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
次日我没能和候迩出来玩，因为我要加班。
很快，实习期结束，我没有留在本公司。
我工作踏实，肯吃苦耐劳。成绩很是出色。尽管老板器重我，希望我能够留下来，也提出过升职提薪，但我还是在动摇了片刻后委婉地拒绝了。
当天我又跟候迩告了别，他也快实习结束了。但他想留下来，得知我要离开，他显得很是落寞：“为什么不留下来呢？你去别的地方未必就能找到比这个好的工作。”
其实我也不知道自己能去哪。我一向都是想去哪就去哪。
天下之大，我不知道何处才是我的容身之所。
“我想去旅行一段时间，”我想了想，说，“这么多年来我过得太压抑了，我想去很远的地方看看。比如云南大理，比如蒙古高原……游玩回来说不定我的想法又不同了呢。”
候迩看着我没说话，眼神若有所思，半响，他缓缓地问：“你有没有想过以后？”
我一怔，随即摇了摇头：“没有。但是我知道我要什么，我只是想出去散散心。”
候迩听了，只是点点头，也不知道赞成多少。
回来后，我在宿舍呆了两天才走。
跟我一起在公司实习的女生，只有张银红一个留了下来，其余的也走了。
出发当天，我并没有明确的目的地，完全是想去哪就去哪。
我独自一人去了云南大理的丽江，并且在那里呆了整整一个星期。
那段时间心态很平静，我坐在秋千下，看着远处的丽江泛起的涟漪。
看着从我身边走过的一对对情侣，忽然就想起了庄睿，那个长相秀美矜贵，气质干净宁静的少年。
那是我曾经的梦，梦里有我心爱的少年。白衬衫，黑西裤，个子高挑，目光温柔。
我将这个梦藏在心底，如今，也只有我一个人在梦里徘徊。
游完丽江，又动身去了杭州西湖。
正值秋天，断桥后面漫山枫红。
我是在下断桥的时候接到李絮的电话，她说庄睿恢复记忆了。
我问她怎么知道的。
李絮说是庄睿跟她说的，还说要我把你找回来。
李絮说，木木，你都不知道庄睿当时的脸色，好阴沉，都怀疑他变了一个人。
我许久都没说话。
在旅馆躺了半天后，买了一张车票去找了李絮。
很奇怪，在车上我一直都很平静，但是一见到李絮后，我立刻感觉到了自己的害怕。
没错，从这一刻开始，意味着我要真正面对这个令我无所适从的事实了。
满怀忐忑地找到李絮，她正坐在出租屋门口外面的石阶上发呆，看到我，站起身，有点惊慌失措：“木木。”
我“嗯”了一声，却不知要说什么。
“庄睿……”
“在屋里。”李絮说。
我猛地抬头看向她，完全没想过庄睿会在里面。
见面是如此猝不及防，几乎是瞬间，我就起了逃跑的念头。
“姐！”
这一声在我脚步刚抬起的瞬间就响了起来。
那是从里面传出来的，刹那间我就像是踩了急刹一样止了步，没有回头去看，不敢回头，没有勇气。因为我发现自己的手脚抖得厉害。
“姐，”过了一会，身后那人又说，“你能回头看看我吗？”
我心底一抖，终于鼓起勇气转过身来。
庄睿长高了太多，我不得不仰着头看他。
“小……睿……”我勉强挤出一丝微笑，目光却飘忽不定，始终不敢落到他身上。
庄睿似是万分失望地低下头，低声说：“姐，你还是嫌弃我对不对？”
“不是。”我心底很乱。
之前说的走一步算一步，船到桥头自然直，在事实来临的那一刻，根本就行不通。
庄睿沉默地看了我一眼，忽然走过来一把拽过我的手臂：“我们好好谈谈。”
我不明所以，直到庄睿拽着我下了好几个台阶才反应过来，回头一看，李絮正站在门口看过来，也是一头无措的样子。
我抬头看向庄睿：“我自己能走。”
庄睿盯着我看了一会，然后放开了手。
跟着庄睿七拐八弯到了一处小区，又坐电梯上了五楼。
我终于来得及开口：“这里是？”
“我住的地方。”庄睿打开锁，推门走了进去。
他没有说“我家”，或者是“宿舍”这类字眼，我识相地闭了嘴。
“坐。”庄睿拍了拍床，又转身给我倒了一杯水，然后挪了一张椅子过来，坐在我对面盯着我。
直到我把手中的那杯水喝完，他才开口：“当初为什么不告而别？”
我心下一咯噔，没想到过了这么多年，庄睿对此还是耿耿于怀。
“我说了你会信吗？”我抬头看他，不答反问。
庄睿不动声色地看着我，诡异的气息在彼此间流动。
“我要听实话。”庄睿不理会我的问题，说出自己的想法。
他的目光有点冷，语气是那种带着强制性的。
庄睿天生一身干净宁静的气质，眉眼秀美细致，皮肤很白，给人视觉上的感觉会有惊艳，但绝对不会有攻击性。这样的表情语气实在不应该出现在这样性格的人身上。
“我不想说实话。”我忽然有点气，语气不由得有点硬邦邦的。
不得不说，此刻我的心情开始莫名的烦躁。
其实我和庄睿在性格上还是有一点相似的，太过固执己见。
这次回来，不得不承认，庄睿变了太多，性格上强硬了不少，虽然不至于拒人于千里之外，但他很少笑，周身气息甚是淡漠。
我觉得我们之间很难回到以前那种相处模式了。
“既然这样，那就由我来说好了。”
时间接近傍晚，有光影透窗而入。庄睿那双漂亮的眼睛在光影下抬起来，他的脸色隐在明灭不明的阴影中，像深潭里的水，冰凉冰凉的。
“姐，我们是亲姐弟。”庄睿说。
我做梦也想不到，庄睿会在这样的时间场合，和我面对面地坐着，心平气和地说出这句话。
我猛地站起身，急促地喘了好几口气，盯着庄睿，大脑空白一片，半天都说不出话来。
庄睿面色不改地看着我，那双眼里的情绪太平静，让我怀疑自己是不是听错了。
“所以你要离开。”庄睿用很平静的语气陈述事实。
终于还是说出来了，这件我一直费尽心思去隐藏的秘密终于还是暴露于庄睿前。
我心底乱极：“你……是怎么知道的？”
“跟你一样。”
跟我一样，跟我一样……
我几乎不敢去看庄睿，抬脚就要离开。
那想没走几步，庄睿一把扣过我的手，“去哪？”
我转头看他：“我想静静！”
庄睿面无表情地盯着我，纹丝不动。
“小睿……”我几乎是乞求地看着他。
庄睿的脸色有所变化，却依然不肯松手：“你骗我。”
还没等我开口，他又说，“你知道我喜欢你，你在逃避。”
我震惊地看着他：“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
“我说我喜欢你。”
“我们是亲姐弟！”我终于吼起来。
如果是得知真相前，庄睿对我说这样的话，我还觉得正常，但现在……
他疯了？
庄睿有点艰难地调整了下呼吸：“姐，得知真相，我比你震惊。但我很快静下心来想对策……想了一个多星期，高考都没费我这么多脑细胞。没错，我没法舍弃你，我很清楚自己要的是什么，亲姐弟又怎样？我们无需活在别人的世界里。”
“你怎么能……如此坦然地接受这件事？”我呆呆地看着庄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