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卖身契上面按下手印的那一刻，我后悔了，老鸨比我的反应更快，迅速的将卖身契收起来。
我望着满堂的红刺痛了我的眼睛，且不说我能不能为老爷翻案，能不能为小姐报仇，我现在将自己陷入的困境能不能脱身都两说。
我见老鸨要走，连忙叫住她：“你还没给我银两呢？”
“银两，什么银两？你不识字呀！你还欠着我万花楼的钱呢！还有，别一口一个你呀我呀的，以后呀，称我花妈妈。”说完对着一旁的人吩咐道：“把她交给玉瑾。”
那人没有说话带着我走到一间房间前，门前挂着的小匾上写着玉瑾阁。听见里面责备和摔东西的声音，带路的人脚步顿了顿。
“花妈妈答应我的丫鬟呢？为什么没有来。”
“小的这就去问。”紧接着是开门的声音，一个身材矮小的男人窜出来，见我们两人一愣，跟带我过来的人交换了一个眼神，道：“正说着呢，就来了，巧得很。”
对我催促道：“赶紧进去伺候着。”
门开着，我看见了对我怒目而视的玉瑾，我的第二任主子。因为她我经历了我人生的最黑暗的时期。
“怎么了？又受伤了？给你钱逃跑，为什么要回来？”云儿拉过我的手臂帮我上药，“我给你钱没有希望你还，你还逼着花妈妈把钱拿出来，把花妈妈得罪了也不给你机会换主子，跟着玉瑾...哎...”
我望着她苦笑，任由他给我的伤口上药，看着远处发呆，这是我做得最多的一件事，整天不是挨打就是发呆，我对身上的疼痛已将麻木了。旧伤不好新伤不断，被折磨得狠了，花妈妈还会给我请大夫，不是同情，是怕我死了。花妈妈又给玉瑾安排了一个丫鬟，等玉瑾休息了她就进去收拾，而我什么都不用做只要站在玉瑾身边被她折磨就行了。
花妈妈对每个会赚钱的头牌都是这样，在允许范围都有求必应，而一旁给我上药的云儿曾经也经历过这样的待遇，因为爱上了一个男人，自毁容貌，半边脸狰狞的伤疤是她自己划上去的。有人说是那个男人抛弃了她，也有人说她是为了膈应那个抛弃她的男人，还有人说那个男的来为她赎身，花妈妈不同意，她就毁了自己的容貌，结果那个男人还是抛弃了她...
“她们...”
“走走走，别管她们，一个臭烘烘的丑八怪，一个疯子...”
疯子是说的我吗？我看了看一脸认真为我上药的云儿她的脸上没有一丝波澜，这样的话我不是第一次听，她是不是听了更多。我在这里并不是她说的想要还她钱，才将自己卖了的，我不解释，她坚信不疑。
我为什么要在这里，我为什么要来这里，我已经编不出理由说服自己了。越来越多次的发呆中我找到了呆在这里的理由，我要活着，或是因为一个人留在一个地方，只要不孤独不被抛弃。
无论云儿说什么我都只是静静的坐着，我听她说话看着远处发呆。
“哟，一个臭烘烘的丑八怪，一个疯了的丑八怪，绝了。”
我们两人很默契的没有接话，就连表情也没有给她。我变成丑八怪是因为玉瑾用鞭子抽我的时候没有顾忌，脸上的伤没有珍贵的药留下了疤痕。
几年以后我遇到了一个熟悉的人，唐二少。
醉酒后的唐二少瞥了一眼经过他身边的玉瑾，一把将她抱进怀里，完全不顾玉瑾身边的男人，“曼娘，我喜欢你，曼娘，曼娘。”
“你是谁呀？这是我包下的姑娘。”旁边的男人发作了。
玉瑾连忙解释：“二少，我是玉瑾，不是曼娘。”
唐二少坚持道：“你是曼娘，你是曼娘，你是，你是...”
男人作势要打人：“哪里来的黄毛小子，敢惹爷爷我...”
“这位爷，是我不对，玉瑾是这位爷包下的，要不你看看，我们红雨也不错了，这次我给您半价...”说完给玉瑾使了眼色让他们离开。
玉瑾很快理解了她的意思：“好，好，我是，走，二少我们到房间里面喝一杯。”
我想起来了，我为什么会留在这里，是因为玉瑾跟曼娘有八成相似，但是她们的性格却截然相反，我看着玉瑾的脸，总能想到之前小姐的好。
我跟在玉瑾和唐二少的身后，我脸上有伤，唐二少没有认出我，就算我脸上没有伤，唐二少也不会记得我，我是谁，一个没有任何意义的人，为了活下去争扎在生活里的人。几年过去了，样貌也有所变化，他们没有注意到我。
我站在门外不起眼的地方，就算来往的人看见了我，也不会跟我打招呼或是问候我几句，他们会躲得远远的，只当我是丑八怪疯子。
“曼娘，对不起，是我害了你，我不应该听大哥的，不应该写那封信...对不起...”
“好，好...原谅你...”
我为什么要站在门外，这多年我已经忘掉了的事情，我不想知道的事情为什么要让我知道。
我蹲在门口脑子一片空白，小姐会原谅他吗？
那就让老天决定把，我将毒药放入玉瑾房间里面桌上的酒壶里，就像放过范志毅一样放过唐二少。
我守在门口，一直都在，可是他们都死了，我疯狂的笑着：“哈哈...天意呀，小姐不肯原谅你们，不放过你，不原谅你，哈哈...”
...
“花妈妈，有人要给疯子赎身...”
“小萝，跟我走吧。”
我没有疯，我很清醒，疯的是他们。万花楼的酒里面都放了催情的药物，花妈妈为了掩盖这些，在发现他们两人死亡的时候将酒换了，将两人伪装成纵欲过度而亡，而唐家为了掩盖唐二少的荒唐事迹，没有在此事上深究，草草的办了唐二少的后事。看着近乎癫狂的笑容，大家只当我是被玉瑾折磨疯的。
花妈妈将我扔进了后院不再管我，云儿时常会给我一些吃的，我不再说话，很多时候我就是这样静静的坐着，想起了小姐的好我会笑，想起了小姐死了我会难过...所有回忆中最美好的都是跟小姐在一起。
为我赎身的依然是范志毅，他出狱之后没有再走仕途，而是从商，无意中遇到了我。我想让他给云儿赎身，意外的发现云儿早就有人给她赎身了，她留在这里是在等一个人，她等什么人没有告诉我。
范志毅已经娶妻生子，生活还算美满。从万花楼出来的我生活依旧跟原来一样，坐在院子里回忆着以前的事情，唯独不一样的是地方不一样了，还少了一直陪着我说话的云儿。
“小萝，这个留给你，带着它。”范志毅将手里的墨玉放在我手里，并且交代她的夫人善待我。我又哭了，他还记得小姐。
范志毅去世后，他的子女过来抢这块玉，范志毅没有跟他们说过这块玉的意义，其实不值钱的东西，他们觉得父亲的东西不愿意落在外人的手里，我不愿意给他们，只因为它串联着以前的回忆。他们对我拳打脚踢，余光中我看见了夫人站在不远处，她没有阻止，这就是他们眼中的善待吗？
我敌不过他们，玉还是给他们抢走了，其实他们根本不缺这些物件，拿到手的时候，没有再看一眼吩咐下人擦干净玉上的血渍扔进了库房。
我累了，很累，睡了很久，仿佛回到了我最喜欢的那段时光，我站在小姐身后，看她练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