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8年,旧时代的思想已然开放,主张恋爱自由,男女见面不必偷偷摸摸,也不必在依靠书信寄托思念,可以光明正大站在街上,手牵着手拥吻。
而正是因为时代开放了,情侣们都成双成对的,更让人看得孤单落寞。
“岑,你今天有约会吗?”他的声音有些远,从电话中飘来,恍如不是真实的。
这让安岑的心痛了一下。
不知道他这话是不是试探,安岑有些迷茫的说:“没有啊,单身狗约什么会啊?”
他被逗乐了。
良久良久他都没有说话。
安岑静静等着,不知道为什么,她突然有点紧张,白皙的指紧紧握着大哥大,有些僵硬。
然后。
她听到他说:“那么你愿意跟我约会么?”
她的心跳漏一拍。
“你说什么?”她听到自己的声音从胸腔里传出,带着闷重的痛。
旧日里那些回忆。
也在一瞬间如海潮般涌了上来,席卷了所有感官,她只感到痛,心脏里碎落的记忆片段,正在慢慢拼凑,拼凑成她和他的过去。
她用力闭上眼睛,眼角慢慢滑下一滴泪水。
“岑,你还愿意跟我在一起吗?自从我们分开后,我从来没有忘记过你,我没跟任何人在一起过,我很想你,我只想跟你在一起。”电话那头,他声音郑重,安岑甚至可以想象出,他凝着那双凉隐的眼珠,那双眼珠里,有安岑妩媚的面容。
“你不是讨厌我这样顽劣的坏女孩吗?”安岑轻问,心底深处,竟在期待着他的回答。
原来这么久过去了,她还是喜欢他,像他一样,彼此深爱着彼此。
“因为是你,我早已改变了我自己,安岑,不管你是什么样子,我都可以接受,只要你还愿意跟我在一起。”
秋日魅影里,他沉默地等着安岑的回答,逆光里,他的轮廓显得深邃孤独。
安岑低着头,心口处闷得慌,让她克制不住地哭出来,好像只有宣泄出那丝压抑,她才能好受一点。
“你不要哭。”秦初沙哑着声音说:“我们分开了这么久,我想了很多事,岑,当初我没有对不起你,你知道吗?从我们分开后,我每天晚上都失眠,我每晚都在想这件事,为什么你会那么生气,我想不通,为什么你连一个解释的机会都不给我呢?我们在一起一年多,我的人品就不值得你给我一个机会么?你要走,你就无情的走了,只留下我一个人,你知道我有多么痛苦么?”
安岑心口剧烈疼痛。
唇色苍白得恍如被阳光打掉了颜色。
她深吸一口气,眼底的痛楚隐隐跃出,“因为我也很害怕,我害怕我是被抛弃的那一个,是我先喜欢的你,是我先招的你,又是我先亲的你,什么都是我主动的,秦秦,我总怕你会不够喜欢我,如果我一直这么没骨气,我怕你会看不起我。”
这些话。
秦初等了4年。
他心如刀绞。
阳光下,他的眼睛像是黑夜里寂静的星光。
“没错,是你先招的我,可是最后,无法放开的却是我,我承认我输了,这么多年,我仍然爱着你,没有改变过。”
盛盛的光晕里,他的声音轻得近乎无声。
安岑怔怔听着,突然,耳边的声音都淡去了,她什么都听不到,只听到自己的心脏,传来一阵阵狠重的抽痛。
“我想你。”她的声音从苍白的唇角逸出。
“岑,回到我身边吧。”简简单单的几个字,说出来似乎并不耗费任何力气,只是秦初在说出这句话的时候,声音突然有些沙哑。
安岑没有回答。
他沙哑的声音继续传来,带着坚定的力量,似要穿破安岑的心脏,“岑,我就在你宿舍楼下,如果你愿意和我在一起,你就下来见我,如果你不愿意,你就别来了。”
安岑脸色煞白。
掀开廉价的印花窗帘,那明月珠辉般的身影,直直立在三伏天下,阳光像千万道金光,打在他笔直的身上。
却丝毫没有夺去他身上的光芒,头发黑玉般,薄唇轻抿,眼珠凉淡,美得就像远古洪荒中的妖姬,神秘而绝艳。
他挂断了电话,一动不动的立在楼下,眼珠黯淡漆黑。
安岑失神地看着他。
她就那么看着他。
静静的。
没有丝毫动作。
也许连她自己都是不确定的,她在想,他们应该和好么?尽管还爱着对方,可是分开这么久了,他们的世界还容得下彼此吗?还适合吗?尤其是现在分隔两地,若是和好了,也只能依靠着电话联系。
四年了,足够改变一个人的性格,再见到他,安岑虽然还会心痛,可是她已经不是那个鲁莽的少女了,她现在能够承受失去他的痛楚了,她已经逐渐习惯了没有他的生活,若是和好了,将来在分开一次,她怕她自己输不起。
女孩子,总是在这个时候,就会想得特别多,尤其是深爱着的人,会想,以后还会伤害他吗?可以给他幸福吗?可以永远跟他在一起吗?
突然。
一道闪电划破天空。
广东的雨季最是没章法。
但凡天气热一点,就会开始下暴雨。
窗外的天色忽然阴沉浓黑,雨珠噼里啪啦的敲打在玻璃上,有种急促混乱的节奏。
树叶狂乱地飞舞着。
白茫茫的大雨从天而降,浇了他一头一脸,他漠然地站着,身子没有一丝动摇,出奇的坚定。