答完我把答案抄在一张纸条上,塞进涂改液的盖子里,假装掉在地上,然后用笔捅了捅蔚北北的背。蔚北北会意,弯腰从地上捡起涂改液的盖子。
彼此交换完答案,都一身轻松,心安理得,各取所需,谁也不欠谁的。
接下来的几门模考,我没什么可和蔚北北交换的了,只有英文特长,于是能做的我就做了,不会做就没办法,胡乱填好就交卷了。
寒假如期而至。
我高兴地换上直排轮在大区里乱转,兰仲文笑眼濯濯,坐在榕树下等我。我拿了包大白兔奶糖塞进他怀里,关切询问,“你考得怎么样?”
“还好,你呢?萧九九,你考得怎么样?”
“不告诉你,不过我考得还不错。”
他眼珠无暇,“那就好,你先别玩了,补习好功课,再去玩。”
我哦了一声,坐在他对面,他翻出几本小学的数学课本,我吓了一跳,“什么情况?”
“你其实其他科目都还可以,就数学烂得无可救药,根基一塌糊涂,我现在重新教你小学的数学,一个星期后在讲初中的,你就能明白了。”
“不是吧,还要学那么多啊?”
“嗯,你跟家里说了我要帮你补课的事了没?还有我们要参加青少年大赛的事,你说了吗?”
“已经说了,我妈高兴坏了,还说要登门感谢你呢。”我嚼着粘牙的糖,龇牙咧嘴的说,“大赛的事我还没说,等拿了名次在说吧,不然我怕被笑话啊。”
兰仲文似笑非笑,“有什么好笑的呀?为了梦想,不可耻。”
“嗯嗯。”
说完,兰仲文也不多话,指着一道数学题就讲了起来,思路清晰,步骤简洁,令我那被糖堵住的脑子豁然开朗。此后的日子,我吃过午饭就会到榕树下与他会和,然后上课,做题,测试。
渐渐地,我也开始能理出一些思路,兰仲文的解题技巧很高超,无论什么题,套用他的技巧都能解出来。
考完期末的第七天,学校通知我们返校领成绩单,我不会想到,这是我最黑暗的一天,也是人生中,最屈辱的一次。成绩单公布的时候,我虽然还是一班的最后一名,但已经进入学校的前200名了,值得庆祝。
本学期初三总成绩有两个并列第一名,一个是兰仲文,另一个是蔚北北。而全校英语考试有两个并列满分第一名,一个是蔚北北,另一个是萧九九。
总分和名次都写在公告栏上,兰仲文与我对视而笑,“还不错嘛,萧九九。”
我尚未感到山雨欲来,笑弯一双眼睛说,“那必须的。”
下午两点礼堂要举办颁奖典礼,为成绩优异的同学献奖学金。我们纷纷搬着自己的长凳来到礼堂开会,两点一到,校长上台致词,多半是些听了让人昏昏欲睡的话。
不多时,慷概激昂的献词变成了颁奖仪式,毫无悬念,前十名都在尖子班,而兰仲文和蔚北北是本次拿奖最多的人。
我坐在台下,腰杆子挺得直直的,油然而生一种自豪感。
一个小时后,颁奖典礼进入了尾声,我却还是没听到自己的名字,我不是英语第一名吗?应该也可以拿奖的啊。
心里焦虑。
我开始回忆刚才的颁奖典礼,到底是我的名字喊过了,我没听到。还是领导还没叫到我的名字?
又过了一会,班主任走到麦克风前面致词,脸色凝重,她先是表扬了成绩优异的同学,然后拿出四张试卷,沉痛的说,“这次我们班的同学很努力,考得很好,老师很安慰。但还是有个别不负责任的同学,抄袭别人的劳动成果!我们班的蔚北北同学和萧九九同学,英语试卷和数学试卷答得一模一样,我在此宣布,萧九九同学的试卷成绩作废!”
我一楞。
全校师生已对我投来不屑和鄙视的目光,班主任对着话筒,带着扩音的声音广阔洪亮,“萧九九同学,请到高台上一趟。”
很遗憾。
我第一次在万众瞩目下走上高台不是去领奖,而是去承受作弊的耻辱,在班主任唐嘉音的眼里,我是不可能考第一名的。于是我就成了作弊犯,连问都不用问,审都不用审,就对我烙上死刑。
我木然地站在高台上,在全校师生面前接受思想的洗涤,班主任苦口婆心,一面教育我,一面把蔚北北和我的试卷拿给我,英语试卷答得一模一样不错,数学试卷却有偏差,我看见蔚北北的数学试卷用红色笔写着100满分,而我的数学试卷上打着80分。
怎么回事?!
我一愣,快速翻动手中的试卷,后面的答分题每道只得了5分,而蔚北北的试卷上答分题都是满分,怎么可能?我都是抄他的啊,仔细地拿着两张试卷对了下,真相昭然。
原来答分题蔚北北只给了我个正确答案,详细程式却没有给我。
真是,太有心计了。
我自嘲一笑,扭过头去看他,蔚北北与兰仲文并列站在队伍最前端,脸色有些不自然的僵硬。
而兰仲文面目沉郁,似沉在幽暗的古井中,眼珠毫无波动,在面上割出冰冷的暗影。记忆里,我曾未见过他这么凛冷的样子,眼角眉梢蜷着浓郁不化的戾气。
已现怒意。
蔚北北僵硬着一张俊脸,他也不知道事情会闹得这么大,他原来是想,如果他们两得答案一模一样,老师肯定会怀疑的,所以他就私下动了手脚,先把程式写在纸上,然后把正确答案填在试卷上,让她抄,抄好了他再把程式加在试卷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