共同制定的规章制度,对于其成员遵守这些规章制度也提出了严格的要求。同乡会性质的会馆、行会所议定的规章制度,主要是关于集体祭祀、社会公益和守望相助一类的规定。而行业性的会馆、行会则是商议同业规则的场所。所议规章制度以勒碑的形式公布,对违犯者予以严厉的惩罚。
(4)自卫。会馆、行会在同乡、同行遇到外来的压迫、攻击时则会发挥团结自卫的作用。
(5)娱乐。会馆、行会还具有娱乐功能。岁时伏腊,演剧酬神,同乡叙桑梓之情,同行联樽酒之欢。所以一些会馆、行会建有戏台、看楼,留有大片空地作为游乐场所。有人统计,民国时益阳每年演出的戏约480本,几乎皆在会馆和宫庙之内。有的会馆、行会按园林风格建筑,为人们提供游览、休息的场所。
会馆的管理有着明确和严格的规定。如山陕会馆明文规定,要求入会商人重视商业信誉,买卖公平,取信于民,违者处罚。“经用之所系,盈虚之所剂,典守之所责,章彩之所著,繁猥不伦,失之非信者,更复以实纪。洪纤毕致,条理周贯,两域之贸,辖之一馆,有郡国邑族之义焉。”经营规范,取信于人,这是晋陕商人的经营特色,也是他们成功的重要原因。这些信条,往往勒石题刻于会馆的照壁或显眼之处。
另外,会馆对于日常管理和维护,也有严苛要求。如江西会馆万寿宫,就定有以下条款:会馆宜保持清洁卫生,平素日期不准闲人入内游览;晚间十点锁门,如遇宴会灯戏十二点为止,除水龙数患外不得任意启闭出入,如违者立驱出馆;馆内不论粗细货物,概不准在内晾晒,以昭肃敬;供奉香火、长年神灯,乃住持应办之事,俟后逐日长香,务要敬谨供奉,每逢会期奉香献酒,自必住持侍奉,年节三天,僧人间有贪闲假手他人,殊属不恭,自议之后,住持二人轮流执香在殿侍候以昭诚敬,等等。
益阳会馆大规模出现是在19世纪中期。随着鸦片战争失败,长江流域通商口岸的开设,商贾贸易日渐增多。作为资水流域的工商业中心,来自各省市的各行各业商人蚁聚于益阳。清咸丰年间,益阳行业增至25个,商号达117家。依托各种会馆、行会、庙会和码头进行商业活动,成为民间自发的一种集体选择。根据各种行规、帮规来约束和控制各种商贸经营,凝聚力量,维护某个小集体的利益,这种状况一直延续到光绪末年的戊戌变法。
清末的维新变法,催生了现代商会的诞生。戊戌变法用鲜血换来的成果,清政府设立商部是其一。由于洋务运动发展起来的近代资本主义逐步兴起,清廷发布了劝办商会的诏令。光绪三十年(1904),湖南商务总会正式成立,不久各州县亦筹组分会。《益阳县商业志》记载:1906年,商务分会始建,设址于徽州会馆,旋即被撤,为时不足一百天。
1912年,曾在广东茂名任职18年县长的刘厚桐解职归乡。时值益阳县筹组商会之际,名望清廉的刘厚桐得到驻军师长贺耀祖的举荐,出任益阳县商务分会首任会长。其时商会为官督民办组织,经费自筹。由于益阳商户皆有会馆、行会和码头等归属,大多不愿再捐纳会费,徒添负担。一年之后,入会者仅50余户,商会开支捉襟见肘。
为了解决经费来源,商会请求官府由益阳榷运局征收盐税时代收办公经费。《益阳县志》记载:凡沅江、南县、安化、新化、益阳等五县之内,民用官盐均得在益阳榷运局征收盐税后,方可分配给各县销售。要求获得榷运局支持,经费得以保障。每包盐抽5分银洋事虽小,但总量可观。于是商会决定,凡入会者免交一切费用;各会馆、行会和公会均有参选会长和会董的资格。至此,商人加入者大增。
不久,商会召开会员大会,推选刘厚桐为会长,傅祯祥为副会长,另有会董若干。会董为来自各行各业的代表,包括油盐、南货、绸布、纸行、粮行、竹木行、鱼果行、钱庄、锅铸、百货、纸伞、国药、蛋品和屠商,总共14个行业,涵盖商铺数百户。商会的成立,使地域帮派之间相互倾轧现象得到缓和,同时,高举“实业救国”的旗帜,在抵御帝国主义经济侵略,推动工商业特别是手工业方面,作了不少贡献。如木器、土机织布、木板印刷、竹器、食品制作和皮革等行业都有显著发展。
20年代初,益阳针织业异军突起。以达人袜厂、双线成袜厂为首创,继而兴起了珍记福、维新工厂以及晏柏记毛巾厂。染织业紧随其后,如黄万泰(太)、资阳、人力、资华、生生等。印刷业有智信和、箴言、新华和教育图书馆等数家。与之配套,棉纱、颜料等新行业相继出现。在刘厚桐的倡议下,商界集资合办了益阳电灯公司,促成了益阳航运业组建著名的五轮公司。抱团经营的民族资本开通益阳到长沙、汉口、津市等湘北各条航线,对于抵制英日等外国垄断资本对于益阳航运业的长期控制,产生了巨大作用。
五四运动期间,商会发动会员配合学生运动,掀起抵制日货高潮。如将输入的大批海带、白糖等商品当众销毁,激发了民众的爱国思想。
20年代,国内军阀混战不休。大军阀参与南北战争,小军阀在省内混战,给工商业发展带来极大祸害。商会在调停军阀与商人之间的矛盾方面发挥着独特作用。一次,贺祖耀部一位叫罗寿颐的团长与广西军阀交战,声称要在益阳据城坚守,后经商会出面交涉,送去银洋2000元,要求其不在城区打仗,罗遂带兵撤往常德一带,使益阳百姓躲过了一场战火洗劫。
1925年,刘厚桐当选省参议员,德丰纸行老板贾述文继任商会会长。其中还有一个小插曲。由于商会获得榷运局加收盐税,所以手头阔绰。刘厚桐不仅每年春节大摆筵席宴请职工,还享受三人抬轿子待遇,夜晚出行由一对红灯笼开道,俨然朝廷命官,很是气派。于是,达人袜厂经理高景衡等20人联名告发刘厚桐霸占商会五届,有违选举之法,但未得到当局支持。
贾述文上任不久,由于各地农民运动风起云涌,商会便被商民协会接管。商协成立后,贾述文逃往汉口,由涂时林代为主持会务。1926年冬,店员邓凤良、杨柳溪选为正副会长,日常会务继续由涂时林主持,熊亨翰胞弟熊树才驻会指导工作。马日事变后,熊树才离开益阳,会务由年前推选的龙海澄和涂时林主持。
1928年,商会召开代表大会,改选田兆龙为商会主席。田为前清秀才,曾留学日本,在湘人何宣将军手下任过秘书和县长等职。作为国民党老党员,他得到当局大力支持,并连任五届。田兆龙平易近人,谦虚谨慎,人称“田婆婆”,但大事不糊涂,有主见且不畏权势。1934年,绰号“曹屠夫”的益阳县团防局长曹明阵以防肖克和贺龙的红六方面军入湘为由,预备在益阳周边修筑一批碉堡,限令商会筹捐银洋30000元。曹召集商界人士开会,声色俱厉,田以商界代表据理拍案相争,坚决拒绝。后由政界要员斡旋,仅筹集少量款项修了一些壕沟敷衍了事。
1937年抗战爆发,被收编不久的邓贵章、邓赫绩一个团进驻益阳城区,要求商会负担全部给养。田一面婉言推拖,一面请县府及时拨付军饷,商会仅借出约2000银元。此后,因田年老多病,商会基本由龙仲衡和向云龙主持,龙主内,向主外,田只参与重大事务决策。长沙会战期间,不少伤兵由益阳转送至后方医院。其中,少数滞留此地,不服管理,成群结伙,滋生事端。时川军师长罗广文率部开赴抗日前线,暂驻益阳郊外待命。田与向云龙等常委商议,以犒师之名,向罗部送去猪肉、美酒,告之伤兵滞留违法作恶的劣迹种种,请求予以制止。罗随即派一个营进城驻扎,四处张贴布告,令饬伤兵限期归队,违者格杀勿论。旬日之间,市场得以安定。
为了改善商界经营,田兆龙派向云龙举办一期新式簿记会计班,参加学习者达60余人。自此,益阳工商界开始采用西式簿记,经营者可以随时了解业务的盈亏得失,减少经营的盲目性。
抗战前夕,商会改变了沿袭多年的会费征收惯例。由于原先会费与榷运局盐税捆绑计征,而食盐按人口供给,赋费不均已经难以为继,于是征得商户同意,改为自行向商铺按月收取,称之为月捐。
抗战爆发,沪、汉等地沦陷,前线封锁,物资流通不畅,大批商人富贾纷纷内迁逃难。结果益阳大宗出产如粮食、竹木、铸锅、纸伞和茶叶等滞销而价格走低,而布匹、盐纱、煤油、百货、颜料、香烟等价格不断上涨。故此益阳进口商品增多,织染、针织兴盛,青布甚至远销四川一带。资阳织染厂、达人袜厂、吉昌和文运均等颜料和盐纱行均大获其利。旅栈业由原来的数家飙升至30多家,且生意兴隆。此外还有南货业的天昌、有成斋、怡怡长,首饰业的同亿楼、天宝等商号牟利丰厚,大发“国难财”。
1939年10月,商会改选,时任县长王秉丞力推蔡润卿出任会长一职。但因国民党县党部和绝大多数会员支持,田兆龙得以继续留任,但蔡润卿出任常务委员,并将实权揽在手中。不久,王秉丞提议修街,商会极力支持,组成街道整理委员会,王秉丞亲自挂帅,向云龙任副主任,蔡润卿负责筹款和拆迁。经过两年多的建设,初步完成了将军庙至小南门的街道扩修,市容市貌、交通运输以及消防救火等方面均有所改善。其间商会出面解决五轮公司内部纠纷,主导组建民权轮驳公司,后来蔡润卿当上了这家公司的总经理。
从1940年起,蔡润卿被指定为街道整修委员会主任,主持商会工作。两年后,蔡再次当选。任内配合县府修街、备战和开办商业职工学校。1944年6月,益阳沦陷,商人基本外逃。蔡润卿随政府机关前往桃花江镇。日寇占领益阳城期间,一个叫戴哲仪的小商贩被推为商会维持会会长,为日军提供食物、报告市场动态以及协助开展交易,避免了益阳城内大屠杀事件的发生。后戴的妻子被别动队携至桃江,戴被迫向城内商铺收缴捐税,递交县政府,并及时报告日军各种动态,有力地保证了机关运转。
益阳光复后,一度出现了繁荣景象。旅栈业、竹木煤粮等行业恢复发展迅速。1945年11月,商会进行了改选。向云龙任理事长,蔡润卿、卢天锡等7人任理事。但此后不久,内战爆发,苛捐杂税,名目繁多,使商人应接不暇,商会疲于奔命但收效甚微。
1946年,商会大力协助省政府在益阳创建省立医院。组织医界谢葆灵、李守澄、傅藻芹等专家召开会议,筹组班子,并选址于益阳后街荒地,即益阳市人民医院今址。次年医院建成,傅藻芹出任院长。省立医院的开业应诊,为益阳卫生事业发展打下了坚实基础。
内战期间,政局动荡,物价疯长,国统区劳资关系剧烈恶化,生产停顿,民生物资匮乏,商会及时出面调解劳资纠纷,缓和双方矛盾,使各方权益均得到一定程度的保障。
1948年7月,时局急剧变化,商会事务繁多,却无人负责,只好重新召开大会,推举一度萌生去意的向云龙留任董事长,维持商会运转。
1949年夏,湖南省第五行政专署专员潘佑强限令商会向商界筹借款银洋20000元,大米1000担,交专署供白崇禧部队进驻益阳之需。向云龙根据实际情况认为无法办到,被潘佑强扣留一天,然后勒令他重新开会商议并做出答复。无奈之下,向只好逃往长沙到省主席程潜面前告状,并只身藏匿起来。由于群龙无首,商会因此陷于瘫痪状态,市面秩序开始混乱。6月,时任益阳县长颜健派盛荣森组织益阳商会整理委员会。商整会一方面应付国民党政府的残存势力,一方面为迎接益阳和平解放做好充分准备。
1949年8月3日,益阳和平解放。商整会在人民政府的领导下,在恢复市场秩序、筹集支前物资,号召商人积极经营、踊跃纳税、认购公债等方面发挥重要作用,为市工商联成立创造了必要条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