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夏的午后,闷热令人困倦,九九吃过饭后冰淇淋,躺在兰仲文腿上睡午觉,头顶的风扇习习,兰仲文翻着手里的心理学资料书,一边查阅九九的身体健康报告,然后对照书上的病情,看看她的心理变化到哪里了。
而空出来的那只手,摸着她柔软的短发,哄她入睡。
九九喜欢别人抚摸她的头发,这是兰仲文自己发现的,每当他摸她的头,她就会缓缓闭上眼睛,然后安然入睡。
这代表着,这个动作让她觉得舒服,轻松。
所以每个午后,他都会摸着九九的短发哄她入睡,有时候会给她唱我只在乎你,有时候静静地看着她,有时候跟她随意讲几句话,日子过得惬意自在。
兰仲文有时候想,也许这就是永恒了,这就是他心中想要的,平淡而温馨的永恒。
萧家人短时间不会来骚扰九九了,至少在她精神状况不好的情况下,不会来,期间,萧大伯来看过九九,兰仲文坐在主位上泡茶,九九坐在地毯上,拿着牙签吃西瓜。
空调凉风习习,在加上冰镇西瓜,令九九原本苍白的容颜染上一丝笑意,七月是西瓜的季节,此时的西瓜又沙又甜,九九很喜欢吃。
兰仲文还给她冻了西瓜冰棍和绿豆冰棍,每天饭后让她吃一根,消暑解热。
九九每天跟兰仲文去晨练,三餐规律,现在胖了一些,看起来脸色红润,已脱离了先前的憔悴。
恍惚间,萧大伯似乎看见兰仲文的身影和萧亦娄的身影重叠,他的肩膀,似高山万壑一样广阔坚实。
萧大伯有些愕然,这个男孩,不过20岁的年纪,此等气度,实属绝世。他自己的儿子,比兰仲文要长几岁,还是个毛头小子,哪如他,把九九照顾得这样好,心细如尘,无微不至。
萧大伯伯很是欣慰,摸了摸九九的头,她没什么反应,继续小口小口吃西瓜,兰仲文叮咛她,“西瓜籽记得吐出来。”
九九没回应,兰仲文高贵的面容一沉,“西瓜籽不吐出来,不准吃了。”
然后面无表情的九九就真的张开嘴巴,把西瓜籽吐了出来。
“这……”萧大伯伯看得震惊,“九妹听得懂?”
兰仲文颔首,声音淡淡的,略带温柔,“大伯伯,九九是有思维的,但她现在认为自己是一只小鸭子。”
萧大伯没说话,仔细地端详着她。
她面无表情,甚至不说话,但只要兰仲文跟她讲话了,她好像就能听懂,萧大伯很是疑惑,兰仲文到底是怎么办到的?他们怎么沟通的?
“九妹得的,到底是什么病?”萧大伯沉吟片刻,询问。
兰仲文看了萧大伯伯一眼,捂住九九的耳朵,才温声道:“父母的死亡让她伤心过度,那晚老太太怎么骂九九的,大伯你应该也看到了,她先前认定自己是天煞孤星,要以死来偿还对父母的愧疚,过度伤心加上严重的压抑,导致她丧失了生的意志力。”
萧大伯伯沉默听着,脸色凝重。
那晚的事情,他也不知道该怎么说,事情太巧合,每年九九的生日,必定要出事端,不是这个受伤就是那个受伤,他也不知道该不该信那个风水大师的话了。
一边是70岁的亲生母亲,一边是从小疼爱的小侄女,亦娄的死,对母亲的打击也是极大的,要不是用药补着,母亲早卧病不起了。
母亲正在气头上,扬言了要将九妹剔除祖籍资格,他也不敢说什么,毕竟母亲这些年为他做过的事也不少,就算迷信,那也是为了整个萧氏好,并没做什么伤天害理的事情。
唯一的遗憾,就是母亲不喜欢女孩儿,老一辈的人思想都这样,儿子就算在坏在不成材,也会负担起养老的责任,而女孩儿嫁出去,就是泼出去的水,收不回来,如果亦娄有个儿子,母亲就不至于那么讨厌九妹,她就是认定九妹是灾星,认为她的出生,就是萧氏不幸的开始。
其实会这么想,也不全怪母亲,母亲从小受的教育就是重男轻女,她也是那一辈过来的,知道女孩儿就是依附在男人身上的软骨,没有社会能力,没有经济能力,没有权势地位,生下来,被轻视,嫁了后,半个保姆,浑浑噩噩熬过半辈子,自己没追求过想要的东西和事业,头发已花白,可以说活着就是熬。
她不喜欢女孩儿,最大原因也是以前贫苦的时候,大战后,很多人家都过得艰苦,生了女孩儿,负担就更重了,有的人若知道自己怀了女孩儿,都会当场痛哭,又或者被丈夫当场抛弃。
而生男孩就不同的,生男孩就叫肚子争气,有面子,生更多,越有面子,而且生的男孩多了,将来养老可以轮流来,不至于让一个孩子压力那么大。
母亲在这样的环境下长大,早早嫁人,生了四个儿子,熬过半辈子,老伴过世了,她性格多少会刁钻偏激,而且年纪大了,思想就顽固,老一辈的人太注重孝道。萧大伯尽管生为长子,也不敢指责母亲的,年纪大了,能让她多快乐几年,就算几年吧。
要是没有母亲,也不会有萧家的今天,做人最重要不能忘本,九妹是小辈,应该让着母亲,他们都是这样想的,老人家一辈子就剩那么点了,能好好的,就好好的,至于小辈,一辈子还那么长,能忍则忍,一家人团团圆圆,和和气气,其他的,不过是过眼云烟。
幸好九妹还有兰仲文在照顾,他也算得上有担当了,20岁的年纪,如此作为,真是令人叹服呐。
那天,萧大伯跟兰仲文聊了很久,晚饭时候还是在九九家里吃的,萧大伯看着兰仲文给九九剔鱼骨,夹菜,荤素搭配,他是个细心的人,九九跟他在一起,萧大伯也就放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