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竞技棋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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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6章 莫笑我,谁勘因果(七)

“哟,来了?欢迎欢迎!”下午洪术和林娟到了清雅的时候,发现方晴也在,而且对洪术意外的热情,他们才一起门,方大小姐就在柜台后起了身,远远地打着招呼,人还走了出来。

方晴已经穿上了袄,看上去稍显臃肿,不过这好像并不影响她的动作,几步就跳到二人跟前,方晴拉着了林娟的胳膊:“来,咱们上网联手砍人去!徐丽刚走了,我正愁没帮手呢。”

林娟的身子被她拽着往柜台走,眼却投向洪术,这神情落在方晴眼里,她便说出句话儿来:“让他自己忙去,你就陪我下会棋吗,挺长时间没一起玩儿了,是不?娟儿~”

这最后一句声音拖得又长又腻,让洪术想起了那天酒醉的事儿来,不觉老脸一红。在方晴的笑声中,洪术赶紧茬开话题:“妹子,王叔呢?”

“在三楼下棋。”方晴回道,随即又道:“他说了,谁都不准上去打扰。你就在一楼二楼好好干活吧——你不会忍心让娟姐来干吧?”

洪术耸耸肩:“知道了。”

待到上了二楼,洪术很惊奇地发现,里面的人较之以前多了不少——而且现在午饭时间刚过,还不是上座率最高的时候。一转念,便知晓这应该是在Q市业余棋赛中拿了个第三的结果了。

好事儿!老板应该很开心吧?

“小洪!”已经有熟客看到了他,是个长脸平头戴着眼镜的瘦子:“今天你来值班?来帮忙续点水。”

“好唻。”洪术应着,到门后拎了个暖瓶往那边走:“杨哥,今天来这儿,是不是得了大嫂的允许了?”

这一句问出,让周围数人皆笑,原来那杨哥——名为杨鹰的——虽说棋臭,但瘾却是极大,凡有空闲便四处找人切磋,时日久了,不免冷淡了家里的老婆孩子,于是数次便有那杨门女将寻至棋馆耳提面骂之事,被众人传为笑谈。

杨鹰也笑骂道:“小洪,你这家伙怎么就没个正经——你嫂子回娘家去了。”

“怪不得。”洪术拖长了声音,坏笑着给杨鹰的茶壶里添了水,却招来了他的一番教导:“别给我摆这副表情,小洪,你还没结婚,哪里知道,这夫妻俩啊,床头打架床尾和,一起生活的吗。你嫂子也就是急气儿上来了发点脾气,平日里都很好说话的……”

“知道了,杨哥说得是。”洪术点着头,“不过杨哥,能不能透露一下,你跟嫂子多长时间在床头打次架?”

“也就是……”杨鹰刚说了三个字,忽然省了过来:“小洪,不像话啊!怎么满嘴流氓腔呢!”

在众人的笑声中,洪术装模作样地打了个躬道歉,杨鹰摇摇头,说了句:“你呀……”便继续下棋,洪术也开始四面打量。

这一打量,便瞅到了个认识的人:冯胜。

洪术看到冯胜的时候,冯胜也正在看着洪术,见他目光扫过来,就对他点点头,打了招呼,洪术也赶紧点头应了。

见冯胜继续下棋,洪术也开始巡场,不过心里却是犯了思量:他来这儿干什么?不是说他们那些“世外高人”都是在家中安坐等人挑上门来或者去些朋友家串门下棋的吗?棋室里有人吸烟有人说话,环境应该不是他们所喜吧?

难道是来找我报仇的?洪术脑子里转过了这个念头。有可能吧——洪术心里忽然冒出一股慕名的滋味来,兴奋?或是其它?一下子想不清楚。

不想了,干活去!这时候有人在叫服务员,洪术甩甩头,把脑子里的想法赶走,紧步走了过去……

冯胜后来当真是招呼洪术去下棋,洪术以“要干活”为名推了,当时只见他面上不动声色,却也不知道是不在乎还是装出来的模样。

几次下楼去,见着林娟和方晴二人在柜台里并肩坐着,头挨着头挤在一块儿在弈城下棋,用的是个叫什么花香的ID,看两人的姿势,洪术心里痒得巴不求得自己跟方晴换个位置,便没心思去辨识。

到了快五点钟的时候,棋室里的人走了不少,洪术也清闲了下来,便多是趴在柜台上看林娟的脸,只偶尔去楼上转转。在又一次被方晴笑了几句,往楼上去先逃了再说的时候,在楼梯上见着了王夕。

王夕的身边还有一个中年人,光头,稍胖,面无表情,眼睛眯成一条缝,仿似睡着了一般。

跟王夕打了声招呼后,洪术便想继续往楼上走,却被王夕叫住:“小洪啊,楼上也没什么事,下来聊聊吧。”

“什么是棋?”

“多算胜,少算不胜。围棋是一种智力游戏。”

“什么是道?”

“道法自然,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理解,却说不清楚。”

“什么是大师?”

“今世棋界,得道者几?”

“生者无得道者。道家曰:太上,不知有之。佛家曰:知者不言,言者不知。”

……

一问一答的格式,最上面四个黑体字,叫做是“清雅棋问”。

洪术看着这张16K打印纸,实在是哭笑不得,而旁边的林娟却早已笑了一路了。

问的是那个光头中年人,方晴称之郑伯,王夕叫他大哥。答的是洪术。方晴在旁边断章取义地把对话内容精简了又精简,聊了半个多小时,被她打出一张纸来。

“拿着好好保存当传家宝吧。”方晴把纸塞给了林娟,“我整理出来的字数跟《棋经》也差不多了……”

林娟的笑声再次响起,洪术偏过头,她的眼睛已经弯成了月牙儿。

耸耸肩,把那张纸顺手塞进口袋,洪术拖住了林娟的手。一颤,许是林娟从未和人在大庭广众之下如此亲昵过,于是洪术更用了点力抓着,身子也靠得近了些。看着林娟红扑扑的脸,洪术觉得在这一刻自己可以抛掉很多东西。

莫问秋来催红去,只恋香郁在眼前。以后的事,还是别花那么多心思去想,现在过得快活就行了,洪术想着,手指开始轻轻地挠林娟的手心……

“看洪哥满脸春意,可以忍得很辛苦,竟然不去开房,真不会抓住机会啊。”听着拎着盆的洪术脚步声已经远了,吴辽开始摇头晃脑。

“可能去了。”窦才一脸淫笑,“但他现在还用凉水洗澡,估计身上温度太低,刺激到了大嫂,被从床上蹬下来了……”

吴辽对他竖中指:“你有种在洪哥面前这么说。”

窦才比划了回去:“你要敢我就敢,别戳我出这个头……”

敲门声响起,窦才跳起了身,跑去开门,放进一个人来——李文博。

“洪术不在?”李文博进屋后看了一圈,“我闲得无聊,想来找他下棋呢。”

吴辽回道:“他洗澡去了,你稍等一下吧,反正现在天冷,他又用的凉水,就算他再壮,最多搓个几分钟也就出来了。”

窦才偷笑,李文博却好像是个好孩子,没听出吴辽话里的那层意思,点了头应着:“那我等他回来——他在这些Q市业余棋赛里的表现好像很好啊,听徐丽说,现在他的棋比刚开学那会儿长了很多,所以我再来找他学习一下。”

这话言词倒是恭敬,但话里的意思哪个又听不出来呢,吴辽更是想到了另一层——提我们家徐丽干什么?难道是她说了洪哥好你就心里难受?

这可能是个情敌。吴辽想着,看李文博的眼神就有点儿变味了,但李文博却好像没有丝毫的感觉,搬了张凳子坐了下来。桌上正好有棋盘棋子,那是吴辽在研究定式,李文博慢慢地把棋子一粒一粒地捡回棋盒中,动作不快,手也很稳,显得非常的……目中无人——吴辽是这样认为的。

“杀了他!杀了他!杀了他!”洪术和李文博开始对局之后,吴辽在旁边不住地心里念叨。但洪术和他却根本没有心灵感应,棋下得四平八稳,一点也看不出要杀棋的样子来,让吴辽心里好不难受——洪哥今天这是怎么了?胡思乱想中,“温柔乡是英雄冢”这诗句竟都跳进了脑海来。

李文博的棋却是下得十分犀利,黑子四处生事,意图把局面搅乱,但白每次总是选择简明的下法,即使稍吃点亏也不愿意和黑战斗,整盘棋还是很平淡地进入了中盘阶段。

白三个角,黑一个角,从实地上来看白要领先,但和黑强大的外势比起来,现在的形势白是明显的落后。这一点连吴辽都看得出来,于是心中更急:“洪哥怎么就不杀呢,怕他干什么……”

当然不是怕,洪术好像还没怕过谁,不愿意战斗是因为懒得计算,没那个心思——刚刚送林娟回宿舍,在她们楼下偷袭得手,现在还感觉唇有余香,要慢慢体味一下才好,只是人家找上门来,不陪着下棋又不礼貌,所以就随便落子玩儿吧……

下到近二百手的时候,洪术已经有点不耐烦了,开始走神,好几次都是靠了吴辽的提醒才想起来落子,那盘面上自然是惨不忍睹,结果再几手后,李文博也没了心思:“洪术,是不是不舒服?那以后有机会再下吧。”

“好的好的。”洪术等他这句等了半天,赶紧应着:“以后再下,以后再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