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是她的男孩,这一生永远不会改变。
蔚北北鼻头一酸,恍惚而笑,“所以我才输了,你们两个人都那么执拗,倔强,又有谁可以搞破坏插足呢?”
“北北,我谢谢你来法国找我,告诉我我爸爸和兰花儿的事,可是爱情,我们之间是不可能的。”
她对他,一如既往的残忍。
拒绝的话,从她口中说出来的时候,从不犹豫。
他真的信了,她一辈子都不会喜欢他,他信了,也认了。
“九九,我已经信了,我去法国找你,不是因为我要去得到你的爱,只是我想确认下,你过得好不好。”
“结果呢?”
“一点也不好,你看,你在笑,可是眼睛一点笑意都没有,我亦看过你的画作,跟你以前的画风天壤之别,都说作品可以看到一个人的灵魂,以前你画出来的东西,纯净到没有一丝杂质,可现在笔下的东西,全是扭曲丑陋,九九,这些年,我亦感到,你变了许多。”
九九不否认,这些年,她的心渐渐被阴暗吞噬,失去所有保护伞,一个人在孤独而漫长的异国他乡中求生存,风雨里,她靠着自己的双手,给自己撑起一把伞,学会做饭,换灯泡,给自己讲笑话,对着镜子聊天,独当一面。
不管怎么样,她现在好好的,兰仲文还在,她回来了,她要去见他。
“我回香港的事,有多少人知道?”
“放心,这事我保密得很好,就我一人知道。”
“嗯,我想说。”九九眨了眨眼睛,透出些许慧黠来,“我们先去找个房子吧,既然回来了,房子还是要找的。”
“住我那里不好吗?”
“不,我想住在……”九九报了个地址,那是当初她和兰仲文住的地方,希望还没出租出去。
可惜那个房子已经被人买了,无奈,九九只能租在那栋屋子的隔壁,付了租金,她换回钥匙,对蔚北北说,“走吧,上去看看我的新房子。”
门口的保安还记得九九,他比从前沧桑了许多,眼角的皱纹深刻,指着九九,笑容可掬,“你就是那个,那个兰太太,对吧?”
九九和蔚北北都笑得有点尴尬,摸着鼻子,对他点了点头。
难得他还记得,只是这称呼,如今是全港女人争得头破血流的名额,她还没见到他,不知道他肯不肯接纳她,如果肯,为什么这么多年都不来找她。
想到这里,免不了黯然神伤,但是没事,她已不是当初的萧九九,现在她懂得安慰自己了,他不来,那么她就去找他,走到他面前,告诉他。
嗨,兰花儿,我长大了。
“兰太太,你们那房子好久没回来住了吧?估计很脏了,要打扫之前先消毒一下哈,比较卫生。”
“我们那房子?”九九从昏暗的楼道回头,表情疑惑。
保安点头,声音洪亮,“对啊,302,兰先生不是已经买了吗?都好几年了,他也没有回来过,我还以为你们移民了呢。”
他买了302?
九九一怔。
立在楼道上,久久忘记动作。
这里的房子格局都一模一样,九九和北北花了一天时间,将房子打扫干净,凭着记忆,把房子布置成她和兰花儿之前的温暖小窝。
北北见她对这一带这么熟悉,也猜到了大概,他没说什么,帮着她把家具搬好,明明是十一月的天气,都穿长袖了,她还非要买一个大吊扇挂在屋顶上,这令北北很不解。
可能搞艺术的人都有点特别吧,蔚北北只能这么想。
晚饭蔚北北是在九九家里吃的,两人下的面,打开了老旧的电视机看新闻,这台电视机是业主留下的,白黑电视机。
起初九九还很不习惯,她已经习惯了彩色电视机了,直到荧幕上出现那个人的身影,她手中的筷子停了下来,久久不动。
荧幕里,那个日思夜想的人正在参加访谈节目,比之六年前,他更加深沉内敛,谈吐得体,风度翩翩。
当主持人问及他是否单身,可有考虑要结婚,喜欢什么样的女孩。
“喜欢的女孩?”他这样说,微微弯唇,几不可见的,那么冷。
他在笑,却无尽嘲讽。
九九一愣,荧幕中的男人突然有些晃神,面容淡漠,“说我喜欢的女孩,倒不如来说说我讨厌的女孩吧。”
主持人微微张嘴,这可是独家爆料啊,这个像深渊一样探不出深浅的男人,一向知道什么话该说,什么话不该说,从来没有在任何访谈节目中提及自己的感情,女友,婚姻意向。
“那么请问兰少,你讨厌什么样的女孩呢?”
兰仲文坐在沙发深处,两颗眼珠,浓得像化不开的墨汁,没有一丝光亮,轻轻启唇,“我讨厌的类型,短发,高挑,大眼睛,五月出生,喜欢穿五四服,还有,带着银镯。”
九九愕然,手不觉摸到自己的短发上,腕上银镯闪耀,他所讨厌的女孩,不就是自己么?
他讨厌她?
为什么?
是恨她不辞而别吗?他不会在原谅自己了?
九九瘫在沙发上,从他的眼神里,她什么情绪都看不到,六年了,再也还原不出当初的颜色了,他比六年前,看起来更加深不可测,什么情绪,都蛰伏在眼膜深处。
九九突然发现,她完全看不透他了,亦不敢肯定,他还会接纳自己。
香港的夜景美得如梦如幻。
从观光梯向外望去,炫目的霓虹流光倒影,广告牌铺天盖地,远远的,形态各异的大厦像拔地而起的山峰,直耸云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