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现代言情到爱的距离(影视小说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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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8章

医院不远处,许楠状如幽魂般地游荡。

她脸上的神色焦急近乎崩溃,手里紧紧握着手机。

许楠神经质地喃喃自语:“小睿,你再给我打个电话,再给我打个电话!让我知道你好好的!可能是我多心了,可能是我神经病,可是,我真的好怕啊!你给我打个电话!”她紧紧盯着医院的门,“老天啊!一定是我乱发神经,可是,让我远远地看见他一下吧。就一下就好了。”

此时,李睿正双手紧紧扣着床沿,呼吸粗重,惨白的脸上,不断有汗珠冒出来。

郁宁馨拿纱布给他沾掉额头上的汗珠,无比心痛焦急:“疼吗?哪儿疼?刚才邵主任去找凌院长了!”

李睿:“小郁,你把新出来的化验单,念给我听。”

郁宁馨:“什么?你……凌院长马上就过来了。”

李睿努力挤出一个笑容,无光的眼睛转向她:“喂,我脑袋里……的血块,只影响了视力,没有影响智力,专业判断还是在的。”

郁宁馨:“可是你——”

李睿:“领导躺在床上,说的话就不是上级指示了?给我念。”他突然冲她一笑,有着平时不同的柔软神情,让那个虚弱的笑容,额外好看,“以前我要给你转专业组时,你不是……不是说,誓死效忠领导?所以……所以才非得把你调……调来这里,现在领导眼睛看不见,要你来当眼睛。”

凌远和韦天舒先后从不同方向赶往李睿所在病房。

半途,重症主任迎过来道:“上午一直还好,一切指标都正常,您打电话过来时我也都跟您说了,下午2点体温有点高,不到38,我调整了抗生素用量。”

凌远一脸怒色:“2点多?现在都6点了!我说过不止一遍,有任何变化立刻告诉我。”

重症主任有些尴尬:“我打了电话,秘书说您正在跟卫生局的领导视频会议,韦大夫在手术室。他这个开放伤,又是污染的创口,还是在救护车里的手术,感染也是常见的,也是先做常规处理,而且李主任自己很冷静,当时还开玩笑,这点事就跟他自己讨论就好。”

凌远气急败坏地站住,骂到重症主任头上:“冷静个屁!他还不是死撑着!你这么多年临床经验,走不走脑子?!”

重症主任尴尬非常,毕竟已经50岁的科主任,被他骂得挂不住了,忍不住地分辩:“凌院长,这毕竟在重症科的病人中,真的是常见状况,我作为主任亲自处理,已经……”

凌远更是暴怒:“少给我讲这个大道理!我就告诉你,病人跟病人,在我凌远心里就是不一样,从来不一样,也永远不一样,你给我记清楚了!”

韦天舒皱眉扯他袖子,这时已经在病房门口,凌远平静一下,推开房门。

病房内,郁宁馨正在一张张地给李睿念单子:“1小时前测,wbc 1万8,其中中性粒细胞……”

这时凌远进来,郁宁馨赶紧站起来,如释重负而又无限期望地:“凌院长!”她赶紧把手里的单子递过去,凌远接过来扫了一眼递给韦天舒,过去给李睿做触诊,检查伤口引流液。

李睿侧头道:“是有腹腔感染了吧?败血症症状?生命指征还好,如果小郁没有边读边……边篡改数据。给我照个b超?可能并发了阑尾炎,也许是胆囊炎,或者都有。还是先调整抗生素,如果还不行,需要二次手术……”

凌远:“你给我闭嘴!现在你就老老实实地当病人。我亲自给你手术给你管床,你还费什么话。我一贯独断专行,我的诊疗意见,不跟别人讨论。你现在也没有其它选择,就算你想换大夫我也不同意,看看全国上下有没有人敢从我手里接病人!”

李睿沉默,凌远继续查看所有检查,韦天舒已经推了一台床边b超仪器过来,接上,看腹腔b超,待调试好了,韦天舒的呼机响起来。

韦天舒看了一眼,冲凌远道:“急诊有个高处坠落伤,我去看看。”他走到李睿跟前道,“小睿,平时那么累,好不容易能歇歇,别操心了!”他说罢转身出去。

李睿:“小郁,你……你去跟我爸妈交代一声,你能说会道,也别吓着他们,但是……但是得交代清楚有变化,万一……”

凌远:“没有万一,不可能有万一。去跟他们说,不用担心。”

李睿呆住,半晌说不出话,郁宁馨跑了出去。

李睿对着凌远,仿佛突然间卸去了所有费劲力气的假装,长长出了口气,连神色都变得无比疲惫,隐然露出恐惧,开口道:“我求你件事。”

凌远:“什么?”

李睿:“如果,我颅内的血块不是好转,而是变得更加严重,如果你也同意了创伤后阑尾炎的诊断——无论是保守,还是需要手术,保守有可能保不住,控制不住感染,手术可能之后发生衰竭……万一所有最坏的可能发生,我只有一个要求,如果到了呼吸衰竭的地步,不要做最后的抢救,不要切开我的气管。”

他说到最后,喘气急促起来,检测屏幕上的曲线瞬间有些乱,凌远皱眉,弯腰,伸手轻轻握着他的手。

李睿只是闭着眼摇头,神色痛苦:“我身上现在已经不止一处不能合上的开口。连病号服都不能穿好,不能动,不能自理,这样像实验室的一只狗一头猪一样地被抽血、化验、检查,有可能再要二次手术……我明白……我……我也只能坚持,但是我只要求,如果真到了那个地步,不要再期待奇迹,不要做最后的抢救,把这些管子拔掉,把……凌院长,凌医生,凌老师,你答应我,不做最后的抢救,不切开气管,我不想那样,我不能那样。我……我看过太多病人那样……我……我不知道怎么能做个快乐的瞎子,怎么能做个快乐地躺在床上,不能自理的人。我签字,求你,我宁可死。”

他这时视力已经非常模糊,看不清楚一米以外,于是,并没看见刚刚换了隔离衣的郁宁馨回来。

郁宁馨听了他的话,又惊又痛,突然想起来什么似的,跑过来:“领导,我一直犹豫着没告诉你。你昏迷的时候,许楠打过电话来。”

李睿骤然听见这句话,仿佛被魔咒点中一般,整个人僵住,半天,只是重复:“楠楠?她打了电话来?真的是她?”

郁宁馨:“对,你的手机没电了,她打到护士台,我接的。”

李睿:“她终于回我……电话了?”他满脸不能致信的欢喜,暂时忘却了疼痛和恐惧,一会儿,却又怀疑地问,“为什么?她说什么?你……你是不是哄我?你最会蒙人……”他几乎想探起身子,因为扯痛伤口而呻吟一声,随即又紧张地道,“啊也许,也许那天我给她留言时,她听见了我和别人冲突?”他侧头,似乎努力思索,突然又急促地道,“不,别让她看见我这样!”

郁宁馨的眼泪在眼里转来转去,声音却平静笃定:“嗯,我知道,所以,没有告诉她,只说你在手术,她就挂了。”

李睿脸上的神色,又是挣扎,又是渴望,半晌说不出话。

郁宁馨给他轻轻地盖好被子,柔声道:“你不想让她看见你这样,可是,如果她回来,你……你难道忍心让她看见的是一张……白单子?你让她一辈子都在痛悔中度过?我记得你说过,看病人死,都比看见家属的绝望要好过……你那么爱她,难道,忍心让她永远都找不到你?”

李睿愣怔着,方才本来激动,呼吸凌乱,这时终于慢慢平静下来,也是已经疲累到了极点,过了没一会儿也就昏睡过去。

凌远低声跟郁宁馨交代了几句,同韦天舒一起走了出去。

此时,许楠一动不动地看着医院的大门,抱着自己的肩膀,在初起的风里,瑟瑟发抖。

那只手机在手中,几乎已经要被攥碎。

韦天舒一路跟凌远回到办公室,递给他一个白色的信封,凌远接过来,目光落在那个信封上,那上面写着“辞职信”。

韦天舒道:“我已经答应了博爱,2个月后过去,不过现在小睿受伤,我跟他们再往后推推。”

凌远的目光还是落在那个信封上,没有回答。

韦天舒打量凌远,皱眉道:“凌远,咱们开门见山地说,到这一步,我在那么多同事面前不给你脸,我不走,你也为难,现在又是改革制度的时候,我戳在那儿,你未必不头大,总之……”他笑笑,“咱们6年同学,一起摸爬滚打到今天,19年了。”他停了停,眼神中有些惘然,而后垂下眼皮,“你是个更注重实际的人,人事上,你有什么为难,尽管说,我但凡能做到的,一定努力。”

他说罢,站起身来。

凌远从始到终没有开口,待到韦天舒拉开门,他才伸手,拿起那个信封,抬起头,冲韦天舒道:“既然已经答应了对方,就按时过去吧。”

妇产科急诊,苏纯正在给一个孕妇听胎心。

孕妇小文很年轻,脸上的婴儿肥都还没褪去,紧张地盯着苏纯。

苏纯把听诊器拿开,冲小文道:“一切正常,不用担心。刚才给你检查了,左枕前位,已经入盆,不用太紧张,等开始5-1-1规律宫缩,再到指定医院。”

小文不好意思地道:“还有快2周就生啦,紧张。今天一下午站了5个多小时给客人做头发,然后觉得肚子有点坠,摸胎动吧,怎么好像摸不到?我就害怕了!心想也别去旁边做检查的医院了,得来大医院查才放心呢。”

苏纯:“还是要多注意休息,能避免站太久就尽量避免。”

小文撑着腰坐起来,忍不住抚着肚子念叨:“没办法呀,只有这个体力活的手艺。从小爹死娘嫁人,13我就没人管干学徒去了,家里没人照顾我,孩子爹……”她轻轻低下头,半晌才道,“孩子爹就在我怀上她,还不知道的时候,在工地出事,没了。”

苏纯猛地抬头,却见小文神色平静。

小文:“我当时都想随了他去了,我这辈子就他对我最好,可是,发现有了孩子。他对我那么好,他这唯一一点骨血留给了我,是老天爷让我好好活,我怎么也得把孩子养得壮壮的,棒棒的。大夫,您别替我担心,他有抚恤金,之前也卖命干活存了些钱;我也有手艺,我这手艺,定能把孩子养的好好的!”

她对着苏纯发愣的表情,竟是一笑,笑得灿烂。

凌远从办公室出来,关上门,往电梯间走,步子有些缓,身子微微前倾。

电梯停下,门打开,他想要走进去,苏纯从里面走出来。

苏纯:“凌院长。”

凌远站住,点点头,看看她,不由自主地拧眉:“你找我?”

苏纯点头,才要说话,凌远眉头皱得更深,大口吸气,手扶着电梯门框,摇头:“周一再说。”

苏纯:“哦,我只是想跟你说——”

凌远已经进了电梯,撑着墙壁连连摇头:“周一我再跟你讨论这个事情。”

苏纯不解,过了几秒才继续道:“没关系,我其实已经跟金副院长讲了。”

凌远眉头拧住,抬头望着她,再从电梯里出来,神色有些恼怒:“小纯,我跟你说了,再给自己一点时间,不要这么快做决定!”

苏纯愕然地。

凌远抱住双臂,在电梯间里来回踱步,语气急躁:“你在手术台上是有天分的,那是对手术刀的感觉,你明白不明白,如果不是从心里喜欢,你不会从小拿着止血钳和缝合针当玩具玩了那么多年,不会在实习的时候就一台一台地跟手术不愿意出去!那绝不只是惯性和要强能解释的。”

苏纯瞧着他,想说话,再被他打断:“就非得因为一个打击,质疑了自己多年的选择、努力、投入的感情?”他猛地转身,激动地说,“有些事情,我做的可能是……不对,但你们就不能给自己一点时间,也给我一点时间?!”

苏纯发呆地瞧着凌远简直可称为气急败坏的脸,半晌才道:“我……我觉得这应该不是大事。”

凌远:“不是大事?!你知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苏纯举起一份文件,茫然地望着他:“只是关于这次医保政策细则,当初制定的一些初衷,我想再跟您请教一下,好上课讲得更明白——”

凌远:“你找我……只是这个事情?”

苏纯点头,凌远长出了口气,随即神色尴尬地道:“没问题,下班后来找我吧。”

苏纯:“谢谢。”然后打量凌远,突然明白:“你以为我现在要跟你说辞职?”

凌远神色更是尴尬,再度按了电梯。电梯门打开,他走进去。

苏纯望着关上的电梯门,微微发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