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渐黑,风也越刮越烈,但幸好莫存已经找到了一处避风的山洞,带着梅纤纤安顿了进去。
在地上升起一堆火,莫存扶着梅纤纤坐好了,低声说道:“小姐,你先休息一下,我去找点吃的。”
梅纤纤脸色浮肿蜡黄,早已没有了平日里的温婉美丽,一双眸子无神地看着远处,也不知道听进去莫存说的话了没有,只是点了点头。
莫存心头发紧,可是此时又实在是没有办法,只好咬牙出去了。
他知道这里的蛮族人排外是因为他们靠别的国家还太近,只要他们再往里面走一段,换上蛮族人的衣服,学会他们的话,再习惯一些他们的习俗,自然而然就会融入进去的,至少他有把握,在梅纤纤生产的时候,他们一定会有一屋遮身。
心里头暗暗发誓,一定会尽早结束这样的状态,莫存细心地用些树枝放在洞口挡风,才一躬身出去了。
梅纤纤靠在墙壁上,回想着自己这近一年来的遭遇,怎么也无法想明白。
她明明已经母仪天下,明明已经是站在南宫凌身边最近的那个人了,怎么就会一夕之间从天上坠落地下,到了如今这个地步。
月光清冷冷地从洞外照射进来,显出凄清幽静的光,梅纤纤盯着那光,有些痴了。
她忽然发现今天的夜色不错,这么多日子以来,不是在不停的算计,就是在不停的赶路逃亡,她居然已经有许久不曾注意过身边的景象了。
想当初当姑娘的时候,她也曾春花秋月,吟诗做赋,幼时和南宫凌在一起的时候,二人一起入学,虽然南宫凌并非多么浪漫的人,可是每逢夫子出了题目,也总会顺着她做一些应景的诗句,两人的诗便如人一样,是天作之合,天生一对。
可是怎么突然间,就成了这个样子。
梅纤纤撑着墙壁艰难地站起身,拨开树枝慢慢往洞口外面走过去。
寒风到了夜里反而停了,只是温度比之前有风的时候还要低。
梅纤纤拢了拢身上的大氅,举目望去。
夜色极浓黑,月光照在雪地上又反射上来,泛着幽幽的蓝,这景象,仿佛梦幻一般。
梅纤纤情不自禁举步往前走去,漫无目的,也没有任何想法,整个人就好像空了一样,只是顺着月光和景色的指引,不断地往前走去。
不知道走了多久,前方忽然出现一大片泛着晶光的蓝,一点一点闪烁着,仿如天下的星星坠下凡间一样。
梅纤纤诧异了,不知道是什么样的地方居然会形成这样的景色,于是越加往前走去。
走到近处,她才发现这里居然是一处大湖,这样苦寒的天气,湖面上全都结了冰,里面的冰晶倒映着月光的色泽,就变成了她方才看到的那样。
惊诧着,她一向以为蛮族就是到处衰草,千里无人烟,绝没有想到会看到这样的美景。
试着迈了迈步,在冰面上踩了踩,脚下的触感硬实,梅纤纤知道,这湖面必然都是冻实了,走上去绝对没有问题。
摸了摸自己的肚子,梅纤纤犹豫了一下,但很快就不在意了。
这肚子里的孩子反正并不是她想要的,摔一下有什么关系?虽然这孩子月份已经这么大了,如果没有了很可能也会要了她的命,可是现在对她来说,有没有命又有什么区别呢?
她已经落到了这么惨的地步,永远也回不去天曜,永远也回不去南宫凌的身边了。
反正迟早要死,能死在这么美的地方,也算是不枉此生了。
梅纤纤心中有了决定,便不再犹豫,迈下了一只脚,紧接着又迈下了第二只脚。
在冰面上走了两步,她发现这冰并没有想像中滑,于是胆子更大了,甚至还摇曳了一下身姿,摆出她当小姐时惯常的那种步态,雍容地往湖中心走去。
这湖并不算大,不过几十米就到了湖中心,越往湖中心走,梅纤纤心头的讶异越浓,因为她发现这湖冻的几乎巧夺天工,在湖的正中心,正好冻成了一朵巨大的,向四面伸展着的蓝色花瓣。
梅纤纤几乎忘记了自己是来寻死这件事情,低着头,透过厚厚的,透明的冰层往下看,去观摩那朵巨大又美丽的花朵。
这花朵层层叠叠,又有着冰冻所能形成的特殊的花纹和纹路,这样看下去几乎有种圣洁的感觉。
梅纤纤沉浸在所看到的景色里,甚至没有注意到时间的流逝,也没有注意到远处莫存焦急的呼喊。
不知不觉间,月间已上中天,就在她看的入迷的时候,忽然间咔啦几声脆响,像是什么东西断裂的声音。
梅纤纤一下子从入迷中警醒过来,警觉的看着四周。
不会是她想的那样吧?她虽然是抱着寻死的心态来的,可顶多想的也不过是跌一跤,流了孩子顺道把她的命也带走,可绝没想过是掉进这么冰的湖水里淹死的。
她抬起头,警觉地四下张望,地只见她四周的冰层像是蛛网一般,在极短的时间里布满了密密麻麻的裂痕,好像只要再往上面加一点力道,就会彻底的碎裂。
梅纤纤脑中刚刚转过这个念头,只听一阵让人牙瘆的咔嚓声响起,这些冰层竟然真的碎裂了,一块一块挤压着,向水中沉下去又浮起来。
偌大的一个冰湖面,竟然转眼间就成了冰棱与水的混合,只除了她脚下的这一块,还依然保持着原样。
梅纤纤几乎站立不住,几步往中间走了过去,惊恐的看着四周,唯恐这里也会像旁边一样裂开。
“小姐!”夜里又起过一阵风,风吹起积雪盖住了梅纤纤的脚印,使得莫存失去了方向,直到现在才找到梅纤纤。
看到梅纤纤站在湖中一块随时有可能碎裂的浮冰上,他急的眼睛都红了。
而就在此时,原本空无一人的湖边,也渐渐出现了许多蛮族打扮的人,他们口中念着奇怪的话,不住地向着湖边围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